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橋城外。
杏花村。
“喲,這不是蘇公子嗎?出遠門回來了?”路邊一座簡易的涼棚之中,一名小二将手中的毛巾甩在了肩膀上。
背着書箱的蘇白衣剛出現在村口,就聽到了小二的呼喚,立刻幾個縱身躍到了那竹棚之邊,笑道:“對啊。此行十餘天,可想死你這裏的杏花酒了,趕緊來一壺,再來一份醬驢肉。再一樣一份打包,我帶給師父去。”
“好嘞。稍等。”小二笑着應和道。
蘇白衣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這一路上因爲害怕那武功驚人的女子追上來他都不敢在路上有半點停歇,畢竟那一句“我們還會再見的”着實有些吓人,如今蘇白衣終于踏入了杏花村才終于舒了一口氣,他将書箱放到一邊,從其中拿出了那個牛皮紙包裹着的書卷,深吸了一口氣後将牛皮紙打了開來。
裏面卻不是一整本書,而隻是幾頁殘卷。蘇白衣拿起來數了數:“一頁,兩頁,三頁,才三頁殘卷就敢練,難怪把自己練成了一個廢人。”
“公子看什麽呢?酒和驢肉來了。”小二将一壺酒,一碟醬驢肉以及那打包的食物和酒放在了桌上。
蘇白衣笑了笑:“關心你自己的生意去。”
“我這小鋪子哪有什麽生意。”小二見蘇白衣不願意說也沒有追問,轉過頭恰好看到門口有兩人路過,急忙向前招呼着。“兩位客官看着面生,應是趕路路過咱們杏花村吧?要不進來喝一杯咱們村的特色杏花酒?”
那兩人一人是個和尚,身材魁梧,看年齡約莫四十有餘,胸前挂着一串巨大的佛珠,手中拿着一把月牙鏟,神色嚴肅,他聽到聲音轉頭看了那小二一眼,吓得那小二往後退了一步。
蘇白衣悄悄地把那殘卷收到了懷中。
與中年和尚同行的還有一個面具人,身材瘦削背着一把墨綠色的大傘,聽聲音倒是個和善的年輕人:“也對,既然都到了這裏,應當喝一杯杏花酒。戒空首座,你覺得呢?”
“我從不飲酒。”這名爲戒空的中年和尚直接走入了涼棚,“給我來杯茶就行。”
“不飲酒也沒關系,本店的杏花糕也是一絕。”小二急忙道。
“給我們來一壺酒,一壺茶,杏花糕便不必了。”面具人和戒空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那面具人低下頭,忽然看到桌子上寫着一行字。
“杏花村中杏花酒,杏花酒解千種愁。”面具人伸出一根手指觸過那一行字,幽幽地說道。
“這是當年謝先生寫下的。”小二将一壺杏花酒放在了桌上。
“哦?謝先生。”面具人輕笑了一下,“看這字迹,不像是用毛筆寫的。而像是……”
“像是嵌入了這張桌子之中一般是不是!”小二得意地将手中的白布往背上一甩,“不是我吹牛,當日我可是親眼看到謝先生寫下這幾個字的。那天他和城裏的李秀才喝醉了酒,趴在桌子上用手蘸了蘸杯中的酒水就在桌子上寫下了這句詩。他們走以後,我用布擦桌子上的那些酒水,每擦一下,那字迹就往下陷一分,每擦一下,那字迹就往下陷一分,最後桌子擦幹淨,那字迹卻一直留在那裏了。”
“這麽神奇。”面具人的語氣中帶着幾分笑意,可那中年和尚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蘇白衣放下了一粒碎銀子,起身背起書箱悄悄地往外走去。
别看到我,别看到我,别看到我。他在心裏不停默念着。
“對了,這位蘇公子!”小二高亢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幻想,“就是謝先生的得意弟子啊!”
“我還有事。”蘇白衣一步踏出,卻又停了下來。
風吹起那面具人的灰色長袍,他輕輕擡手扶了扶自己的面具,語氣中帶着幾分寒意:“小兄弟爲何急着要走呢?”
蘇白衣尴尬地笑了笑:“二位一看就不是沖着酒來着,我想不是劫财便是劫色了,還不趕緊跑了。”
“哦?爲何我們不是沖着酒來着。”面具人問道。
“你們一個和尚不喝酒。”蘇白衣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那和尚,又指了指面前的面具人,“至于你,你戴着面具還怎麽喝酒?”
“我們确實不是爲了酒來的,我們是爲了你家先生來的。”面具人倒是坦然。
“看上我家先生的字了?我家先生寫字很貴的……城裏的有錢人每年過年來求一副對聯都……”蘇白衣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了下來,咽了口口水。
一把彎刀忽然從那面具人的手中飛出,在離蘇白衣的額頭僅一尺之遙的地方停住後急速旋轉着,凜冽的刀風刮得少年郎的額頭有些生疼。
“家師姓謝,名知澤。”
“那桌子上的那兩句詩就是他寫的!”
“他今年四十有餘,面白無須!好酒,好醬驢肉!很懶!過年期間那些對聯,都是讓我替他寫的,但是收了銀子從來沒有分給過我!”
“夠了。”面具人手輕輕一拽,那柄彎刀重新飛回到了他的袖中,他側身讓開了路,“和你師父說一句,謝知澤這個名字不好聽,以及客人來了,希望他,客至皆迎。”
“客至皆迎?”書塾後院之中,一名身穿白衣的中年儒士将一塊醬驢肉丢進了嘴巴裏,看模樣應該便是那小二提及的謝先生了,“這家夥口氣還挺大啊。”
蘇白衣俯下身,低聲道:“師父,從那夜闌城離開後我就覺得有人在跟蹤我。我一開始還以爲是那個姑娘呢,現在想想應該是這兩個人,當時就覺得暗處還藏着幾個人,我還以爲是我多心了。他們也是爲了這三頁殘卷而來的?”
“這三頁殘卷他們自然是要得到的,不過他們此行,應該是沖着我來的。三頁殘卷,可請不動他們。”謝先生笑道,“你可知他們二人是誰?”
“猜不到。”蘇白衣搖頭。
“天下第一大派,上林天宮。”謝先生喝了口酒。
“啊?”蘇白衣張大了嘴巴。
“上林天宮坐鎮維龍山,門中有三樓四院,那個叫戒空的和尚是上林天宮刑律院首座,那個面具人是千機院副座溫惜,他們查我的消息查了十幾年了,也是時候找到我了。”謝先生又往嘴裏丢了一塊肉。
蘇白衣急忙站了起來,翻開櫃子将裏面的銀票往自己的書箱裏丢。
“做什麽?”謝先生問道。
蘇白衣頭也不回:“跑路!”
“跑不了了,既然他們出現在那裏了,那麽整個村子現在應該都被上林天宮圍起來了。”謝先生語氣淡定。
蘇白衣拍了拍腰間的劍:“那便隻能打了。”
“徒弟啊徒弟,我教了你十餘年,你相貌雖然越來越俊俏,頗有我當年的風采,可怎麽風度就差了這麽多呢?不是打就是跑,難道不能有更儒雅一點的方式嗎?”謝先生歎了口氣。
蘇白衣急忙盤腿坐了下來:“什麽方式?”
“等。”謝先生又喝了杯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