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船匠都是擡起頭,看着林深,等着接下來的話。他們的臉色都很慎重,不知道林深的問題,會不會像前一個看起來那樣的.荒謬。
“讓你們設計一艘不用船帆的船,有沒有什麽問題?”
饒是他們已經做足了心裏準備。
在聽到這個問題之後,也不由得愣住,半響沒反應過來。
不要船帆的船?
老船匠有些遲疑的開口:“這倒是沒什麽問題,如果不用船帆,甚至還會減少工作周期,隻是”
他頓了頓,然後加重語氣。
“船隻并非是天生就會在水面上行進,小船尚且還能依靠人力,可如果是大船,就很仰仗風的力量。”
“船帆的作用,就是如此。”
“借用風的力量,在大江、大河,乃至于在大海上,都是這樣”
“所以船帆是一艘船必不可少的部分。”
林深點點頭:“我知道這一點,我可能表達的還不夠詳細,我是指,我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
解決了這個問題?
他們都有些迷糊,不太能理解林深的這句話。
什麽叫解決了這個問題。
林深看着他們的臉色,頓了一下,又詳盡的解釋了一下:“我這邊已經研究出來一個東西,可以用燒煤的方式,代替風的動力。”
“并且可以讓船的移動速度,比使用風帆時候的移動速度,要快上許多。”
剩下兩名船匠,都有些迷糊,有些不太能理解這番話的意思。
倒是年齡最大的這位,曾給楊廣造過船的老船匠,立刻明白過來,臉色不由得更加嚴肅起來。
“殿下,請問一下,船的速度能夠提升到多少?”
林深略作思索一番。
想了一下。
船的速度,是一種很特殊的單位,叫做“節”。
一節速度,約是兩公裏左右。
林深這方面的記憶并不是很深,不過模模糊糊還有些印象。
風帆的船看起來很有美感,但它們的速度其實并不快,即便借助風力,一艘船所能達到的最大速度,也不過是三節左右。
可蒸汽船的速度,即便再慢,也能達到十節
林深笑了一下,而後輕聲說道:“速度的話,大概能是現在船隻的三四倍。”
三四倍?
老船匠睜大了眼,猛地往前幾步,雙手撐住面前的桌子,死死盯着林深:“三四倍,真的能有這麽多,這可快追上馬的速度了。”
林深點點頭,輕聲說道:“沒有诳你,的确能有這麽快的速度。”
老船匠看着林深。
旁邊的兩名船匠捏着一手的汗。
許久之後。
老船匠才緩緩歎了口氣:“世人都說楚王殿下遠非凡人,今日得見果然如此,沒想到您竟然能拿出來這種東西。”
“讓船的速度變快三四倍,真是難以想象”
林深看着老船匠,又看了一眼其他人,笑着說道:“接下來世界的變化,可能會以超過你們想象的速度變化着。”
這樣嗎?
老船匠點點頭。
他并沒有意識到林深的這句話裏,蘊含着什麽韻味。
此時此刻,他的腦子裏,已經全部填充滿關于新船的各種構想。
沉默片刻之後。
老船匠緩緩開口:“如果這樣的話,造船可能就沒有那麽簡單了,而且拆掉船帆的成本不一定能夠節省下來。”
林深還沒發問。
旁邊的兩名船匠就投來疑惑的目光,他們也是技藝頗爲精湛的匠人,隻是對老船匠的這種說法,并不是很能理解。
老船匠思考了一下,然後比劃着,解釋道:“你們要知道,任何一艘船都有他們的極限。”
“現在的船隻能夠在如今這個速度下,安全的行駛,但并不代表,它們能夠在三四倍的速度下,還能夠安全的行駛。”
老船匠一臉慎重。
林深饒有興趣的看着老船匠。
說實話,在此之前,林深還真的沒有想到,他竟然能夠遇到這麽有趣的一個人。
倒不是說老船匠的想法,有多麽讓他震驚。
隻不過相較于這個時代而言
這些想法,有些過于的工科。
到不說這樣的想法不應該存在,或者說大唐人不配擁有這樣的想法。
隻是,如果把文明劃分的更爲詳細一些,大唐、漢文化,是一個浪漫、務實的文明,它并不去追求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從文學藝術上,就能看出這一點。
漢人的文學藝術,很少有對未來的展望。
他們沒有思考以後會變成什麽樣。
或者說
僅僅隻是希望天下百姓過上好日子的想法,已經占據了他們全部的腦子,讓他們沒有其他精力、時間去做這樣的思考。
然而老船匠的思維,顯然就已經跳脫出這個框框。
林深能看得出來。
這是經過長時間的思考,甚至于是動手實驗過,才能夠在他說出來,船速翻了三四倍後,如此不假思索的給出這樣的回複。
船速的提升,如果沒有蒸汽動力的話,隻是風帆,是沒有進步的空間的。
如此來說,老船匠的思考,就有些不是那麽的“務實”。
不過對于這種不務實的“東西”,林深覺得它很有存在的必要性。
倒不是說大唐的這種文明形态不好。
恰恰相反。
林深認爲如大唐這樣的文明形态,應當就是天底下最好不過的文明形态,隻是缺少了一些“冒進”。
或者說,大唐需要這麽一批目光看的更爲久遠,甚至說是荒謬的人。
大的基調是腳踏實地的往前走。
又有一小批,願意爲了整個社會、國家去探索、去研究新的東西的“冒險家”。
這樣的一個文明形态,在林深看來,方才能說得上是一個完善的文明形态。
林深看着老船匠,好奇心更加的旺盛起來。
“你平時就會思考這些東西嗎?”在老船匠闡述完之後,林深笑着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讓老船匠不由得一愣。
面色漸漸地僵硬、陰暗了下去。
這對于他而言,顯然并不是一個特别有意思的問題。
老船匠張了張嘴,愣了半響之後,方才有些艱難的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