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潇實在沒忍住,提醒了一句:“小林,我之前去市裏開會的時候聽領導說,這些東西好像都得最好的才能放進去。”
林念禾有理有據振振有詞:“好料難得,咱們買的隻是頭花而非珠寶,給他們用真玉就算良心賣家了,還想要好的?慣得他們。”
“小林同志,”計廠長插了一句話,“你的意思是,這些鑲嵌了珍珠或者玉石的頭花也會按照普通頭花的價格賣?”
那的确不能用好料子,不然他們得虧死。
林念禾瞪大了眼睛:“怎麽可能?咱們用的可是貨真價實的珍珠和玉石,和普通頭花能一樣嗎?就算他們把頭花戴壞了,珍珠和玉石摳下來還是珍珠和玉石!原料成本在那兒放着呢,這類的頭花最少要賣十五塊錢!”
汪潇:“……!”
她這是……這是要把外商當肥羊宰啊!
林念禾喝了口水,慢悠悠的說:“當然了,不僅對外要提價,咱們廠的内銷頭花如果加了這些原料,也是要提高價格的——嗯,暫定兩塊錢吧,畢竟成本高。”
汪潇:“……”
計廠長:“……”
林念禾看到他倆異樣的眼神,不樂意了:“幹嘛這麽看我啊?我還不夠善良嗎?我明明可以直接搶外商,卻還是選擇了給他們一個頭花,這還不能證明我的高尚品質嗎?”
“那……他們要是不買呢?”
“我看誰敢這麽不要臉!”
……
林念禾并沒有把希望寄托在友誼商店上,去友誼商店的外賓更喜歡瓷器和絲綢制品,他們的頭花現在擺上去了也不會有大作爲。
她盯着的是每年春秋兩次的廣交會,那來的才是正經要做買賣的外商。
等“蘭”牌頭花在國外打出名氣了,才有可能在友誼商店占據一席之地。
這些打算林念禾暫時沒與汪潇和計廠長解釋,她打算等到黃伯伯來了之後,與他要到一個廣交會的展位後再向他們說明。
原料采購需要時間,林念禾貢獻出了自己的蚊帳當原材料,讓溫岚和趙嬸随便折騰,隻求趕在老林同志他們到之前做出幾個樣品。
……
林爸和黃部長是打電話後的第二天晚上七點多到的。
林念禾沒猜錯,他們的确帶了兩個司機,四個人輪流開車,晝夜不歇的一路趕來,這才在開了三十多個小時後到了十裏大隊。
他們倆坐的是林爸的吉普車,村裏上次有吉普車開進來,還是蘇昀承開孫勃的車回來那次。
“村裏人睡得早,咱幾個得打擾老鄉休息了……”林爸正說着,眼睛就被前邊的手電筒光亮晃了一下。
他眯起眼睛看了一會兒,影影綽綽有二三十人!
黃部長也瞧見了,皺眉:“這是抓子嘛?啷個多人!”
林爸拍拍他的肩膀:“你坐着,我下去看看。”說着,他戴上帽子下了車。
林爸還沒開口問,就聽見人群中傳出猶如見到親爹的一聲喊:“林叔!”
老林同志還沒反應過來,一道黑影炮彈似的朝他撲來,他本能的伸出手,利索幹脆的把人擒住了按在車門上。
他嘴裏還說呢:“老鄉,别緊張,我是軍人,來這兒是找人的。”
謝宇飛趴在冷冰冰的車門上,都快哭了:“林叔!是我啊!謝宇飛啊!”
車裏的黃部長拿起手電筒一照,林爸這才看清,還真是謝宇飛。
他幹咳了兩聲,松開謝宇飛替他拍了拍衣服,又在他肩膀上搗了一拳:“臭小子,就不能穩當點兒?”
但凡這裏不是生産隊,他剛才都要掏槍了。
謝宇飛欲哭無淚,活動着酸痛的肩膀,咧着嘴朝林爸豎起大拇指:“林叔,不減當年啊。”
“那當然!”
林爸哪有心情和謝宇飛絮叨啊,他張望着人群,問:“你們這是幹什麽呢?禾禾呢?”
“掃盲班剛下課,”謝宇飛指了指他身後不遠處的院子,“林叔,知青點在那,我帶您過去。”
“行!”
林爸邁步就往知青點走,把謝宇飛都甩在了身後。
車裏,黃部長咂咂舌,跟着下了車。
謝宇飛還沒進門就嚷嚷:“小禾!小禾!林叔到了!”
林爸健步如飛的進了院門,一眼就看到朝他飛奔而來的影子是他閨女。
“閨女呦!”
“爸爸!”
林念禾一陣風似的跑來,摟住老林同志的脖子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林爸紅了眼眶,用力抱了抱林念禾,又捧起她的臉仔細打量,連聲說:“瘦了、瘦了……”
不管孩子在外過得有多好,父母總是會把世界上最凄慘的事聯想到孩子身上,總會覺得他們在外吃遍了全天下的苦和累。
林念禾的眼睛也有些幹澀。
她知道,這事兒原本不需要老林同志過來,他必然是找借口跟來的。千裏而來,爲的就是看看她。
知青點的其他人也都出來了,整齊站成兩排打招呼:
“叔叔好!”
“你們好、你們好!”老林同志收斂好情緒,拉着林念禾的手走到他們面前,很感激的說,“謝謝你們照顧禾禾,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
“我給你們帶了些京城的特産,你們嘗嘗,要是有喜歡的就跟我說,我回去了再給你們寄過來!”
“謝謝叔叔……”
林爸是正經從戰場上厮殺過的,身上的鐵血氣質格外壓人,知青點裏一群小崽子在他面前一站就乖乖的,誰都不敢嘚瑟。
林爸總覺得自己這樣與他們說話有點兒領導訓話的感覺,立即叫停:“天冷,你們快回屋去,不用招待我。”
然後他又對溫家姐妹花說:“你們媽媽讓我給你們帶了些東西,都在車上呢,我和念禾先去拜訪大隊長,你們自己去找小趙拿。”
“好,謝謝林伯伯。”
“辛苦您了,給您添麻煩了。”
林念禾看着這姐倆的溫柔面具,差點兒沒忍住笑出聲。
好久沒聽到她們倆這細細弱弱的黛玉聲調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