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搖纡機面前,安霁心裏依舊是亂的,眼見着将纡管上已經纏滿了剛剛從水中籰子上引過來的絲,卻還在呆愣愣的繼續搖着。
“安霁,你姆媽和阿伯是不是回家之後又說你了?”張阿姨看出安霁今天不對勁,開口問道,“其實……”
即便安霁一直在雙方之間周旋,張阿姨對安霁父母的态度也是略知一二的,再看看安霁今天的狀态,心裏基本上就能肯定了。
“你要是心情不好,倒不如出去轉轉,過兩天徹底想明白了,做什麽決定我們都支持你。”
“嗯……”安霁這才把手下的搖纡車停了下來,一時間愈發的迷茫,“可我沒有地方去。”
如果自己一直這個狀态下去,做事情也做不好,安霁自己心裏也很清楚。隻是當夢想和現實将人緊緊的裹在中間,就同那蠶繭裏的蠶一樣,被壓的沒有一絲額外的空間。
“想不明白就多出去轉轉嘛。”張阿姨湊到安霁身邊,接過那些搖好了的纡管,轉身放到一旁的水盆裏去,這才又同安霁說了起來,“你看之前咱們說機神廟剩下那些碑……”
“現在我們能知道具體位置的也不全,也許你可以去看看,你研究生學的不是曆史麽?說不定能産生什麽共鳴,也就想通了呢?”
想當年安霁從曆史系轉到服裝設計,也正是爲了史書裏那些沉甸甸的國之絲文,族之華服,那一曲曲叫全世界爲之‘臣服’的霓裳羽衣。
想當初,安霁也因此和母親有過一段時間的争執——當初安霁選擇選曆史就在何晏清的期待之外,至于這服裝設計,和安家甯在那個年代選擇戲劇與影視一樣前途未蔔。
“好。”無論過去的成敗,現實裏總是要往前走的,蠶能破繭重生,終究要自己去探索一個突破桎梏的方向,“我争取今天就能想明白。”
這句‘争取’安霁是說給自己聽的,有時候良性的心理暗示必不可少,如果自己都沒有信心,那麽别人說再多也沒有用。
“去吧,你搖好這些纡管也夠用的了,放心去吧,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們的,我們随時都在。”
隻有父親的支持太過單薄,當一群人支持自己去選擇,安霁也更大膽了些許,跨上自行車,當清風掃過碎發,晴陽便隻是一抹襯托着青春的光亮,再不能成爲畏縮不前的阻滞。
前夜的風雨交加已經被伏天裏的杭州隐去了最後一絲痕迹,便是街道最低窪的角落,也恢複了路面本來的顔色。
坐落在杭州碑林的那一塊碑,安霁在最初就已經去看過。故路重行,安霁指望着能從中喚回自己那份一眼千年的本心,給自己一個不惜欺騙母親也要堅持下去的理由。
“愛你……”
“英雄……”
斷斷續續的歌聲從附近院牆傳了出來,也不知是哪所小學的孩子們在上體育課,笑鬧跑跳,歡樂的很。
“小學?”靠邊停下自行車,安霁打開手機一看地圖,“既然碰巧先到這邊來了,那就先看看,再去碑林吧。”
舊磚古刻,文保牌子就停在那裏,默默的同來人述說着那份存在過的輝煌盛景。缺了角的古刻,短短的三個字,水痕青苔裏藏滿了曆史的擲地有聲。
“女伢兒對這感興趣?”
“現在很多人都說這是封建迷信,前兩天還有家長接孩子時候說呢,怎麽這些東西還能當做文物保護起來!”
這突然出現的老人家給安霁吓了一跳,回過神來這才應了聲:“嗯。”
“難得啊,難得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