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很健康,五斤八兩,是個男孩,長得很像大嫂。
大嫂睡了極沉的一覺,睜開眼就對上了錢國柱關切的眼神。
“媳婦,你咋樣了?還疼不?來,喝點兒水,溫乎的。”錢國柱一邊說着話,一邊小心的托起大嫂的脖子喂了她幾口溫熱的紅糖水。
他一夜沒睡,眼睛裏滿是紅血絲,仔細看的話不難發現他的眼睛竟然還有些腫。
大嫂喝完水,感覺舒服了幾分,看着丈夫的模樣她不免有些疑惑:“你眼睛怎麽了?”
錢國柱抹了把眼睛,支吾着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能說他一個老爺們兒昨晚上蹲在産房外悶悶兒的哭了四個多小時嗎?
不,他不能,他是頂梁柱,他不會哭。
但媳婦問話他必須得回,他隻是頂梁柱,又不是敢死隊。
錢國柱瞥見一旁的兒子,立即有了靈感:“我抱這小兔崽子的時候他咣咣給了我兩拳。”
大嫂:“……?”
先不說一個小嬰兒能精準的給他爹眼睛兩拳是否合理,單就說這力道,他那小拳頭可能把眼眶都打腫了?
大嫂默然無語,對孩子爹的腦子産生了懷疑。
他……算了,并不是很想拆穿他的謊言。
大嫂朝他伸出手:“孩子呢?快抱給我看看。”
“他剛才一直哭,大民和小小抱着他去走廊裏了。”錢國柱站起來,“媳婦你别着急,他倆就在外邊,我這就喊他們回來。”
“好。”
大嫂輕舒了口氣,嘴角不自覺的揚了起來。
錢國柱出去後,臨床的大姐笑着對大嫂說:“大妹子,你家爺們兒哭一宿了,兒子回來都沒看幾眼,你可有福了。”
大嫂眉眼間都是笑,她說:“他一直都這樣,淚窩子淺。”
她剛才沒什麽感覺,如今發現了自己的衣服都換過了,幹爽舒适,沒有被汗水打濕黏膩在身上,頭發也都紮了起來,在頭頂绾了個髻,雖不好看,但很舒服。
“你妹子對你也好,腳前腳後的忙活,就是這姑娘脾氣急,咋還把她姐夫踹了好幾腳呢,你回頭得說說她,到底不是他親妹子,這麽處可不行。”大姐的聲音很低,言語間帶着點兒規勸意味。
大嫂愣了一瞬,笑得更甜了:“那是我大姑子。”
“啊?這、這……”大姐不知道說啥好了,愣愣的抱着孩子出神。
沒一會兒,病房的門被推開了,王淑梅抱着兩個用棉襖包着的飯盒急匆匆的跑進來,看到大嫂真的醒了,她便松了口氣:“我這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嫂子你餓了吧,快吃點兒。”
王淑梅把飯盒拿出來,手腳麻利的把大嫂扶起來,打開飯盒,是熬得香濃的雞湯。雞湯上的油花都被撇去了,喝着隻有鮮香不會膩人。
“大夫說不讓你吃太鹹的,我沒敢多放鹽,嫂子你對付着吃點兒,要不身體受不住。”王淑梅一邊說話一邊又打開了另一個飯盒,裏邊是幾個用紅糖芝麻做餡的糖三角,當中還有個大紅棗。
王淑梅把糖三角遞給大嫂,手腳不停的沖泡奶粉,她還不忘笑着解釋一句:“這奶粉是念禾給帶回來的,她說這個補身體,讓每天給你喝一杯。”
“我哪用喝這東西,給孩子喝。”大嫂連連搖頭,喝着香甜的雞湯說。
“念禾說大人和孩子喝的奶粉不一樣,她給孩子也拿了的,這是給你的。”王淑梅用勺子攪動着奶粉,哄孩子似的哄大嫂,“你聽話啊,出那老些血,可得好好補補。”
“那也用不上,給小小喝。”
“她吃喝的日子在後頭呢,你别挂着她。”
“就是就是,嫂子,我長大了,不喝奶。”王小小蹦跶着進來,剛好接上了這句話,她笑得眼睛彎成小月牙,跑到大嫂的床邊,仰着小臉兒看她,“嫂子,你還疼不?”
“不疼了。”大嫂揉揉小丫頭的腦袋瓜,掰了一塊糖三角塞進她的小嘴,“我吃不了這麽多,你幫嫂子吃點兒。”
“嫂子騙人。”王小小被塞了滿嘴,含糊不清的說。
錢國柱終于抱着兒子回來了,小家夥被包得嚴嚴實實,旁邊還跟着一左一右拿着兩件棉襖給孩子擋風的王大民和孫滿倉。
“嫂子,咋樣了?”孫滿倉嘿嘿笑着,把背上的包放下,發出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響。
“挺好、挺好的。”大嫂連連點頭,放下勺子朝孩子伸出手。
錢國柱趕緊把孩子抱到她眼前,怕她累着,他就用個别扭的姿勢托着孩子的腰背,自己的手酸了也不收回來。
王淑梅見大嫂眼裏隻有孩子,便把杯子放下,接過勺子喂大嫂喝雞湯。
他們這邊其樂融融,旁邊的大姐看傻了眼。
她真沒見過誰家這麽把媳婦當回事兒的,這小媳婦命可真好。
她看得出神,懷裏的女兒睡醒了咿咿呀呀的哭她才回過神來。
她家沒人陪床,她似乎也習慣了,撐着剛生産後三天的身子起來,要給女兒換尿布。
“大嫂子,我幫你吧。”王小小眼尖,看到大姐行動不方便,主動擦幹淨小手過去幫忙。
“哎?這咋好意思……”
“沒事兒,”王小小笑得甜,“我都跟我家鄰居嫂子學了好幾個月了呢,我啥都會!”
王小小還真沒說瞎話,她熟稔的抱起孩子幹脆利索的給她換好了尿布。
大姐的眼睛有些發燙,她連聲道謝,轉頭看向被衆人簇擁的大嫂,滿眼滿心都是羨慕。
“哎,是兒子啊。”
大嫂抱着孩子稀罕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看看男女,她有些失落:“我還想要個小棉襖呢。”
“哥哥好,以後照顧妹子。”錢國柱安慰道,“媳婦,你給兒子取個名字吧。”
“嗯?你沒想啊?”
“我想的都是閨女的名字……”
“那……淑梅,你念書多,你幫嫂子想想。”
“嫂子,哪有姑姑給起名的,你自己想。”
“那叫什麽呢……”
大嫂冥思苦想,半晌試探着問:“都說取個賤名好養活,要不叫鐵錘?聽着多實誠。”
王淑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