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相逢是緣,那相别也該随緣。”謝羽靈捉摸不透這書生到底葫蘆裏賣得什麽藥,若他是上林天宮的人,昨夜便不會救他們了, 若他真的隻是路人,卻又爲何處處透露着古怪,所以語氣便多了分謹慎,“那我們便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那書生笑着說道:“我一路步行,雖然可看盡沿途風光,但終究有些累了,二位既然有馬車,不知可否帶我同行?”
“怕是不順路吧。”謝羽靈微微皺眉。
“你們去哪裏?”書生依舊很禮貌地問道。
“我們去大澤府。”還沒等謝羽靈回答, 風左君便搶先說道。
“那我也去大澤府。”書生微微颔首。
謝羽靈一愣,微微側身,左手按住了劍柄:“這位公子看來是鐵了心要和我們同行了。”
“我此行出來看這天下風光,本就是随緣而行,随遇而安,有車去即墨,那我就去即墨,有船下江南,那我便乘船,所以你們去大澤府,那我也去大澤府。雲夢大澤,本就是這天下間必須要去一遭的地方。”書生将這一席話說得理所應當。
“我們有要事在身,真的不方便同行。”謝羽靈沉聲道。
“若我依然堅持同行當如何呢?”書生看向謝羽靈,“是否便要對我用劍了呢?”
“你究竟是誰!”謝羽靈低喝道。
“那便對我用劍。”書生依然淡淡地笑着。
謝羽靈隻覺得一股殺氣忽然從心裏蹿起,他對這書生并沒有太強的敵意,隻是出于謹慎不敢和這般來路不明的人同行, 原本握劍也隻是提防, 并沒有真的想出劍,可此刻他腦海裏卻不停重複着一個聲音。
殺了他!殺了他!
“對我用劍!”書生忽然加重了語氣。
“啊!”謝羽靈怒喝一聲,瞬間拔出了腰間長劍,對着書生一劍刺去。
“江南謝家,落花劍法。來得好。”書生右手取出了原本插在腰間上的一柄玉箫,擡起手輕輕一揮,便擋住了謝羽靈的長劍,他再手輕輕一晃,就把謝羽靈給震退了三步,書生輕歎一聲,“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昔日的落花劍法,是那麽地潇灑恣意,可如今的落花劍法,卻老氣橫流,再也當不起這個名字。難怪謝看花不想練。”
“你究竟是誰!”謝羽靈怒喝一聲,再次對着書生刺出一劍,這一劍乃是落花劍法十三式中最緻命也是最難習得的一式——花燼落,以往的他雖然已是這一代謝家的佼佼者,卻也未能完全掌握這一招,可如今刺出的這一劍,卻絕對的完整且完美,謝羽靈甚至覺得,這是他一生中刺出的最完美一劍。
他很驚喜,但更多的是驚訝,如今以他的身體狀态,不應該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百花凋零,花燼殘落。可惜了。”書生将玉蕭重新插在腰間,忽然上前踏了一步,然後便來到了謝羽靈的面前。
兩人四目相對,近在咫尺之間。
好……好快。謝羽靈在心中驚歎道。
書生一把握住了謝羽靈的手,再下輕輕一拉,便将那柄劍奪到了自己的手中,他輕輕一旋,舞出一朵劍花,然後縱身一躍躍到了那平靜如鏡的湖面之上,忽然身子一旋,緩緩落下踏在湖面上,激起了一層層的漣漪。
“江南謝家的落花劍法,應當是這個樣子的。”書生踩在湖面之上如履平地,手指輕輕滑過劍身後忽然閉上了眼睛,沉吟片刻,便揮了一劍。
湖面之上,一陣劍氣蕩過。
書生輕輕躍起,開始舞劍。
“落花劍法!”謝羽靈一愣,書生此時舞得正是江南謝家的落花劍法,可跟他習得的卻又有些不一樣,在招式上更加的簡單,更加的流暢,但更重要的,是這書生舞劍的時候,真的有他所說的,潇灑恣意!
“看清了嗎?”書生忽然大聲問道。
謝羽靈則沉浸在了這靈妙無比的劍法之中,根本無暇回答書生的話。
“謝家已逝,還好孺子可教。”書生忽然将劍朝天一指,“百花凋零,花燼殘落。”
長劍落下。
一陣清冽的風吹過。
“就算是殺人劍,也當很美。”那湖泊兩岸的花樹們在那道清冽的劍風之後微微搖墜,花瓣飛揚,吹落在了湖面之上,書生收劍看向謝羽靈。
謝羽靈許久之後才從那一劍後緩過神來:“你究竟是誰?爲什麽會我們謝家的落花劍法。”
“天下武學,一脈而成。隻是劍法罷了,窺一便得第二,得二便看全貌。”書生縱身一躍落在了謝羽靈的身邊,将手中的長劍插在了地上,随後轉過身,看着握着刀手微微有些顫抖的風左君,“你,出刀吧。”
風左君的膽子說第二,放眼整個學宮,都沒有其他本代弟子敢稱第一,但這不代表他真的天不怕地不怕,方才看到那男子的一套劍法後,他又哪敢出手。
但他仍舊舉起了刀,一刀斬下。
真正的大風起,雲飛揚。
“你很不錯,你的刀法有幾分你父親的影子。”書生撫摸着手中的長刀,“可是習武之人,身上又怎麽能有别人的影子呢?”
風左君驚訝地連繃帶崩了,大腿根處一直在冒血都感覺不到了,他完全不知自己怎麽就用出了那麽完美的一招大風式,又怎麽被面前的書生搶走了刀。
“大風式,講究一個氣勢。你身上确實有幾分霸氣,但就像是照貓畫虎,隻得其形不得其意,所謂的氣勢隻是聲音大一點,氣勢傲一點嗎?差太遠了,太遠了。”書生伸出一指輕輕一彈刀身,“習刀之人,所得其勢,當睥睨天下。”
書生猛地轉身,對着那湖面斬下一刀。
“砰”得一聲,驚起整片湖泊!
那長刀的刀身已經粉碎,隻剩下了一個空空的刀柄,書生搖了搖頭,将那刀柄丢在了地上。
那被驚起的湖水重新落下,湖水像是暴雨一樣打向他們,書生拿出腰間玉蕭輕輕一揮,那湖水便被擋在了他身前一尺之外,而風左君和謝羽靈則被淋了個濕透。
但他們都沒有任何的感覺。
因爲仍然沉浸在那還未散去的刀意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