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山莊。
莊主墨白聽聞有客人拜訪,立刻急匆匆地從書房之中跑了出來,他之前早就收到了學宮君子親筆寫來的書信,這幾日會有來自學宮的師弟師妹們拜訪, 早就已經迫不及待,如今終于等來了客人,心情異樣的激動。
離開學宮的這些年,對那裏的人,那裏的景,那裏的事, 是如此的懷念, 隻可惜困于這墨染山莊, 一直無法得行,如今終于得見同門,可一定要秉燭夜談才行。墨白興奮地跑到了門口,先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一襲奪目的紅衣,心頭一顫,再一看那站在其身旁的南宮夕兒,又是心頭一顫。
“我離開學宮的這十多年……先生竟收了這麽多漂亮的女弟子?”墨白低聲喃喃道。
“南宮夕兒,見過墨白師兄。”南宮夕兒抱拳行禮。
即墨花雪則冷冷地看了一眼這個中年儒生,沒有說話。
墨白則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即墨花雪的冷漠,連忙回禮:“原來是南宮夕兒師妹,當年我們見過的,隻不過那個時候你還是個小娃娃,現在竟已長成大姑娘了。兩位師妹,往裏進,往裏進。”。,
“诶,诶, 師兄, 看得到我不?”蘇白衣伸手在墨白眼前揮了揮。
“嗯?哦。這位小兄弟是?”墨白轉過頭。
“蘇白衣,剛入學宮,見過墨白師兄。”蘇白衣笑道。
“師弟好,師弟好。”墨白有些難爲情地笑了笑,“見過師弟,三位往裏請。”
“我不是你的師妹。”即墨花雪忽然道。
“嗯?”墨白一愣,“那這位姑娘是?”
“你和玉樓比,誰年紀大?”即墨花雪問道。
“玉樓?你莫非是在說二師兄?我比二師兄要小四歲。”墨白雖然困惑但仍舊回道。
即墨花雪點了點頭:“那我是你二嫂。”
“什麽!”墨白大驚失色,當年南玉樓下山挑戰天下劍客的時候,他仍在學宮求學,所以對于南玉樓的那些事,他可再了解不過了,雖然南玉樓并沒有真的成親,但他的确在江湖上有一段傳奇的愛情故事,他又仔細看了一下面前的這位紅衣女子,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吓得整個人都結巴起來了,“劍……劍……劍仙,即……墨……”
“叫二嫂就行。”南宮夕兒提醒道。
墨白立刻把那在嘴巴的話吞了下去,改口道:“二嫂!”
即墨花雪滿意地點了點頭,臉色也變得溫柔了許多,擡步朝着山莊之内走去。蘇白衣和南宮夕兒相視一眼,笑了一下。
這個天下唯一的劍仙,平常冷若冰霜,似乎對萬事萬物都不屑一顧,但隻要說起與那二師兄有關的事,遇到和二師兄有關的人,就會整個人都變得溫柔起來。
南宮夕兒擡步跟了上來,墨白頓時覺得身邊的這個蘇白衣格外的親切,熱情地搭過蘇白衣的肩膀,一同往裏走去:“你們是如何遇到這劍仙城主的!這可是多少人願意花上千金去見上一面的神仙人物啊。雖說這位劍仙城主因爲出手實在太少,而未被列入天武榜的主榜,但身爲天武老人唯一認可的劍仙,很多人都說她能排進天下前三!在天宮之手白極樂之上!”
