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林念禾還有些懷疑,以爲那組驚豔到她的鏡頭是謝宇飛撞大運拍出來的。
可随着驚豔的鏡頭越來越多,那點兒懷疑便煙消雲散了。
謝宇飛這兩天心情不好,但面對自己的第一部電影,他還是打起了精神,緊張得看一眼屏幕瞄一眼林念禾。
那模樣,像極了考試後被老師當場閱卷的學生。
因爲片子還沒剪輯,有許多重複鏡頭,而且故事線也是零散的,常常是前一秒砍大樹,後一秒就唠家常。
鏡頭雖美,但容易精分。
溫晴晴和溫軟軟看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她們還得回文工團排練,沒時間陪他們耗着。
林念禾看了一多半,揉了揉眼睛:“挺好的。”
謝宇飛等待着。
林念禾看了眼時間:“今天就到這兒吧,我爸媽快下班了。”
謝宇飛依舊等待着。
林念禾:“不走嗎?”
謝宇飛說:“我等着你點評呢啊。”
“我說了,挺好的。”
“還有呢?”
“那……特别好?”
林念禾全當他是最近情緒脆弱,很善良地給了個更高的評價。
謝宇飛:“……?”
“小禾,你确定你說完了?你不挑刺罵我幾句?你這樣,我害怕啊。”
謝宇飛坐在原位沒動,看林念禾的眼神讓她理解不了。
林念禾:“……”
這麽迫切地找罵,是什麽特殊喜好嗎?
林念禾按着太陽穴,催促:“真沒有,趕緊走,我餓了。”
謝宇飛拆下錄影帶放好,跟着林念禾離開放映廳。
他們倆騎着自行車溜出去二裏地,謝宇飛終于想明白了——
林念禾瘋了。
他這念頭剛起,前邊便傳來林念禾的聲音:
“剩下的我就不看了,你盡快把片子剪輯好,最晚正月初十,我要看見成片。”
這個無理要求讓謝宇飛長舒口氣。
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布置工作的态度,她還是那個林念禾。
謝宇飛的電影并不長,剪輯完大概隻有半小時,放在後世是微電影,放在現在也不算突兀——大部分美術片都是二三十分鍾的時長。
謝宇飛不在意時長問題,也無所謂是否與小孩愛看的美術片撞了時長。
大不了他就在大院裏放,挨家挨戶放;或是回蘭縣放,每個生産隊走一遍;再不然就等林念禾開學之後,去北大每一個教室放一遍。
他才不愁沒觀衆呢!
他愁的是——
“小禾,你這是讓我連年都不能安生過啊!”
林念禾回頭看了他一眼:“同志,看着那些七零八碎的鏡頭,你還有心思過年?”
“我……”
“你還年輕,你還有很多個年可以過,但是你不盡快把成片做出來,我就要開學了。”
謝宇飛想想,距離林念禾開學的确不遠了。
直等到他到家,才又一次後知後覺:
“不是,你開學跟我剪輯電影有什麽關系啊?”
他這話被謝爸聽見了,問清楚後,謝爸便用豐富的肢體語言向他解釋了此事的必要性。
謝宇飛雖然沒聽清他爸都說了啥,但他知道,他再不老實答應的話,黑虎掏心就要再來一遍了。
謝宇飛這個年過得很辛苦。
他每天除了在電影廠跟着老師傅剪輯,就是趴在醫院窗口試圖看一眼關曼菱。
新來的小護士還因爲“走廊裏爲什麽要放雕塑”和護士長抱怨了好一會兒。
事實證明,工作有助于治愈情傷——謝宇飛每天累得倒頭就睡,都顧不上夜深人靜心疼一下自己了。
與他相比,林念禾就輕松得多了。
因爲去年沒回來過年,今年高考又取得了好成績,再有蘭縣紡織廠和京城機械廠的高額廣交會成交額加成,小林同志到哪兒都是香饽饽。
去年耽誤的要緊事也提上了日程。
“老林,日子你定,我方全力配合!”
“你這意思是我做主力?這不合适吧?”
“看你說的,我的意思是,你是總指揮,沖鋒陷陣打前鋒的活兒都是我的!”
“這還差不多……”
林媽頭痛地揉着額角:“你們倆歇歇,這是在商量昀承和小禾定親的事,不是讓你倆領兵打仗。”
蘇媽也直撇嘴:“大喜的事兒讓你倆形容得像要攻打敵軍指揮部似的。”
林爸和蘇爸齊齊閉嘴,指揮權和行動權全部上交。
“俞平,我覺得還是不要大操大辦了,隻是定親,結婚還得等他們畢業呢,定下個名分而已,沒必要太鋪張。”
“隻是這樣總有些委屈念禾了,”蘇媽輕輕搖頭,“我覺得還是隆重一些比較好。”
“沒必要,真的,”林媽拉住蘇媽的手,“我不是與你客氣,你我兩家的關系,沒必要的。”
“也罷,現在也不适合……那等到結婚的,到那時,子瑞你可必須得聽我的。”
“好好好,那時再說。”
林媽和蘇媽開始拟定賓客名單,順帶商量菜色和糖酒。
老林老蘇倆人被抛除在外,想插幾句話,沒開口就被各自媳婦瞪回去。
比他倆更沒事做的就是兩個當事人了。
林念禾嚼着橘子軟糖,眯着眼聽蘇昀承低聲給她念報紙。
林懷洲看着他倆,突然開口:“爸媽,小禾在我之前訂婚真的沒問題嗎?我怎麽記得得兄長先結婚才能輪到弟弟妹妹呢?”
林念禾不吃糖了。
蘇昀承不念報了。
家長們也不讨論了。
所有人都看向林懷洲。
林懷洲一本正經地說:“真的,我記得有這規矩。”
林媽涼飕飕地掃了他一眼:“等你?你耗着不找對象,你妹妹還得陪你一起?”
林爸也難得沒有贊同這個送上門的借口,清了清嗓子說:“的确,咱們家沒這規矩,尤其是你們幾個……宇國不也沒對象呢?他家兩個姑娘不也都結婚了?”
林懷洲想到了母親會反對,卻沒料到一直與他一起看不上蘇昀承的父親會突然倒戈。
猝不及防的背刺,紮得林懷洲反應不過來。
蘇昀承瞥了他一眼,複又垂下眼睛,看着報紙不緊不慢地說:“聽說文工團過幾天有聯誼,不如你去?”
林懷洲:“……!”
“蘇昀承,這好事兒你怎麽不去?”
這人真的是壞到家了!
文工團有聯誼,他當然知道!
但他就沒打算去啊!
蘇昀承:“我有對象。”
林懷洲:“……”
“我要訂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