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霁,出門。”清晨起來,盛夏一個電話就将剛起身沒多久的安霁叫下樓。
挂斷電話的安霁擡眼從窗戶望出去,果然看到了盛夏的身影,拿起一旁準備好的東西,起身就要出門。
“去找盛夏?”安霁從屋裏出來的時候,何晏清正忙着收拾家裏被擺亂的一切,将東西歸位的同時,把沒用的東西全數收拾起來準備清理出去。
眼看着安霁已經走到門口穿鞋,拿起挂鈎上的包就準備離開,何晏清拿手裏的抹布擦了擦手,回過頭來:“盛夏來接你了吧,你不叫人進來坐坐?”
安霁依舊低着頭檢查包裏面有沒有帶齊需要的東西,頭也沒擡便回了話:“不用,她今天有事,我們得趕緊過去。”
“那行,你們自己注意安全,東西别丢了,人也别被騙了。”收到回話的何晏清第一時間恢複到剛才的工作中去,擦拭起離着安霁不遠的櫃子來,“現在網上經常說有那種利用别人善意騙人、拐人的,你和盛夏都小心。”
“媽,我不是十幾歲小孩了,你就放心吧,我和盛夏都多大了,知道怎麽保護自己。”安霁知道自家母親是真的擔心自己一生中出什麽問題,隻是很多時候過分擔憂,以至于忽略了自己真實需求。
這下何晏清卻是不滿意了,将手中的抹布往桌子上一甩,看着安霁正色道:“知道你們不小了,大了就沒有被騙的麽?小心爲上,兩個姑娘家一道,難保要有壞人惦記。”
“你這個态度就不行,不知道小心,你怎麽就能确保不會出事?”何晏清最看不慣自家女兒這副什麽都不在乎的模樣,如今社會治安再穩定也有壞人,怎麽就不知道多注意?
“媽,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和盛夏知道注意。”安霁一邊說着,半個身子已經探出屋門去,“我先走了,有什麽事微信上說。”
“去吧去吧。”何晏清隻覺得自家女兒是真的讓人起急,說什麽都聽不進去的敷衍了事,“真是不讓人省心。”
和盛夏一見面,安霁就被看出剛剛的遭遇,隻可惜前者根本沒有安慰的意思,反倒是直接笑出聲來:“你就不能和何阿姨好好說話麽?怎麽你每次出門都要和何阿姨吵起來?”
聽着盛夏所說,安霁臉上的無奈更甚:“我媽就是總過度擔心,我知道她是爲了我好,但是很多時候真的有點過了……”
很顯然,安霁說得不知是出門時候這些叮囑,同樣是自己做事時母親過度的擔憂——時代在更疊,很多過去的經驗在現在已經未必适用,如果自己這一代人不能放手去闖一闖,難道就要一直停滞不前麽?
“好了好了,你也别想了,先全身心的陪着我做事,然後咱們閑下來的時候再想想辦法。”
盛夏一邊說着,已經将車從安霁家的小區裏開出去,爲了行車安全,二人一路上都未再言語,前者靜靜開着車,後者幹脆刷起短視頻來。
“這是個思考,隻是……”看着視頻裏的設計,安霁不由得咋舌,這一看就是沒有了解過背後文化,光憑自己專業來做的設計,隻得其形未得其神。
“你又發什麽給我了?”盛夏開着車光聽自己手機一陣消息提示音響起,直到停下車來拿起手機才将話問出口,“怎麽不直接@我,都下載了發過來,就顯你流量多是吧?”
