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年,對他們而言,已經是難以言說的好日子,可今年比去年還要更好——雖然牛肉還沒解禁,可豬肉、狗肉幾乎是家家戶戶都吃得起的了。
狗肉自不用多說。
烹煮一下,就是難得的美味。
長安城的百姓本是看不起豬肉的,可從楚王府傳出來的幾張菜譜,讓他們知道了豬肉也是一種難得的美味。
隻要提前處理好。
在沸水裏滾燙一下,殺死裏面的縧蟲,再配上醬油、八角等香料處理一下,那簡直比狗肉還要更香一些。
電暖器開着,鍋裏烹煮着肉。
哼着小曲。
還能再溫一、二兩的小酒。
屋子雖然破敗了些,但據說楚王殿下已經在開始擴建長安城,等外面的新城建好,裏面的城區也會整頓一番。
到時候更是有新房子住。
異邦的商賈們就更不願意離開長安城裏。
忍受天寒地凍回到自己的國家,而後再繼續去忍受天寒地凍?
商賈本就是天底下最不忠誠的一群人。
尤其是域外之國,他們雖然也有自己璀璨的文化,但是相較于大唐而言他們的文化是誕生在“教派信仰”之上。
對自己國家的忠誠度反而沒有那麽的高。
在大唐守着電暖器暖住身子,幾錢銀子從隔壁酒樓要一鍋狗肉,和預調酒一起下肚豈不是更美妙的事?
生意嘛.
當然也不能放過。
大唐人他們請不動,便是請動了,他們也不敢像對自己國家的人那樣吆五喝六的。
所以這南來北往,冒着風雪、馬匪兩地奔波的,便是他們自己國家的人。
人可以死,但是貨不能丢。
資本“貪婪”的屬性,在這些人的身上,彰顯的淋漓盡緻。
漫天風雪長卷。
大理寺一扇塵封許久的木門被打開,從裏面走出來一名枯槁、削瘦的人,眼神是麻木,如他僵硬的四肢一樣。
在門外等着的人,忙給他身上裹成了一層狐裘,輕聲說道:“太子殿下,今日囚期已過,我接你回府了。”
這瘦得不成人樣的,正是李承乾。
這半年時間對他而言,是一種極難用言語表達出來的折磨。
倒不是說大理寺敢對他下手。
而是戒斷的過程.
李承乾從小到大從沒經曆過這般的屈辱,也沒丢過這樣的人。
前三日,他還隻是心煩意亂。
可到了第四日,身體裏就像是有一隻巨大的“蟬”,迫不及待的想要從他的身體裏脫殼而出,刺撓着他的心髒、他的肺、他的四肢、筋膜,都有一股鑽心的痛癢。
芙蓉膏。
那時候他的腦子也唯有芙蓉膏。
他知道,想要解決自己身體的這種異樣,必須要他最喜歡的那種東西.
但大理寺本就是要幫助李承乾戒除這種東西,又怎麽可能會把“芙蓉膏”給他,就是想給,他們也沒有。
李承乾暴露出了他最醜的姿态。
他無法控制住自己。
卑微的像一條狗一樣,搖頭擺尾,給出了許多李承乾想都想不到的承諾。
“等我成爲皇帝之後,我讓你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我認你當主人,以後大唐就是你的天下!”
“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
這些話.不受控制的,接二連三的從他的嘴巴裏吐出。
大理寺沒有任何回應。
隻是如實的把李承乾的反應一一記錄下來,這些東西,每日都是要送往皇城,讓李世民過目的。
李元昌雖有心想要做一些什麽手腳,可惜他隻是“漢王”,而不是“楚王”,他幹擾不到大理寺。
那一天。
李承乾撞的頭破血流,直到晚上,大理寺的人過來收拾李承乾吃飯的器皿時,方才發現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竟是昏死了過去。
無奈之下。
大理寺隻好把李承乾捆綁起來。
直到三個月之後。
李承乾終于能夠擺脫“芙蓉膏”的影響之後,大理寺方才把他身上的枷鎖去除,讓他能夠在這間屋子裏自由活動。
今天大雪,是他能夠離去的日子。
“叔叔,今是何日?”李承乾擡腳往前走去,風雪撲打在他臉上,讓他清醒了幾分,不由得開口問了起來。
“還有月半,便是新年。”李元昌小聲回道。
新年
李承乾漫步走着,走了幾步後,才感慨了一聲:“已經過去這麽久了。”
李元昌臉色微微一僵。
他怎麽覺得自己這個大侄子.
被關傻了呢?
反應都慢上了半拍。
“朝中可有什麽大事。”李承乾繼續往前走去,“父皇是否奪了我”
他的話沒有說完。
但話裏的意思,李元昌卻是聽了個明明白白。
“陛下還未廢儲,也不曾和我們說起過您的事。”李元昌搖了搖頭,别說李世民提起李承乾,整個朝堂上都沒有人敢提起他。
至于李承乾關押的地方
也唯有三個人能夠接近。
李世民、林深,以及處理李承乾事務的小厮。
李承乾眼中的光終于靈動了一些:“這麽說,孤還是太子了?”
李元昌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那弟弟呢?”李承乾腳步輕快了幾分,開口問道。
李承乾弟弟很多。
但他所指的,也隻有一個目标——那便是“李泰”。
李元昌回道:“已經調離長安,不過陛下口中倒是時常能聽到他的名字,對他也是多有贊揚”
多有贊揚!
李承乾眉頭一皺,握緊了拳頭。
正說着,他們兩人已經走出了大理寺。
大理寺外,卻沒有馬車,隻停着一輛黑漆漆的.鐵匣子。
李元昌替李承乾打開後車門:“殿下,請進來吧。”
李承乾一愣,狐疑的看着這個莫名的東西:“這是何物?”
“這是楚王殿下,在太子殿下進去之後,推廣出來的一個新東西,其名爲蒸汽車,較之馬車,更加方便、舒适。”
李元昌耐心的開口解釋道。
李承乾又是一陣恍惚。
他已經進去半年了。
這半年時間裏,外面就好像換了一個天地似的,他突然就有了些不适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