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開門,她就看到汪潇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林念禾:“省城軍區那邊同意了接受咱們的頭花,京城方面我也打點好了,汪叔,要嚴抓質量、盡快生産了。”
汪潇搓着手,滿眼期待的問:“小林呐,那個工錢,能不能……”
林念禾:“不能。”
汪小摳:“……”
他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
“籴甚貴傷民;甚賤傷農。民傷則離散,農傷則國貧。汪叔,做買賣和種地道理差不多,賣得太貴沒人買,而工錢低了也會讓工人的生産積極性降低。您想想,若是工人對工錢不滿意,到時候偷工減料,最後敗壞的難道不是紡織廠的名聲?”
“再說,工錢太低,誰樂意點燈熬油給您幹活啊。到那時候,就算咱們的頭花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也沒用——生産跟不上,沒有貨物,您拿什麽賣?”
汪潇咬了咬牙、握了握拳、最後又是一跺腳,這才含着眼淚忍痛道:“行!那就一毛錢!”
那模樣,跟嘎了他二十斤肉似的。
“唉,汪叔您這樣想,咱們這不也是給鄉親們添進項嘛?什麽都沒有老百姓過得好重要對不對?”
“對!”
“那我走了,下午還得上課呢。”
“行,下雪了路滑,小林你慢點兒騎車,注意安全,沒事兒就來叔這兒玩會兒,來家吃飯啊……”
汪小摳一路把林念禾送到了大門外。
蘇昀承已經領好了玻璃,在門口等着了。
玻璃被紙殼包着,綁在他的自行車後座上,上邊還有一大卷透明塑料布。車把上還挂着兩個網兜,一個裏邊是兩個飯盒,另一個裏頭是一兜橘子。
雪下得更大了,他的肩頭染了抹白。
蘇昀承看林念禾把圍巾扯下來了,便上前給她拽了拽圍巾,說道:“我去了趟國營飯店,買了紅燒肉和小雞炖蘑菇,晚上就别做飯了。”
“好呀。”林念禾笑着點頭,“咱們回去吧。”
“嗯。事情辦得順利嗎?”
“挺順利的。”
“那就好。”
路上,蘇昀承沒話找話,與林念禾說起了這兩天砍柴的事。
十裏大隊囤積冬天需要的柴火是集體幹活的,因爲冬天沒柴火真的會凍死,而有的人家負擔重、勞動力少,隻靠自家無論如何都是要挨凍的。所以李大和便讓大家一起幹,然後把柴火合理分配。
這樣的分配方式注定會有人吃虧,爲防止幹活多的心存不滿,他們還特地制定了相應的工分計量方式。
柴火得平均分配,但工分是實打實的。
如此一來,十裏大隊的冬天從沒有出現過誰家柴火不夠用凍死人的情況。
蘇昀承說,上山的時候,男人砍樹,女人劈柴,力氣再小點兒的就拾樹枝,每個人都有活兒幹。
林念禾聽他說得熱鬧,倒是有點兒遺憾自己沒能跟着一起去了。
雖然幹不了什麽活兒,但不妨礙她有顆湊熱鬧的心嘛。
他們倆說笑着回了十裏大隊,正遇到砍柴歸來的鄉親們。
鄉親們忙得熱火朝天,吆喝聲交織在一起,離遠了就聽不清了。
蘇昀承瞥見林念禾滿眼向往,按着她的頭揉了一把:“想湊熱鬧也先回去把大衣穿上,别凍着了。”
“好!”
林念禾一口應下,一踩腳蹬子就拐進了知青點。
前院有些熱鬧,原來是餘香琴下山的時候滑了一跤,腳崴了。
她這會兒走路明顯有點兒跛,偏偏她自己不當回事兒,還拿着個掃把想掃雪。
“香琴姐,你等會兒啊,我回去給你拿點兒藥酒。”林念禾推着自行車說。
“不用,糟蹋那好東西幹啥。”餘香琴是個連自己都不心疼的主兒,随意甩了甩傷腿,“我沒事,這都不耽誤走道。”
林念禾沒聽她的,拿了藥酒過來直接塞給王雪,對付餘香琴,王雪最有辦法,用不着别人操心。
林念禾回屋翻出林媽給她寄的軍大衣,又厚又重,還有毛領,看着就暖和。
她換上棉襖棉褲,看着軍大衣和一旁她的紅圍巾陷入沉思。
這個配色,她本能的想抗拒。
“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了。
“念禾,換好衣服了嗎?”
蘇昀承的聲音傳入林念禾的耳朵。
林念禾沒再猶豫,應了一聲後趕緊穿上軍大衣,還把紅圍巾挂在了脖子上。
她一邊在心裏默念“入鄉随俗”,一邊跑去開了房門。
蘇昀承看她老實的穿了棉衣,這才點了下頭。他舉了舉手裏拿着的一卷塑料布和紙殼,說:“我給你糊窗戶。”
“啊?”
林念禾滿眼困惑。
這個操作超出她的知識範疇了。
蘇昀承解釋道:“不把窗子糊上,冬天漏風,太冷了。”
他說着,示意林念禾讓他進屋。
林念禾站在門邊沒動,兩隻小手牢牢地把着門框。
糊窗戶,那肯定得挪她的桌子,她的書桌櫃子裏藏着蓄電池,桌子後邊粘着插線闆!
不能挪、不能挪,絕對不能挪!
蘇昀承疑惑:“怎麽了?”
“我、我……”林念禾眨巴眨巴眼睛,聲音低如蚊讷,“我剛才換完衣服還沒收拾呢……你等會兒!”
話說完,她直接把蘇昀承推出去,然後一把關上房門。
門外,蘇昀承愣了片刻,臉也紅了。
林念禾拴上房門,趕緊跑回去把不該有的全部收回到空間,最後又仔細檢查了一遍,這才再次拉開房門。
她忙得臉頰通紅,這般模樣看在蘇昀承的眼中,反倒成了她剛剛真的在害羞的證明。
他清了清嗓子,說:“那、我進去了?”
“嗯嗯,進吧。”林念禾側身讓開。
蘇昀承把她的書桌挪開,騰出地方來把紙殼剪成細條,用以固定塑料布,然後把它緊貼着窗框用鐵釘釘牢固。
“我就說你剛才怎麽還買了那麽多塑料布呢,原來還要擋窗戶。”林念禾沒話找話的說。
她其實沒覺得太冷,她每晚回屋後都會拿出取暖器,這屋子小,用不上十五分鍾就能升到二十來度。
“我找人多買了些,富餘的給你的朋友們了。”蘇昀承解釋道。
林念禾一怔,笑了:“昀承哥,謝謝你。”
他總是能把所有事都替她考慮好,包括人情世故這些小事。
蘇昀承笑笑,沒答話,手裏的錘子又穩又準,利索的給窗子蒙上了一層塑料布。
裏屋兩扇窗幹完了,他便說:“你去上課吧,外邊還得再糊一層。”
“一層還不夠?”林念禾很驚訝。
蘇昀承解釋道:“裏外都糊上更結實,也暖和。”
“好吧。”
林念禾對自己不懂的事兒向來抱有“少摻合、不指揮”的行事準則,聞言她便收拾好東西,重新圍好圍巾出了門。
雪沒停,曬谷場上很熱鬧,他們在劈柴,還叫嚷着說要比賽。
“……來來來,劈柴這事兒老子從小幹到大,就沒服過誰!用鐮刀我可能比不過你,但玩斧頭,十個你也不是個兒!”
這村霸味兒十足的聲音,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趙壯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