“如果直接在人家評論區讨論,可能不太合适。”想想自己那些吐槽,安霁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如果發出來,會被噴成什麽樣子。
雖說嘴上沒少了嫌棄,盛夏手和眼睛倒是沒停下來,打開安霁發的視頻看得直歎氣:“現在這些年輕人做事太浮于表面了,這種設計太直白,穿起來不好看,對于願意買來當禮服的人來說,應該有很多更适合自己的選擇。”
“嘗試是好的,但是沒有結合時代價值的創新和衍生,隻會讓人們看到文化古闆的一面,最終結果可能得不償失。”看完視頻,盛夏也不由得感歎,“如果能多了解一些背後的文化,他這個創作或許能好上很多。”
見自家閨蜜與自己不謀而合,安霁對前者投過去一個‘你懂我’的眼神,卻也沒少了調侃:“年輕人?你才多大,視頻裏這位設計者比咱們還要大兩歲。”
盛夏一囧,随即破罐子破摔:“别和我較真那一年兩年的,你也看過那些老師傅們的創作,就算不是非常符合現代需求,但看上去是有藝術價值的,咱們這個年齡的人還是需要沉澱。”
“文化又不是一蹴而就的,可是咱們好多人都太急于求成了,不去多了解些就敢随意動用想象力天馬行空,最後結果就是喧賓奪主。”
“行了,少看這些,到時候也給你帶跑偏了,讓你還沒了解透徹就覺得自己又行了。”不得不說難怪盛夏很多時候能同安霁母親何晏清談得來,看來根本離不開二者這份健談與不嫌累一般的叮囑。
“好。”安霁知道自家閨蜜心意,隻是笑笑,便開始跟着後者忙活起來。
臨近中秋,杭州的天氣可以說是喜人的,雖還未真正褪去那份火熱,和着西湖的風,到底是給在晴陽下忙碌的人,帶來幾分寬慰。
“你不來一起熱鬧熱鬧?”正是借着要提前布置遊園會需要的東西,盛夏這才叫安霁來幫忙,知道到時候何晏清要放假,怕安霁再因爲之前的事和前者起矛盾,盛夏想要将人帶出來散散心。
“而且你也許能找到什麽有用的靈感也說不定?”
一邊聊着天,盛夏依舊在翻箱倒櫃,也不知道是翻出來了什麽,直接跳躍到其他話題上去::“哎,這個本身都絕版了,沒想到還有一件,正好那天有人喜歡,我一會問問還要不要了,也真是緣分……”
“這可得熨一熨收好了,最後一件了,要讓廠家再給生産可太麻煩了。”将衣服疊好放到一邊,也不知盛夏腦子是怎麽轉過來的,又切換到剛才的話題上,“這件宋制賣得挺好呢,就是之前一次活動上,我看見一旁盆景想出來的。”
安霁順着盛夏的方向看過去,是套顔色沖撞很明顯的宋制長褙子、抹胸和百疊裙,大紅大綠不顯得俗氣,倒是在宋制本身的清雅上增了幾分富貴。
放在宋朝,這種正紅的顔色可不是尋常百姓可以穿的,雖說臨安城的百姓常以極靠近的顔色代替,到底還是差了三分。
“如果是真絲的,賣的出去麽?”果然同盛夏所說,安霁多看看,總能有新的思路出來,“感覺現在除了一些質量參差不齊的來料定制商家以外,基本上沒有幾家用真絲制作的店家。”
盛夏當即便明白了安霁的心思,既然是做生意,也不能爲了‘複興’和‘創新’就不顧及成本和市場,好幾千一件又相對難伺候的漢服,就算是垂墜感、膚感都要好上不少,但是銷量絕對上不去。
“是不好賣?”看似一句問話,但在前者沉思之時,安霁就已經明白答案。
現在雖然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把漢服當做禮服去穿,可往往都是出席畢業典禮,甚至隻是參與各類文化遊園會。
不出席大場合,肯花重金購買的人本身就少,更是會追着一些做了許多年的大品牌,即便盛夏将這件熱銷品的材質改成杭羅,最後也隻能落得個銷量低、成本高,别說盈利,能不賠本已經不錯。
更何況,這樣下去依舊隻能是被困在接受漢服的這個圈子裏,而這個圈子本身便面對重重困難……
“試一試。”有着父母做支持,盛夏從來是個敢沖敢闖的性格,什麽都放手大膽的去嘗試,就算是失敗了自己敢于承擔便是。
拿盛夏的話來說,自己父母一輩子順風順水,就算是有意料之外的變故,也讓他們遇到了能讓他們終身受益的人和事。
