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明琮到了以後,給何其樂發送定位。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吓得太狠,今天何其樂不但沒來,連電話也不接。
瞿明琮對小孩不抱希望了,發完定位後沒再聯系。
司機把車停在灰白色的院牆外,一行人陸續下車。
擡頭望去,眼前是一棟非常典型的徽派庭院别墅,隔着院牆能看見冒頭的細竹和幾株光秃秃的梅枝。
助理領着幾人走進院子裏面,庭院鋪着方正的石磚,有假山竹林造景,設計趨于古典,但房屋建築夾雜着西方的審美趣味,譬如既寬且大的落地玻璃牆。
透過玻璃牆,可以看見室内有成套的紅木家具,其中一張圓桌上擺着鮮花與食物,女傭在桌邊有條不紊的擺放餐具,看上去正在爲午餐做最後的準備。
丁兆林站在二樓的露台上,見人都到齊了,朝他們笑着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随後下樓迎接他們。
瞿明琮本以爲吃完飯再聊案子,沒想到丁兆林說可以邊吃邊聊。
他不太理解,吃飯的時候聊人家的女兒是怎麽死的,确定還能吃得下?
飯桌是中式圓桌,瞿明琮、潘方、曹修文、梅超四人圍着桌子落座,自發地把主位讓給丁兆林。
丁兆林坐下以後,助理也順勢在丁兆林右手邊的位置坐下。
“吃吧,不要客氣。”丁兆林微微笑道,“家裏人少,三餐做得簡單,今天特意請了大師傅來做菜,你們多吃點。”
“讓您破費了。”梅超主動寒暄道。
“應該的,你們四處奔波調查也辛苦了。”丁兆林的目光從他們每個人臉上看過去,笑着問,“從誰先開始?”
“我先吧。”梅超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查到的線索很少,早點說完早吃飯。”
丁兆林笑起來,“好,那我們就一邊吃,一邊聽你彙報調查進展。”
瞿明琮默默瞟向樓梯方向,一直沒有看見丁夫人,他有些疑惑,也有些好奇。
丁夫人在這個懸賞調查的活動裏,會扮演什麽樣的角色?
坐他旁邊的梅超從背包裏拿出平闆電腦,有模有樣地調出最近查到的資料,然後清了清嗓子——
其他人默契地沒動筷子,準備等梅超開始以後,再找契機用餐。
“我的調查主動分兩個部分,一個是針對博物館内部工作人員的問話,一個是分析丁娜小姐生前的網絡賬号。”梅超對照着記錄,慢慢說道,“根據工作人員的記憶,那天晚上沒有下雨,沒有刮風,又因爲是八月暑期嘛,所以天氣是比較熱的,在室内開着空調的情況下,不存在開窗的可能,所以我認爲,當晚的墜樓事件應該不是意外,而是丁娜小姐在壓力累積下做出了輕生的決定。”
“壓力累積?”丁兆林慢條斯理的将桌上的紙帕展開,輕輕擦拭雞翅木筷子,講究得像一位老派紳士,“……這個結論是怎麽得出的?”
梅超解釋道:“因爲我發現,丁娜小姐的社交賬戶,發布頻率一直很穩定,大部分時候是一兩天發布一次狀态,最長不超過三天,但是在她出事前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發布動态,一般來說,習慣了在網上更新狀态的年輕人,如果很長時間沒有更新狀态,隻有兩種可能性,一是現實生活裏太忙,二是遭遇重大打擊,情緒受困所以沒心情更新狀态。”
梅超看了看其他人,接着說道:“我查到她那段時間去了距離青江市不遠的臨蘭縣,所以接下來一周,我會去一趟臨蘭縣,希望能在那裏調查出更多線索。”
“臨蘭縣啊……”丁兆林若有所思,“我有幾個廠房在那邊,娜娜确實挺喜歡往那邊跑。”
他擡頭見其他人都看着自己,笑了笑,“都吃菜,吃吧,我們邊吃邊聊。”
瞿明琮不耐煩飯桌上這種客套與禮讓,最先拿起筷子,其餘人見狀也拿起筷子夾菜。
瞿明琮扭頭問梅超:“你準備怎麽去臨蘭縣?”
“噢,那邊沒通高鐵,我打算自己開車過去。”梅超回道,“離得不算太遠,車程也就兩小時吧。”
“我也準備下周去臨蘭縣,不如一起去吧,我可以負責開車。”瞿明琮提議。
梅超聞言立即同意:“明哥身手好,經驗豐富,要是能跟你一塊兒去那可太好了,我聽說那邊騙子特别多,還有專門做殺豬盤的。”
“你們去的話,應該不會遇到他們。”丁兆林笑着說,“因爲臨蘭縣周邊有發掘出幾個大墓,同時又是國内最大的幾個仿古工藝品生産基地之一,很多人喜歡去臨蘭縣撿漏,于是騙子也就多了。”
潘方好奇的問:“就沒有真品嗎?我朋友在那邊買過手串。”
丁兆林眼中笑意更深,“能不能買到真品,就要看個人的眼力了。”
曹修文半開玩笑的對潘方說:“你要是擔心買到假貨,可以讓丁老先生幫你掌掌眼,什麽年代什麽款,估計都瞞不過丁老先生的眼睛。”
“那可不敢當,就算是我,也難免會有走眼的時候嘛。”丁兆林謙虛了幾句,随後問道,“接下來誰來介紹一下調查進度?”
“我來吧。”潘方朝丁兆林笑了下,“我比較贊同警方的結論,意外墜亡。我幹這行有幾年了,見過各種各樣的意外,這種大半夜摔下樓的意外也見過幾例,不算太稀奇。”
“可是當時是夏天,室内開着空調,不可能開窗啊。”梅超忍不住反駁。
潘方點了點頭,“沒錯,按照常理,開空調的時候不會開窗戶,但是很多離奇的意外事件裏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巧合,我們不要忘了,丁娜當晚在工作室裏做什麽,修複文物,或者仿制文物,對嗎?也就是說,那間工作室裏除了有各種罐子,還有許多制作材料,比如氫氧化鈣,一種顆粒微細的白色粉末——”
他單手做了一個抛灑的動作,一半猜想一半推測的說道:“有沒有可能……這種粉末灑出來了,讓丁娜迷了眼睛,情急下她想開窗,讓空氣中濃度過高的粉塵被吹散,但因爲眼睛睜不開,摸不到窗戶把手,于是爬上桌子,然後失足摔下來,保安看見的地上的破罐子也是那個時候弄摔的。”
“啊……”梅超若有所思,“好像确實有這種可能性。”
瞿明琮欲言又止,想想還是最後再發言比較好,他扭頭問曹修文:“你覺得呢?自殺,還是意外?”
曹修文斯文地笑笑,扶了下眼鏡框,“我覺得……有沒有可能,是被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