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許多人心裏,他隻是還勉強挂着一個“太子”的名号,他們更願意在這個人身上,打上“李承乾”的标簽。
照例對奏。
這讓李承乾松了口氣。
至少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裏,朝堂上還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
他微不可查的瞄了旁側的人一眼——是倚着打着哈欠的林深,他也沒什麽變化,甚至還要變得更加懶散了一些。
處理幾項棘手的事務之後。
李世民微微沉默下去,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
所有人噤聲,可眼裏的光毫不遮掩,打量着這對久違的父子。
許久後。
李世民緩緩開口,對着李承乾輕聲說道:“你可知錯?”
噗通一聲,李承乾直接跪了下來:“兒臣知錯。”
“兒臣已經痛改前非,絕對不再犯昨日之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看着李承乾如此誠懇的模樣,李世民心裏不由得一軟。
他輕輕歎了口氣。
“知錯就好。”
“人非聖賢,誰人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李承乾誠懇的點着頭。
隻是
他好像聽到了那位楚王殿下輕蔑的笑聲?他是在嘲笑着這句話?
他不敢擡頭看去。
隻能假裝剛才的聲音,是自己的一個錯覺。
李世民頓了一下:“朕很欣慰,正好朝廷手裏也有一件事務須人去處理”
李承乾眼裏泛起光。
這大概是他最願意見到的一種場面了,隻要自己的父皇還會用自己,就證明自己在父皇這裏還沒失寵。
那他“太子”的身份,一時半會就還丢不了,還是穩妥的。
“兒臣定當肝腦塗地!”不等李世民完全說完,李承乾就大口應攬了下來。
林深微微皺起眉頭。
房玄齡、杜如晦等人的反應也同他差不多。
李元昌輕輕歎了口氣。
這種反應并不讨好,連具體是什麽事都不知道,就滿口應承下來,給人一種不穩重,而且“急功近利”的态度。
這可不是什麽好印象。
又失分了啊。
李世民眼裏也掠過一絲不悅,不過他很好的壓制住自己的情感,隻當李承乾是久違朝堂回歸之後的激動,繼續說了下去:“朝堂最近正在制定蒙學之課本,你且跟在房相身後,進行編著”
李承乾眼裏的光漸漸更加濃郁起來。
他是太子,又豈會不懂這件事是自己父皇在給自己和房玄齡之間搭橋引線,甚至來說.是在給自己刷名望。
可李世民的話都還沒說完。
林深就擺了擺手,強硬的打斷他的話:“不行,我不同意這個事。”
李承乾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緒,猛地轉過頭看向林深,眼中神情愕然,隐約還夾雜着一絲恨意。
不同意,爲什麽不同意!
爲什麽要斷自己的路!
李世民也有些驚愕,林深的态度真的是太果斷了。
林深向來是對皇子之間的事敬而遠之。
這個時候,他不會、也不應該表露出如此鮮明的态度來。
“楚王反對,是爲何?”李世民沒有絲毫不悅,反而是和聲和氣的問道。
林深搖搖頭,輕聲說道:“我本就不同意隻監禁太子半年時間,太短了——我很清楚戒斷這件事沒那麽容易。”
李承乾哆嗦了一下,又把頭埋了起來。
李元昌也是把頭緊緊低下。
朝堂上的人目光大多都集中在林深身上,倒是都沒注意到他們兩個人的異樣。
“再者說了,教育乃國之根本、國之重器,非大賢德、大能之輩,都不應該去插手這件事。”
“他有罪,且罪不輕。”
“他沒這個本事、沒這個資格去編著蒙學之書。”
“這種涉及到未來數十年乃至百年,成百萬、千萬幼童的事,豈能讓一無能無德之輩指染。”
林深的話一點都沒有給李承乾留面子。
一貶再貶。
把李承乾幾乎訓斥的一無是處。
李世民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尴尬的咳嗽了好幾聲,林深才停住對李承乾的指責。
但他也找不到任何反駁的點。
蒙學的确重要。
若不是因爲李承乾是他的孩子,是大唐的太子李世民也不可能把李承乾派遣過去幫助房玄齡。
這是他的一點私心。
然而.他是皇帝,他不應該有私心。
也沒有人會幫李世民開口說話,便是林深不出頭,如魏征這般的人,也會站出來大力反對這件事。
“兒臣已經痛改前非.”李承乾不死心還想掙紮一下。
林深直接一腳踹上去:“閉嘴。”
李承乾五體投地趴在地上,一股巨大的屈辱感頓時襲上了心頭。
隻是沒人幫他說話。
他也隻能一個吭哧吭哧的爬起來,再跪了下去。
林深對這種食用芙蓉膏的人,向來是厭惡至極,若不是看在李世民的面子上,林深不介意用一些小手段讓他徹底戒斷掉。
“那楚王可有什麽好的建議?”李世民抿了抿嘴,開口問道。
林深嗤笑一聲。
像這種人,能夠讓他繼續做個普通人,已經是極大的恩賜了,還想要“權重位高”、還想要成爲一名公衆人物?
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不過這種話,他也不會說出來。
若李承乾真有心悔改,立成一個社會反面例子也不失爲一個好的選擇。
林深思考了片刻後,輕聲說道:“既然太子說他已經痛改前非,本王姑且就相信他,不過光有悔改之意.可不能代表他就真有悔改之心。”
“本王覺得,他且在萬年縣或是長安縣,謀一個書吏的職位。”
“多見識一下百姓疾苦.”
書吏?!
李承乾漲紅了臉。
何爲書吏?
說簡單一些,就是一個“臨時工”編制,雖在縣衙爲官,但一點品級都沒有,一般都是會讀點書的人兼職這一職。
不能說這些小吏都是酒囊飯袋,可但凡有些本事的,也不願意去做“小吏”這麽個沒有前途的事。
李世民臉也是一黑,他剛準備開口。
魏征站了出來,面色嚴肅:“臣以爲楚王殿下之提議,是上上之舉。”
“臣附議。”
房玄齡也站出來,面色同樣的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