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受到,這幾個人的笑聲裏,并沒有帶着多少善意,笑得很大聲,帶着一股極其濃厚的嘲諷意味。
自己說的話很可笑?
可自己明明都已經是把自己的誠意給拿出來了,對于一個人而言,追求的不就是“美色、權勢、金錢”這三種東西?
難不成自己剛好遇見了明德太學裏才情更崇高的那一批人?
也是,一個族群總是會有這樣的異類出現……
自己應該就是撞見這些異類了。
“幾位先生若是不願答應,拒絕便是,如此譏笑也是禮儀之道?”扶桑太子皺了皺眉頭,反正自己的形象在這些人眼中也已經不怎麽樣了,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遮遮掩掩、裝模作樣,直接就表述了自己的不滿。
一個人笑了笑:“這樣自然是無禮的。”
“但我們就是對你這種玩意如此無禮,那又怎樣?”
扶桑太子咬了咬牙,但咬了個空,他現在嘴裏可剩不下幾顆牙齒了。
另外一個人,指着他,輕蔑說道:“無恥之輩。”
“你以爲你開出一些什麽價錢來,就能把我們這些人吸引到扶桑那種地界去,誰又會願意自甘堕落?”
扶桑太子的事,在明德太學也算是熱議。
尤其是扶桑太子在見李世民挨揍那事,雖然沒登報,但小道消息流傳的飛快。
他們現在都清楚,這個扶桑人究竟是什麽德行。
扶桑太子放了狠話:“總會有人願意的……”
隻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人打斷:“願意?”
“什麽時候爾扶桑小國能夠學得像個人,什麽時候才會有人願意過去開化你們。”
說着,他伸手扶桑太子身後一指。
“你看,那幾人。”
扶桑太子回過頭去。
四個扛着鋤頭、滿身泥濘的男人從他身後路過,踩着一路的泥屑。
“幾個泥腿子,有什麽好看的?”扶桑太子搖搖頭,輕蔑一笑,“若不是今日廣開門庭,像他們這樣的人一輩子都進不了明德太學的門。”
一人冷笑一聲,呵斥道:“如果不是今日廣開門庭,你才是這輩子都進不了明德太學大門的人。”
扶桑太子正準備争辯。
又有一個人開口道:“我們看不起你,看不起扶桑,是因爲爾等不像個人,品德敗壞、假以小禮就當自己有了大義。”
“可你有什麽資格看不起你口中所謂的泥腿子?”
“他們是靠自己的雙手耕耘土地,不僅能養活自己、還能養活家人,甚至養活更多的人。”
“你呢?除了喝着普通扶桑百姓的血把自己養的白白淨淨的,你還有什麽本事?”
扶桑太子憋紅了臉:“我是扶桑天皇之子,我生來就是人上人……”
他的話依舊沒能說完,被打斷就像是他的一個宿命一樣。
“扶桑天皇與我大唐皇帝相比,孰貴孰賤?”一個人冷眼看着他,開口問道。
扶桑太子聲音低弱下去:“自然是大唐皇帝。”
那人繼續問道:“那我大唐太子與你相比,孰貴孰賤?”
扶桑太子回道:“自然是大唐太子。”
那人譏笑一聲:“可你剛才罵的那幾個泥腿子裏,有一人就是我當朝太子、楚王殿下的徒弟晉王李治,還有一人是太子殿下的長兄,蜀王李恪。”
扶桑太子一驚,猛地回頭,看着那四個人的背影,眼裏充滿了愕然之色。
那他娘的竟然是太子和皇子?
怎麽可能……
太子和皇子會像個泥腿子一樣的不修邊幅?
也就是自己到了大唐,得安安分分的,不然出行在外,身邊少說得有幾個武士護衛、一些士卒開道。
他們已經不是像,簡直就是。
“不可能。”扶桑太子喃喃,僵硬的把腦袋轉了回去。
那人擺了擺手:“你以爲大唐和扶桑的差距在于國力?”
“在于掌握的知識?”
“不。”
“大唐和扶桑的差别是在于,我大唐是人之國,而且走上了如何變成更好的一個人的道路上,而你們扶桑……”
“現在卻連人都不想當。”
說着,他頓了一下。
“你說,一個人會自甘堕落和豬猡、牲畜同吃同住嗎?”
“我覺得是個正常人都不會這麽做。”
“所以收起你的這份心思吧,是沒有可能的。”
扶桑太子雙目有些失神,他愣愣的看着這幾個人離他遠去的人的背影,不停地張着嘴,可結果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想不明白。
爲什麽大唐的太子和皇子,會如此“自賤”。
就在這個時候。
一個人悄然走到他的身邊,輕聲說道:“這位扶桑太子殿下,不知您可否有時間,我家主人想同你見上一面。”
漢話!
扶桑太子轉過頭,有些激動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
黑發、黑眼,五官有幾分和大唐人不一樣的風情,但一身圓領袍、頭上的璞巾,還有身上的氣質就是個唐人。
“你是大唐人?”扶桑太子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
那人點點頭:“姑且算是。”
扶桑太子愣了一下。
姑且算是?這是什麽意思?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姑且是……那到底是還是不是?
應該是吧?
扶桑人腦子轉了好幾圈才确定下來一個心思,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好,你家主人在哪?”
那人微微一笑,輕聲說道:“今日晚上十點,您且在扶桑使館内等我,身邊不要有其他人,如果要有的話,一定要是您十分信得過的人。”
“到時候我們來接您。”
晚上十點?
過來接自己?
一定要弄得這麽神神秘秘的?
扶桑太子狐疑的看着這個人,以他的腦子都能意識到,這件事稍微有那麽些不正常的味道,但他還是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剛才明德太學那幾位學生的話,讓他對招攬大唐人幾乎已經完全死心。
現在好不容易有大唐人自投羅網,即便看起來很不對勁的樣子,可他又怎麽甘心放棄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