蘇白衣尴尬地笑了笑:“說來話長,說來話長。”
“沒事,沒事,今晚咱們秉燭夜聊,你同我好好說一說。”墨白笑道,“剛好我離開學宮也太久了,除了這劍仙的故事,你再與我說說那裏的事。”
“師兄,我才剛入學宮。”蘇白衣一臉無奈。
“剛入學宮?”墨白歎了口氣,“也罷也罷,能聽聽劍仙的故事也不錯。”
随後墨白領着三人來到了正廳休息,正廳之中挂着一副書卷,上面寫着四個字——不拘繩墨。這幾個字寫得如同詞意一般潇灑縱橫,并被挂在了最顯眼的地方,三個人一進門便看到了它,蘇白衣跟随謝看花習字多年,一眼就看出了這字的不凡,贊歎道:“好字,字中有真意。”
即墨花雪更是笑了:“不拘繩墨。不拘繩墨。”可就是這樣一個不受拘束的人,也曾願意被困于一城啊。
墨白注意到這三個人的目光,也是一喜,他極爲喜愛這幅字,是當年二師兄下山前特地跑去問二師兄要來的,後來回到這山莊,他便将這幅字挂在了正廳的牆上,隻可惜大多數來做客的客人都看不出這字的真意,隻覺得不是什麽書法名家大作,不顯氣派。
即墨花雪忽然轉頭問墨白:“你可習劍?”
墨白立刻挺直了身子,正色道:“學宮弟子墨白,謹尊儒聖先生教誨,下山之後每日晨起、日落皆練劍,這功課不曾落下過。”
“好,你這裏可有筆墨?”即墨花雪又問道。
墨白忍不住笑了:“劍仙……”
“叫二嫂。”蘇白衣看到即墨花雪臉色一變,立刻提醒道。
墨白立刻改口道:“二嫂你這兩問可都是問到點子上了,我這墨染山莊做得便是筆墨紙硯這文房四寶的生意,自然是有的。”
“那便上紙墨吧,紙的大小和這幅一樣即可。”即墨花雪看着那幅字。
“好,好。”墨白雖然不知這劍仙打算做什麽,但還是立刻讓下人備了那紙、筆、墨送了上來。
即墨花雪點了點頭,拿起那毛筆,閉上眼睛,随後緩緩落筆,寫下了五個字。
願得一人心。
這五個字寫得極爲隽美,且一筆一畫極爲溫潤,即便隻是五個黑字的大字,但擡眼望去,便能看到紙上滿滿的暖意,而像在場這三位習劍之人,更是能從其中看到無上的劍意。
墨白瞪大了眼睛,贊歎道:“真當是好字,亦是好劍。不愧是二嫂,不愧是劍仙啊!”
“你喜歡?”即墨花雪問道。
墨白點了點頭:“何止是喜歡!”
“好。這幅字送給你,那幅字給我,如何?”即墨花雪問道。
墨白一愣,微微皺眉。二師兄那四個字雖然寫得潇灑自在,飽含了當年二師兄的一身豪情,但卻不如面前的這幅字,因爲這五個字不僅好看,還特意藏了劍意在其中,對于他這等習劍之人,每日看着這劍仙留下的劍意,悄然不知間劍法不知道能精進多少。但隻是猶豫了片刻,墨白便搖了搖頭:“這是二師兄當年贈我的,我與二師兄相交不算太深,但他仍願意留這樣一副字給我,我很感激他。二嫂你的這幅字也很好,但我不能換。雖然二嫂你身份特殊,但也請保留墨白的這一點念想。”說完之後,墨白便作揖行了一禮。
蘇白衣看了南宮夕兒一眼,笑道:“學宮中人,果然山上山下一樣有趣。”
即墨花雪笑了,溫和地說道:“很好。理當不換。若你真換了,便是對不起玉樓當年給你留下的這四個字。你雖能偏居此一處山莊,但亦能不拘繩墨。這樣吧,我有一個另外的請求。”
墨白點頭道:“定盡我所能。”
“把我這五個字,放在那四個字下面。”即墨花雪指着牆上的字畫說道,“這樣,它們便是——”
“不拘繩墨。願得一人心。”
墨白不知爲何,突然鼻子一酸,他已是中年了,這些年父母也早已仙逝,很久沒有哭過了,但此刻卻忽然很有種想要哭的沖動。
南宮夕兒也抹了抹眼睛,心中喃喃道:二師兄能夠遇到這位劍仙姑娘,可真好啊。
蘇白衣則笑了笑:“墨白師兄,二嫂賜字,晚上當好酒好菜相謝,一定要好酒哈。”
墨白拂袖抹了一下眼睛:“自然的,自然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