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秀山清眉遠長,歸來閑倚小閣窗。春風不解江南雨,笑看雨巷尋客嘗。”
距離蘇白衣從杏花村中離開,已經過去了五日,如今他們的馬車終于進入了錢塘城,進入了那号稱江南樹木最繁盛的群山——十裏琅珰,蘇白衣拉開馬車的帷幕看着窗外的景色,忍不住念起了師父醉酒後經常念叨的這首詩。
“聞聽江南是酒鄉,路上行人欲斷腸。誰知江南無醉意,笑看春風十裏香。”持着缰繩趕車的矮壯男子也笑着接了下去。
“喲,你也知道這首詩呢,李馗。”蘇白衣調侃道。經過這五日的相處,蘇白衣已經和名爲李馗的學宮車夫極爲相熟了,那李馗雖然乍一看冷漠嚴肅,但相處久了卻發現他心地善良熱絡,表面的冷漠隻是因爲此人性格過于木讷了,很難與人溝通。
可偏偏蘇白衣最善與人溝通,就算面前是一塊木頭,他也能聊上三天三夜,可即便如此,李馗仍然覺得蘇白衣說自己的師父是謝看花是在吹牛。
李馗拿起腰間水壺喝了口水:“做車夫的,雖然幹得是個粗活,不需要會什麽詩文。可我不一樣,我可是在十裏琅珰學宮之中做車夫的。這裏有三百儒生,九位君子,還有儒聖先生呢,不能丢了他們的面子。到了。”
李馗的馬車停了下來,蘇白衣掀開馬車的帷幕走了出來,隻見不遠處的山林之間伫立着一座雅緻的書院,期間有雲霧纏繞,飛鳥穿行,顯得虛虛幻幻甚爲缥缈,蘇白衣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卻發現并沒有變化。
此處山嶺并不高,怎會有雲霧纏繞?而且這學院,爲何看上去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遠?
“你看出來了?”李馗問道。
“有蹊跷。”蘇白衣喃喃道。
“這是學堂君子合力設下的陣法,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若是常人進了這陣,三天三夜都走不出來。你閉上眼睛。”李馗抓住蘇白衣的衣袖。
蘇白衣自然明白學宮這麽多年遺世獨立于此處,必是有什麽奧妙在其中,便也立刻聽話地閉上了眼睛。随即他隻覺得天旋地轉起來,腳下的步伐感覺一步未動,但依稀能感覺到眼前的景色開始急速變換着,約莫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之後,李馗才淡淡地說了句:“到了。”
蘇白衣睜開眼,隻見面前有不少穿着白色學裝的學宮弟子正拿着書卷匆匆行過,他急忙轉頭,發現身後是緊閉着的學宮大門,他一愣:“我們已經進來了?”
李馗也不理他,帶着他徑直地往前走着:“如今儒聖外出遊曆,學宮之中由君子周正主事,我帶你去本代弟子授道的别院,先見過他再說。”
“李馗,剛剛是怎麽做到的。”蘇白衣仍回味着方才那奇妙的經曆,“我感覺我的腳步都沒動,怎麽一睜眼就在這學宮之中了?”
“學宮自有玄妙,這裏可是彙天下風流、學識、品德于一處,被世人稱爲“一宮在此,高山仰止”,世間所有讀書人心中最向往的地方。若擺在讀書人眼前的有兩個選擇:一是科舉高中,皇城爲官,二是拜入學堂,位列君子,那麽多半會選擇後者,當朝爲官是一時的富貴,而位列君子,可是足以傳揚世世代代的榮耀……”李馗驕傲地說着。
蘇白衣揮手打斷道:“李馗你這一聽就是強行背下來的……”
李馗有些臉紅:“我确實因爲自己是學宮一員而驕傲,但又不知道怎麽和别人誇耀我心裏的驕傲,于是就讓姑娘幫我寫了這一段話……”
蘇白衣随着李馗踏入了一處别院,李馗看了下院内并未發現有授課師長在,便讓蘇白衣先進去坐着,他去尋那君子周正過來。李馗離去後,蘇白衣便在院内打量起來,隻見一群學宮弟子正圍在一起讨論着什麽事。但和方才見到的那些學宮弟子不一樣,這些人的背後,似乎都寫着四個字……
蘇白衣一字一頓地念了出來:“無、惡、不、作。”
前面那人聽到了身後的聲音,随即轉過了身,那人身型極爲高大,比蘇白衣整整高了大半個頭,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長袍,耷拉着眼角,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他把玩着嘴裏叼着的牙簽,俯視蘇白衣:“新來的?”
“在下蘇白衣,自杏花村而來。”蘇白衣看了一眼男子,隻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
“杏花村?”高大男子皺了皺眉頭,回頭道,“沒聽說過,但是你,我是不是見過。”
那原本稀稀拉拉站在院落四處的學生們都圍了過來,站在高大男子的身後。他們都穿着和爲首那高大男子一樣的白色長袍,松松垮垮的,絲毫沒有學堂書生的模樣,其中有一人掏出了綁在腰間的那柄竹劍,指了指蘇白衣腰間的劍,幽幽地說道:“頭兒,這家夥還沒卸鐵。”
“膽子不小啊,是不是沒有人教過你規矩?”高大男子伸出一根手指掏了掏耳朵,“你叫什麽來着?”
“蘇白衣。”蘇白衣皺了皺眉頭,他忽然記起來這名高大男子是誰了,這便是當日出現在夜闌城力戰四大家四名護從的學宮風左君!
“我一定見過你。”風左君正色道,“你轉過身去!”
蘇白衣幹笑了一下:“你想做什麽?”
風左君忽然縱身一躍,跳到了蘇白衣的身後,看着蘇白衣的背影恍然大悟,大聲道:“我記起來了,那日從我們手上劫走青衣郎的就是你!我記得你的背影!你還敢到學宮裏來!”
蘇白衣往後一退:“誤會誤會。”
“我堂堂極惡幫幫主下山的第一件差事,原本是要在謝三面前好好炫耀一下的,可卻被你這家夥給攪黃了。師姐讓我不要惹事,把我趕回了學宮,沒想到你卻自己送上門來了。甚好甚好。”
“什麽?極惡幫。”蘇白衣原本心中緊張得很,可這一下卻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素聞學宮學問天下第一,這名字取得也忒沒水準了。”
風左君先是一愣,随後勃然大怒:“小子你說我們極惡幫的名字取得難聽!”
“這位公子說話夠坦誠,也夠直接。”一個帶着幾分笑意的聲音忽然響起。
高大男子那一派的人全都拔出了竹劍,眼神穿過蘇白衣看着門口的方向。蘇白衣好奇地轉過身,隻見院門口走來了一批身着學裝的男子,比起方才那波人一身痞氣不同,他們個個穿着整齊,隻不過身上的學裝卻是血紅色的,上面還零星畫着幾朵白色櫻花。爲首之人面容冷峻,眼神冰冷,看了那高大男子一眼,又看了蘇白衣一眼,沒有說話。
“風公子,極惡之道,不是極兇之道,更不是天天拿起竹劍就要打人哦。”爲首男子的旁邊,一名揮着折扇的白淨公子笑着說道,聽聲音正是方才開口之人。
“藍玉澤,你有什麽資格和我說話。”風左君将竹劍扛到了肩膀上,似乎随時準備動手。
蘇白衣仔細打量着那藍玉澤手中的折扇,發現上面也寫了四個字,他皺了皺眉,念道:“以下犯上?”
“正是以下犯上。”藍玉澤一收折扇,“公子可有興趣加入我們血櫻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