墨白話音剛落,院牆之上便再次出現了那一襲黑衣。風輕輕吹起那人的衣擺,他将金刀扛在肩膀上,微微屈身, 低頭看着下面的兩個人。
不,是一個人。他隻看着蘇白衣,從上而下地打量,似乎下面根本沒有墨白這個人。
墨白卻已經吓得連張口說話都做不到了,他乃儒聖先生親傳弟子,雖最後未能入君子之位, 但當年在學宮之中也算得上天資上乘,然而面對此人,他所有的驕傲,所有的勇氣,都在瞬間蕩然無存。
蘇白衣擡頭與此人對視,隻見此人面目看着三十有餘,原本應該算得上是俊秀的,但是一道長長的刀疤一直從左邊眉毛貫穿到了嘴角,使得整個人看上去有點可怖,那人沖着蘇白衣笑了一下。蘇白衣也對着他笑了一下。
“沒什麽事,我就是來看一眼你。”那人緩緩地說道。
蘇白衣點了點頭:“可看出什麽來了。”
“你的師兄已經吓得站都站不穩了,可你卻依然如此平靜,光此氣魄,配姓蘇。”那人站了起來,“我想我們很快還會再見的。”說完此話後,男子便轉過身,終于是走了。
蘇白衣緩緩地呼出一口氣:“我又不知道你是誰,當然不怕你。師兄,此人究竟是誰啊?”
“惡魔城主, 萬剮千刀。”墨白一字一頓地說道。
“惡魔城?”蘇白衣忽然想起他去救青衣郎的時候遇到的那個女子也曾提過這個名字, 心想當時猜得沒錯, 惡魔城的人果然長得兇神惡煞。
“你不知道惡魔城?”墨白看着蘇白衣的表情,驚道。
蘇白衣撓了撓頭:“隐隐約約有聽說啦。反正不是好人對不對?”
“卻不能這麽說,江湖之上自然有不少作惡多端的門派,正邪對立乃是千百年來永不改變的事,但是惡魔城卻不一樣,他遊離于正邪之間,實難定義。”墨白此刻才終于緩了過來,“惡魔城專門收攬打算放下屠刀、洗心革面的惡人。該城有規矩,凡入城的惡人,皆能得到此城庇佑,但若入城之後再進江湖犯惡,将立刻處決。也就是說,全天下的惡人都有一次求得惡魔城庇護的機會。但是惡魔城主性格怪異,不是所有的惡人都能得到他的認可,值得他去救。”
蘇白衣似是懂了,想必當日那女子便是求了惡魔城庇護,可惜惡魔城的人卻并沒有去:“那這惡魔城還挺有趣,墨白師兄你這麽怕做什麽?”
“惡魔城行事乖張,按理說惡人作惡,就該受罰,惡魔城的存在并不合理。可是這位惡魔城主刀法絕世,踏入江湖之後還從未敗過。他曾說過,什麽是惡,由他來定,因爲他就是天下第一惡魔。這樣的人,一時不高興殺光我們也不值得驚訝。”墨白歎了口氣。
“未曾敗過,那他臉上的傷怎麽來的?”蘇白衣不解。
“天武榜上曾位列第五的槍皇長孫離恨和他打過,最後一槍差點把他的臉給劃成兩半。”墨白頓了頓,繼續說道,“可是長孫離恨持槍的那隻手卻被他的萬剮千刀給活生生給削得隻剩下了骨頭。”
“啧啧啧。”蘇白衣倒吸了一口冷氣。
墨染山莊後院。
一陣一陣頗有些不雅的呻吟聲傳來。
“舒服……啊,舒服。舒服死了。”
“升仙了,升仙了,升仙了。”
“喔喔喔喔,熱熱熱,燙燙燙。哦喲喲喲,美得很美得很。”
房間之中,擺着兩個巨大的木桶,風左君躺在其中之一,眯着眼睛,似乎真得舒服到要升仙了。
“你給我閉嘴!”謝羽靈忍無可忍了,将挂在桶邊的一塊毛巾丢了過去。
風左君伸手接過,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多謝啦。”
“你父親的宗主之位都被奪了,你之前說緊張得不行,可真入了大澤府之地,我卻看你一點都不着急,還有心思在這裏泡澡!”謝羽靈罵道。
風左君揮了揮手:“哎哎哎,我那緊張是裝出來的,就想趕緊從學宮那裏跑路。你不知道我們風家那幾個叔叔,一個比一個廢物,就憑他們,怎麽可能鬥得過我父親啊。這件事一定有蹊跷,肯定是父親有什麽謀劃。”
“這麽有信心?”謝羽靈冷哼道。
風左君站起身,用毛巾擦幹了身子,穿上剛送過來的幹淨長袍,推開門走到院中大喊道:“快來看啦快來看啦,江南謝家三公子在洗澡呢!翩翩佳公子,濯濯少年郎。大家快來看啊,快來看啊!”
謝羽靈憤怒地站起身,伸手就想拿毛巾擦身子,可方才毛巾卻已經被風左君帶走了,隻得又坐了回去:“風左君,你這人無不無聊。”
風左君在院中大喊着,吸引了不少女眷丫鬟跑來看熱鬧,謝羽靈縮進浴桶之中,羞愧地閉上了眼睛。
“兩位師兄,幾日沒見,感情變這麽好了?”蘇白衣笑着走入院中,看着那興奮的風左君說道。
“哎呀,蘇師弟!”風左君急忙過去擁抱了一下蘇白衣,“見到你沒事可太好了。師姐在哪裏,快帶我去見她,可想死我了。”
“在這裏呢。”一個溫柔的聲音從他們隔壁的房間内傳來,風左君正欲走過去,南宮夕兒便已經推門走了出來,“我在隔壁可聽了好久你的嬌聲浪語啊。”
風左君臉微微一紅:“原來師姐就在我們隔壁,墨白師兄也不早說。剛剛都是謝羽靈在叫。”
“師姐。”謝羽靈在屋内聽到南宮夕兒的聲音,急忙大喊。
“怎麽啦?”南宮夕兒問道。
“毛巾被風左君拿走了!”謝羽靈無奈地說道。
南宮夕兒看了蘇白衣一眼,蘇白衣心領神會,便走進屋将被風左君挂在了門邊的毛巾給拿了過去,謝羽靈接過毛巾,沖着蘇白衣感激地點了點頭,蘇白衣愣了一下,總覺得面前的謝羽靈似乎變得有一些不一樣了。
從前的謝羽靈,似乎像是一柄已經出鞘的劍,不管是敵是友,都能看到他身上的鋒芒。可現在的謝羽靈,雖然仍有鋒芒,但卻是溫和了許多。
“師兄,你變了。”蘇白衣笑道。
謝羽靈接過毛巾,語氣還是和從前一樣淡漠:“不管我變沒變,你能不能幫我把門先關上?我要擦身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