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審理的速度自然是不慢的。
但是張亮的義子太多了,數百人,每個人的罪名都要審理,有鄖國公的庇護,這群義子藏污納垢,簡直不堪。
一整張民報都刊登不完他們的罪名。
這一天民報久違的增刊了,增加了至少三倍的份量。
一家早茶館裏。
人們看完邸報上的這些内容,内心裏隻有巨大的驚愕。
一個半月前的那個晚上,現在還是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隻是這幾十天過去,依舊是一點消息都沒透露出來。
然後今天,他們就知道了,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如今的大唐竟然還有人敢做那侯君集之流?”一名讀書人沒看完邸報,就皺着眉頭,不屑一顧地嗤笑起來。
大唐有明君,有賢臣,百姓豐衣足食。
朝廷有德,人民不失德。
這樣的一個朝廷,竟然還有人敢舉旗反叛,真的是太可笑了。
“後面的你還沒看完?”旁邊桌上,一名讀書人瞥了他一眼。
那人點點頭:“嗯,後面說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這後面說的,就是張亮那厮爲何叛亂的理由,他是和狼匪聯系在了一起,哦,就是那突厥你知道吧?”
“拜占庭願意成爲大唐外臣,這張亮就覺得自己看到了機會,覺得可以趁我大唐出兵中虛的這段時間,反叛成功。”
“但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以他的本事,又怎麽可能亂得了朝廷。”
這名讀書人啧啧稱奇,忽然一頓,搖了搖頭:“不過說起來,還真是有一個好消息。”
那名讀書人沒好氣的吭了一聲:“還能有好消息,什麽好消息?從張亮那厮的家裏挖出黃金白銀數萬兩?”
解釋的那名讀書人微微一笑:“可比這好得多了,楚王殿下并沒有受傷,那天去刺殺楚王殿下的人,實際上都被楚王殿下解決掉了。”
“佯裝受傷,是爲了迷惑張亮那厮。”
那名讀書人沉默下去,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心髒:“好消息是好消息。”
“那我不是白難過這麽久的時間了?”
“還有我那麽多的煙火錢!”
同桌的人哈哈大笑起來,他們都是清楚自己這個朋友的,無比推崇楚王殿下,聽到楚王殿下受傷的時候,哭得比一個娃娃還狠。
打那天後,每天都要去祠堂燒香,祈求楚王殿下能夠完全康複。
嗯.是去楚王殿下的祠堂,祈禱楚王殿下能夠保佑楚王殿下。别的神佛他也不信,他最信的就是楚王殿下了。
“哦,對了,邸報上還說,今天午時,就要在朱雀門前将那些人處死,你們去不去看看?”一個人翻着邸報,忽然眼前一亮。
另外一人一臉嫌棄:“殺頭有什麽好看的,不去。我約了陳家妹子去看電影”話說到一半,他忽然閉上了嘴。
桌子旁,一個人微微眯起了眼,語氣微微不善:“嗯?我說我今日出門的時候,見我那妹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原來是你”
“哥哥。”那個人朝着他拱了拱手,“兩情相悅,說不得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桌子上又是一陣哄笑。
那天晚上的事,多多少少在他們心裏是個負擔,可現在真相大白,楚王殿下和朝廷相安無事,有事的是那個不開眼的鄖國公。
他們就徹徹底底的放松了下來。
午時,朱雀門外。
張亮好大一顆腦袋滾滾落地,血流了一地,他身後那群義子們,哭嚷嗚咽、窩窩囊囊,但劊子手的刀不留情面,噗嗤一聲,一刀一個。
樓上,李世民眯着眼看着這一幕,歎了口氣:“朕還是任性了一回。”
大唐現在有槍,殺人不用這麽血腥,一槍崩了,還能給人留個全屍,滿地也不會這麽狼藉。
朝堂上的聲音,也是想槍決張亮,好歹給這個曾經的大唐功臣留最後一點點的情面。
但李世民沒同意。
他力排衆議,甚至可以說是很獨裁的選擇當街斬首示衆。
“你做好決定了?”林深手搭在城牆墩上,斜眼瞥了李世民一眼。
李世民遲疑着,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你看出來了?”
“太明顯了,不然你以爲魏征那頭瘋狗怎麽能這麽痛快地答應下來?”林深搖搖頭,“現在李治才大二,你至少還有兩年的時間。”
這種血腥的手段,是在示威。
李世民是不用示威的,他的威,那些大臣們是一清二楚的。
那麽這個威,自然是幫别人示的。
他是想讓位了,讓李治這個太子坐上皇位。
這些人頭,是在告訴李承乾、是在告訴李泰,告訴他的那些兒子們,告訴朝堂中可能還有如張亮的那些人
觊觎皇位的下場是什麽。
“我能等。”李世民抿了抿嘴,“但是朝廷、大唐不需要了。”
“也多虧是有你,若是沒了你,我怕是要等張亮真的快要揭竿而起之前,方才能知道這件事。”
“到時候就不是一晚的事,而是一月、兩月,甚至一年、兩年,我受苦,朝廷受苦,百姓也受苦。”
“你說的對,大唐不需要皇帝了,至少不需要我這樣的皇帝。”
說着,他頓了一下,笑了起來:“再說了,一名皇帝在太學讀書,不才能名正言順的把皇位從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拉下來?”
“才能名正言順的,把權力給移交出去?”
林深瞥了他一眼:“你還真是灑脫。”
“跟你學的。”李世民搖了搖頭,“你不也挺灑脫的?”
“以後打算怎麽辦?”林深又問道。
李世民想了想:“帶着觀音婢她們去拜占庭看一看吧,我倒是聽那位拜占庭的皇帝說過,拜占庭也是一個美麗的國家。”
離開大唐嗎?
林深沉默了一小會:“稚奴知道這件事了嗎?”
李世民搖了搖頭:“還沒說,雖然我考慮了很久,但還是第一次同别人說起來過。”
“這段時間,我會支持你的。”林深看着李世民,微微一笑,給出一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