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這一臉純良的模樣,林深連他一個毛孔都不信。
上州刺史,那是從三品的官。
大唐的官做到三品已經是位極人臣,若是他去了長安,在其他正三品面前露出這種姿态還尚情有可原。
可這是在壽春,在他的地盤上。
尋常的正三品若是主動來到這裏,和他這位從三品的封疆大吏,可都是要平起平坐的。
就算林深身份特殊,聲名遠揚,他也沒必要露出這麽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來。
尤其是一名混迹官場這麽多年的老油條,還能弄錯稱謂……
林深一點都不相信。
這是在提醒自己?
點明自己的身份不是來自長安的三品大員,而是這楚地的王爺?
有意思……
“無妨,想來代大人應該是緊張了。”林深大方的擺擺手,輕聲說道。
代康義松了口氣:“多謝楚王殿下。”
鄭麗琬眉頭皺得更緊了,她盯着代康義,這個蒼老,甚至可以說是腐朽的肉體下,藏着一個讓她很不舒服的健康狡猾的靈魂。
林深裝作沒看出他小心思的模樣,溫和的笑着說道:“無妨。”
“隻是弄這麽大仗勢出來,本王受之有愧呀。”
代康義還沒開口。
一旁聽到林深話的平民們,就嚷嚷了起來。
“哪裏會受之有愧!”
“楚王殿下您是天底下的大聖人。”
“能來壽春那是我們的榮幸……”
略顯笨拙,但又極其真誠的恭維的話,從百姓們的嘴巴裏吐出來。
聽得林深臉上挂起發自心底的笑容。
無論是在關中,還是在關外,大唐百姓的本質不會發生任何變化,質樸、本分,就像是腳下踩着的這塊樸實無華的土地一樣。
隻是代康義一開口,就讓林深收起真心,變作虛僞。
“下官也不想這麽勞師動衆的……”代康義一臉爲難之色,遲疑着說道,“但是我手下的人嘴巴不嚴,不小心把這個消息給透露了出去。”
“下官已經再三下令,讓城中的百姓不要驚動殿下,可城中百姓實在是太熱情,下官也管不住他們。”
林深漫不經心瞥了他一眼,臉上依舊是挂着虛假的笑容:“壽春城中的百姓,真是讓本王感動。”
說着,他頓了一下,轉頭朝着鄭麗琬開口吩咐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能寒了諸位的心,去把我準備禮物分發給他們。”
鄭麗琬一頓,點了點頭。
林深眯着眼,又轉身朝向四周百姓,高聲說道:“你們的心意本王感受到,隻是一些小禮物還不足以表達本王的心意……”
“從今天開始,直到七天後,如意超市全場貨品全部九折……哦,不,全部八折出售!”
聽到林深這一番話。
四周的百姓們不由得屏住呼吸,愣了好幾秒後,才爆發出來一陣劇烈的歡呼聲。
八折!
如意超市的東西,在接下來七天,都隻要八折。
也就是說,原本一兩銀子的東西,現在隻要八錢!
買一件就能省下來兩錢銀子。
原本可以買四件東西的銀子,現在就能多一件,足足能買五個。
這種促銷的事可不常見。
哪怕是如意超市開業當天,也不過僅僅隻有一個短暫到隻有一天的,九點五折的活動。
可現在是八折、七天。
多買多賺!
在經過頭一次促銷活動的洗禮之後,在老實的大唐百姓的心目中,已經産生出這樣的想法來。
這對于大唐的百姓們來說,這是一個好消息。
可代康義臉色,卻是微不可查的變了一下。
看向林深的目光裏,也帶上了一絲驚詫的神色。
能坐上這個位置的人,不可能是傻子,代康義的确是個人精。
這一次,之所以會來這麽多的百姓,是代康義一手操辦、刻意爲之。
一開始叫錯稱謂,就像林深猜想的那樣,他的确是想用這種方式點醒林深,旁敲側擊的告訴林深,這裏不是長安,是楚地。
他這個壽春郡太守,上州刺史,和林深這位楚地的王爺,那是利益共同體,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他把這麽多百姓叫過來。
是爲了告訴林深兩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他是壽春郡的地頭蛇。
林深的信裏,是有說自己想要“微服私訪”,不要鬧出太大動靜出來的意思,但代康義偏偏沒這麽做。
這就是一個“下馬威”。
告訴林深,哪怕你是楚地的王爺,這壽春郡也是他代康義,壽春太守的一畝三分地。
第二件事,就是讓這些百姓給自己助威,讓林深意識到,他不僅僅是一名壽春太守,更是這些百姓的父母官,是大唐承認的從三品大員。
聽起來,後一件事蠻無關緊要的。
可偏偏,代康義最想讓林深知道的,就是這第二點。
在代康義看來。
林深爲什麽能對付世家大族?
不僅僅是因爲林深有手段,更是因爲世家大族站在了大唐的對立面,所以林深可以肆無忌憚的去解決掉這些世家大族。
他把自己的身份點亮,就是告訴林深,至少明面上,他們是站在同一個陣線上的隊友,對自己下手,那是不講道義的一件事。
其實,若是能和林深和平共處,甚至做朋友,代康義自然是極其樂意的。
什麽是聖人?
代康義的第一反應,就是覺得聖人眼裏容不得半點肮髒的東西……
可他不敢擔保,自己做的那些事,就一定能被林深這位“聖人”看上。
所以,在再三思考之後,代康義決定還是一開始就把這些事挑明,把這種重之又重的大事擺在林深眼前。
讓林深忌憚、讓他想對自己下手,也得小心謹慎……
也省得,林深在知道自己的事後,突然和自己翻臉,自己也不會一點準備都沒有做。
他的這點小心思。
林深自然是看出來了。
鄭麗琬在琢磨了一番後,同樣也是看了出來,她一邊吩咐私兵把行李搬運下來,一邊用餘光,冷冷的盯着在和林深攀附的代康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