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的吵鬧與日月更疊無關,轉眼就到了除夕。
林念禾一早起來,穿着喜慶的紅毛衣,甩着小手下樓打算幫林媽準備年夜飯要用到的食材。
林媽:“小姑奶奶你離我遠點兒,自己玩兒去。”
林念禾脫口而出:“今天除夕哎,大家都忙着呢。”
說完她就皺起眉頭。
嗯?這話有些熟悉,她好像說過好多遍了。
林媽:“那你找你黃伯伯家的小侄女玩去。”
林念禾:“……”
果然!
林念禾眼神複雜的看了林媽一會兒,轉頭跑到院外,朝着正在貼對聯的林懷洲就掐了一把。
“哎?幹什麽?”林懷洲一臉懵的看着林念禾。
林念禾:“哥,疼嗎?”
林懷洲搖頭,笑了:“不疼啊,你又沒使勁兒。”
“哦。”
林念禾使了勁兒,掐住林懷洲的大臂内側不撒手。
林懷洲:“……!”
“哥,這回疼嗎?”
“疼!”
“哦……那就不是做夢。”
最近和她念叨黃伯伯家的小侄女的人太多,她都要以爲自己是在遊戲世界裏,小侄女就是那個主線任務裏必須得拜訪的NPC了。
林懷洲相當無奈:“你颠兒過來掐我就是爲了證明你不是做夢?”
林念禾認真點頭:“是啊。”
林懷洲:“……”
他、他……他妹妹真聰明啊,都知道不讓自己疼呢!
林懷洲抹了把臉,往屋裏趕人:“去去去,回屋玩去,出來連外套都不穿,可别感冒了。”
一陣風吹過,林念禾不禁打了個寒顫,她搓搓胳膊,趕緊往回跑:“好嘞。”
林念禾剛進家門,隔壁蘇家的門就開了。
蘇昀承拿着對聯和漿糊出來,瞧見林懷洲左手依舊不太便利,便順理成章的走過來接過他手裏的對聯:“我來。”
林懷洲沒多想,更不會跟他客氣,把對聯漿糊都給了他,自己當起了甩手掌櫃:“你最近都沒事兒?”
“有幾份報告要寫。”蘇昀承慢條斯理的往紅紙後塗漿糊。
“那就是沒什麽事兒呗,我爸讓我過完年去練練新來的,咱一起去?”林懷洲朝他擡了擡下巴,發出邀請。
練兵這方面,蘇昀承很有一套,從他手底下練出來的兵就沒有一個慫的。以前沒時間也沒機會研究這些,如今林懷洲想偷個師。
蘇昀承略一思忖,點頭:“行,不過我不能待太久,黑省還有事。”
“知道,到時候你該走就走。”林懷洲說,“這邊完事兒了我也得再去西北一趟。”
“沒完?”
“完了,但我還有點兒不放心,再去看一眼。”
“嗯。”
蘇昀承能理解林懷洲的心思。有些事情,除非親眼所見,否則别人說多少次自己都是不信的。
林懷洲看看蘇昀承,皺眉:“你那漿糊還要抹多長時間?”
蘇昀承一本正經的回:“抹勻了粘得牢。”他繼續塗漿糊,邊邊角角都不放過。
林懷洲用質疑的眼神看着他,總感覺這事情沒那麽簡單。
可這不就是一個貼對聯麽,還能有什麽算計?
“哎呦,昀承這是幫大舅哥貼對聯呐?”
身後,善意的調侃聲傳來。
林懷洲:“……!”
他總算知道這家夥在自己家門口磨磨蹭蹭是想幹什麽了!敢情他這是在等“觀衆”呐!
“蘇昀承,你還真是機關算盡啊!”
蘇昀承:“哥,過獎了。”
“滾!”
除夕的白天似乎總是無聊又漫長的。父母忙着準備年夜飯,還得控制住情緒不把家裏作妖的小崽子拎起來揍一頓。一天繁忙腳不沾地,隻爲了今年的最後一餐。
林家人丁不興,林爸林媽都沒有兄弟姐妹,兩家老人離世也早,過年時分就隻有他們一家四口,顯得有些冷清。林爸上午還臨時出去處理了一些工作,下午才轉回。
人少卻也溫馨,林媽準備了八個菜,每樣菜的量都不多,四個人剛好能吃完。
“來,難得今年人齊,大家舉杯。”林爸一手端起酒盅,另一隻手握緊了林媽的手,“先敬爲了我們這個家辛苦奉獻的子瑞同志,你是我最志同道合的同志和戰友,也是我的摯誠愛人。”
林媽抿着唇笑了,臉有些紅:“當着孩子的面兒不要說這些。”
“當着誰的面兒我也要如此說,”林爸字字铿锵,“子瑞,與你在一起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林媽的臉更紅了,看林爸的眼神卻格外堅定:“我也是的。”
旁邊,林家的大意外和小意外一起鼓掌,爲了父母的愛情。
林爸林媽相識于亂世,相愛于戰火。他們有同樣的信仰和目标,也攜手走過了無數險阻。他們是愛人,亦是同志、是戰友。
實際上,他們有很長一段分隔兩地的時光。戰火紛飛,書信不達,他們永遠不知道這一次離别是否會成爲今生的最後一面。可他們從未挽留過彼此,哪怕明知前路兇險。他們所追求的,從不僅僅是一家安穩。
林爸缺席了兒女的降世,林媽也曾離開重傷的他去更需要自己的地方。他們的愛,從不是耳鬓厮磨的相守。
如今,他們兩鬓已白,兒女已經長大。
林爸是偏心女兒的,因爲女兒太像他的子瑞。每每看到女兒的笑臉,他總會聯想到妻子的幼時、少時、年輕時,想到那些他曾錯過的時光。
女兒也長大了,她推開了自己保護她的臂膀,她有了自己的理想,要自己去闖蕩。
林爸因此傷懷過,也心疼過。但當他再看到林媽時,他忽然就釋懷了。
是啊,女兒如此像子瑞,她自然與她一樣,會爲了心中的理想一往無前。她不會是瑟縮在他的羽翼下的嬌軟菟絲花。
看看女兒的笑,再看看兒子臉上的淺疤,林爸又想起了那段峥嵘歲月。
他笑了,緊握着妻子的手,一口飲盡杯中酒。
小意外抿着汽水,用手肘碰碰大意外:“哥,我覺得爸爸剛才看的根本不是我。”
大意外早已習以爲常,安慰道:“别想太多,他就是沒看你。”
“哥,你是懂安慰的。”
“當然,你哥是誰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