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禾的建議,仍與錢國柱和孫滿倉有關。
或者說,與他們的手藝有關。
錢國柱搬到蘭縣後,他的買賣就斷了九成。不過他也不是吃素的,蟄伏了幾個月後便與孫滿倉一起攢自行車賣。
數量雖然不多,但利潤可比賣大米高多了。
林念禾曾經問過他一次是否要往省城賣,那時紡織廠的運輸工作多,錢國柱沒那麽多時間做這個,便拒絕了。
如今卻有些不同了。
林念禾打算回京城後與黃部長再談談,盡可能的多給紡織廠安排鐵路運輸,把運輸成本再降低些。
若是順利,錢國柱就能騰開手了。
不過她要說的卻不止這些。
說完錢國柱的自行車買賣後,林念禾又說:
“我聽人說,南邊有些電器廠會有零配件流出,價格很低,如果你能找到這方面的人,把零件攢起來再賣……雖說沒有标,但也不用票對吧。”
“的确是條路子,但這樣的人可不好找。”鄭麗榮有些遲疑,“關鍵咱也不能扯嗓子喊。”
“嗯,所以我就是提一嘴,你要是能找到人自然最好,如果你這兒都找不到,那大概是真的沒了。”林念禾淺笑着說。
鄭麗榮想想,點頭樂了:“那倒也是,我這的人啊,比醫院還多……回頭我讓老四打聽打聽。”
“嗯,”林念禾喝了口水,委婉暗示,“其實你和四哥有空了可以去南邊看看,說不準那邊有什麽新門路呢。”
鄭麗榮是了解林念禾的,她在談買賣的時候向來沒一句廢話,尤其是這種漫不經心似的說出來的,她說得越随便,背後的深意越重。
鄭麗榮當即便點了頭:“也行,正好等小軍放假,我帶他倆出去走走。”
“出門在外,多帶點兒人。”
“放心,我明白。”
錢這東西,賺多少都嫌少。
鄭麗榮雖然感覺自己的存款夠他們娘仨吃喝一輩子,可總擔心有個意外,想再攢點兒、多攢點兒。
林念禾走後,她就把老四叫來了。
“老四,我跟你商量個事兒。”
……
林念禾辦了此行唯一一件正事後就回了大院。
蘇昀承還有些工作要交接,她也有事要做——收拾行李。
這處房子要退回去了,他們倆的行李要收拾好打包寄回京城。
林念禾很小心地把二人的衣物分開打包,分别郵寄,免得老林同志發現她和蘇昀承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過。
以她對她爸的了解,他是絕對不可能相信他們倆什麽都沒做的。
張采薇常來幫她,陳青也來了兩回。
林念禾見到陳青有些尴尬,陳青卻像個沒事兒人一樣,甚至還主動問了謝宇飛考得如何。
老友一般坦然。
“其實也沒什麽啊,我又不是沒人要,再說,我總不能一直因爲一個不喜歡我的人傷心吧!”
陳青灑脫揮手,笑容愈發燦爛。
蘇昀承結束了所有工作那天,林念禾剛好也寄出了最後一個包裹。
“該回十裏大隊了吧?”
“嗯,我問了,孫叔叔說明天出成績。”
這個時間,是林念禾仔細算計好的。
分都出來了,她應該不會挨打了吧?
他們剛下火車就聽到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路上都是喜氣洋洋的人,談論着分數和大學,眼中寫滿對未來的向往。
蘇昀承提着行李、林念禾抱着那盆養了一年多的茉莉花,兩人蹭了火柴廠的貨車回十裏大隊。
還沒進村,他們就聽到了經久不絕的鞭炮聲。
鞭炮聲是從曬谷場那邊傳來的,一路走過去,除了天冷不好下炕的王家太奶外,其他人都不在家。
太奶瞧見林念禾就笑,抓了一大把紅棗給她:“快,大狀元,吃點兒、吃點兒!”
林念禾故作驚訝:“狀元?太奶,您說我呐?”
“那可不!”太奶笑得臉上盡是褶皺,感慨着拍着大腿,“咱村出狀元咯!”
“咱村以後多得是狀元呢,到時候您就不稀罕啦。”林念禾笑着把紅棗揣進兜裏,“太奶,您歇着,我去看看我考了多少分。”
“哎、哎,快去吧!”
太奶靠在被垛上,看林念禾的眼中盡是慈愛,念叨着:“還得是小禾會說話,哎呦,我可得多活幾年,好日子在後頭呐……”
出了王家的門,林念禾拽着蘇昀承的衣袖,遞給他一顆紅棗:“快,嘗嘗狀元得的紅棗。”
蘇昀承笑着接過,咬了一口說:“你的夢想要實現了。”
“嗯!”
曬谷場上,鄉親們齊聚,滿地的碎紙花,一眼看去喜慶得像是過年。
李大和一眼就看到了林念禾,朝她揮手:“來,快過來!給大夥講兩句!”
鄉親們也看到了他們,笑着說各式各樣的賀詞。
“咱大隊以後可光榮了!出狀元啦!”
“快,和你禾禾姐抱一下,以後你也當狀元!”
“小禾,晚上來家吃飯,嬸子給你炖老母雞!”
林念禾被簇擁着上了台,她看着滿臉慈祥的隊長叔,不自覺打了個寒戰:“隊長叔,您有事兒直接吩咐,您這麽笑……我害怕。”
李大和:“……”
“大好的日子,别逼我扇你。”
“得嘞!”
挨了罵,小林同志舒坦了。
她又問:“能告訴我我到底考了多少分嗎?”
她這一路走來,隻知道自己是那個意料之中的狀元,卻不知道分數。
王紅的聲音最大:“399分!就語文扣了一分!”
林念禾:“……!”
這逼死強迫症的分數!
聽着可真讓人難受!
李大和在一旁補充:“汪小摳問過老解了,你不止是蘭縣的狀元,還是市狀元呢!”
趙會計說:“我看省裏也不能有人考得比小禾高!”
“全國能找出來第二個隻扣了一分的人嗎?”
“念禾,你趕緊給你家裏打個電話讓問問,你到底是不是全國的狀元啊!”
處于熱議中心的林念禾卻抿着唇,一臉憂傷。
李大和疑惑:“你合計啥呢?拉個臉幹啥?”
林念禾:“我在反思我那一分到底扣在哪兒了。”
“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