同時盛夏是能理解安霁母親的,每每提起這些,前者總是要勸安霁:每個人的經曆不一樣,父母爲我們好是必然的,我們想去活出自己的人生,可父母卻怕我們受到傷害,甯可我們不璀璨,也要讓我們安安全全、健健康康。
正是因爲盛夏這種性格,讓盛夏每一次嘗試幾乎都能夠以成功告終:“咱們試一試,如果成了,至少在漢服這邊,更多人能了解到杭羅,咱們再去做别的設計,又或者比咱們更有能力的人,都能和咱們一起去掃平這些障礙。”
盛夏決定做得太快,甚至顯得沒有經過大腦的思考一般,可安霁卻是知道,前者做出的打算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曾經因爲輕率造成的失敗,盛夏是有總結經驗的。
“這件雖然賣得很好,但是有一些地方可能和杭羅不是很搭,設計圖我給你,你自己看看怎麽改。”盛夏倒也爽快,更是信任安霁,“等到修改好了,咱們再探讨一下成本的問題。”
話說到現在,安霁還有些懵懵的,有一個霸總閨蜜就是這樣的麽:“好。”
“那就這麽說定了,你别中途往後退。”知道安霁和自己的情況不一樣,盛夏說這話完全是爲了讓前者安心,隻要安霁能将圖改好給自己,自己就一定會按答應的去生産出來,“到時候不給我稿子,我這個老闆可要壓榨你了。”
朋友的支持給安霁帶來莫大鼓勵,無論成功與否,自己的第一次嘗試總算有個着落,看着盛夏堅定的目光,安霁也下定決心,以自己現在的了解試上一試:“好!”
如果這次可以成功,想來安霁也能在母親何晏清那裏有的商量:“那你可能要等上一段時間。”
“我知道你是想精益求精,但是咱們現在的設計還不需要那麽完善,你總得一步一步來。”盛夏明白安霁的意思,後者沒有經曆過失敗,于是比自己更害怕失敗,擔憂自己現在的水平不夠。
“一口吃不成個胖子,你要隻等到你對杭羅了如指掌的時候再去做設計,就算不提那時候的你已經多大歲數,你要想想,沒有一次次嘗試做鋪墊,到時候的設計還不是空中樓閣?”
盛夏和安霁是一路上一起走過來的,後者能夠想到的,不用點出來,盛夏也能明白安霁的心思,這些話可謂是說到了安霁心坎裏,打消了後者最後一絲猶豫。
“好,如果效果……”
“效果不好就不好,是我自己決定要做的,你隻是幫我做設計,做好了我們一起高興,做不好就當我投資失敗,你不用有太大壓力。”
安霁知道,若非盛夏是自己閨蜜,随便換一個漢服店家,就算是再感興趣,也不會這麽輕易決定下來支持自己,雖然後者說不在乎,自己也依舊要付出十成十的努力,來回報這份信任。
“行了,你又開始多想。”看見安霁那副‘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爲君死’的模樣,盛夏便知道前者心思,“現在市場不比當年,越來越多的人願意接受高價來買高質量的東西。”
“這段時間我也在想做這方面的嘗試,隻是我的想法又回歸到了畢業設計時候,我自己最初的想法上。”盛夏說這些一來是想要打消安霁的顧慮,二來也是剖白一番自己的心思。
“但是我發現,我對于那些料子的了解依舊是停留在料子上。”說着,盛夏舉了舉手機“就像是你給我看那個視頻那樣,浮于表面的理解,沒有系統的去了解背後的文化。”
拿起一旁結合了漢元素的新時代設計,盛夏在安霁面前比了比:“這件果然适合你,我穿起來像是個被認回家的山匪……”
将衣服放到一旁的椅子上,眼看着已經越累越高,盛夏是真的什麽好東西都想塞給自家閨蜜:“于是我也想到了杭羅這方面,再想想,你應該比我懂。”
“所以這次本身也是想和你談談的,如今我們人民是國家的主人,千年前不能穿的制式已經是尋常百姓可以随便挑揀的白菜。”
“現在大家對于布料舒适度的要求也在提高,如果能讓這兩顆文化明珠同冠而輝,自然是最好的。”
清風亂湖雲,錦繡灑波濤。藏在雲層裏的太陽,将西湖映成一條巨鯉,穿梭其間,若星辰落潭,似風岚入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