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說,我是最棒的孩子,我不但救了媽媽,還救了好幾個人呢。”羅孝天小臉上滿是驕傲之色。
菜餃子在一旁聞言,露出吃驚之色。
“你是怎麽救的?你媽媽掉到水裏了嗎?他們都丢到水裏了嗎?你遊泳是不是很厲害,嗖嗖的?”
菜餃子揮舞着小手,神色激動。
羅孝天卻一臉茫然,完全不懂她在說些什麽。
宋詞伸手給她小腦袋瓜上一個毛栗子。
“不要把手甩來甩去,把油甩得到處都是。”
菜餃子聞言趕忙看向手上的串串,見炸香腸還在,并未被甩出去,不由長舒了口氣,好險——啊嗚。
“是器官捐獻嗎?”宋詞詢問道。
“對,對……我身體可是很棒的,很多生病的人需要它。”羅孝天開心地道。
“喉?”
菜餃子斜眼看着他,表示不信,都生病了,身體還能棒?她生病的時候,每天躺在床上奄巴巴的,一動都不想動。
“是真的?我那時候可厲害了,奶奶家的小黃都跑不過我,我長大了,可是要當軍人的。”羅孝天急忙辯解道。
而他口中的小黃,是奶奶家的一條黃狗。
“哇,那伱好厲害呢。”
菜餃子從不吝啬誇贊别人。
羅孝天被她給誇贊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那你是舍不得你媽媽,才一直沒有離開嗎?”
羅孝天點了點頭,再次道:“我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哼~”
小米粒和菜餃子再次齊齊哼了一聲。
宋詞笑着摸了摸他頭道:“你如此愛她,我想她一定是個好媽媽。”
“那是當然。”羅孝天驕傲地仰起頭。
“既然如此,給你一個機會,等會你去見見你媽媽,我想她見到你,一定也很開心。”宋詞道。
“嗯,嗯~”
羅孝天連忙吃了幾口手裏的串串,他急着想要去見媽媽了。
忽然他注意到自己另外一隻手裏緊握的護符。
于是有些好奇地向宋詞詢問道:“這個東西,能讓我現在這樣子多久?”
“不超過一天的時間。”宋詞給他解釋道。
羅孝天聞言愣了,嘴裏含着東西,一動不動地盯着護符。
“怎麽了?”
羅孝天擡起頭來,看向宋詞,然後詢問道:“時間到了,媽媽就再也看不見我了嗎?”
“對。”
“也聽不見我說話?”
“對。”
羅孝天聞言,眼睛立刻泛紅起來。
他吞咽着口中的炸串,有些哽咽地道:“那……那……”
宋詞見此,輕撫着他的頭,主動解釋道:“那之後,你會重新變成詭,人和詭其實屬于兩個世界,你可以回歸靈魂之海,重新投胎,我想你來生,一定會有一個幸福的家,有愛你的爸爸媽媽……”
羅孝天聞言低着頭,串也不吃了,很是難過。
“難過一會會兒就行了哦,不要難過太久,而且難過也沒什麽用處呢。”
菜餃子輕拍着羅孝天的背,細聲安慰。
而她所說的這些話,都是她的自身經曆,别看她成天嘻嘻哈哈,一副樂天派,但實際上,她同樣經曆過許多虐心痛苦之事,而這也是宋詞最爲喜歡她的一點。
雖然經曆了痛苦和悲傷,但是她并未被痛苦和悲傷打倒,依舊以很樂觀的态度對待生活。
“謝謝。”
羅孝天擡起頭,有些淚眼朦胧地向菜餃子道了聲謝。
“不用客氣,嘿嘿……”
菜餃子傻笑着,繼續吃起自己的東西。
看着菜餃子大口大口的模樣,羅孝天看着手上的炸串,也終于再次吃了起來。
他一邊吃,一邊向宋詞道:“叔……宋先生,我不去見我媽媽了。”
“咦,爲什麽?”宋詞聞言有些驚訝。
“因爲……因爲她見到我雖然很開心,但是我變成詭以後,她一定會很難過,又要難過很久很久,我不想她難過。”羅孝天道。
“乖孩子。”宋詞摸了摸他的頭贊道。
這也是宋詞一直反思的一個問題,短暫的團聚,換來更長時間的思念和悲傷,值得嗎?
但這個問題沒有正确答案,見與不見,各有各的見解。
比如小米粒和菜餃子聞言之後,都轉頭看向羅孝天,對他的做法有些不理解。
但羅孝天仿佛想通了什麽,臉上沒有了悲傷,眼裏又有了光。
“那你有沒有興趣成爲行者,爲我工作?”宋詞笑着詢問道。
“行者?”
羅孝天轉頭看向菜餃子和小米粒,臉上露出驚訝之色,接着轉頭看向宋詞,臉上露出糾結和茫然之色。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可以仔細想清楚再說。”宋詞摸了摸他的頭笑道。
“嘿嘿,你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我。”菜餃子在旁邊興奮地道。
幾人之中,她屬于後來的,“業績”最差,如果羅孝天也成了行者,那她就不是最後一名了,所以她顯得格外熱心。
“對,你可以讓菜餃子和小米粒仔細給你說一下行者的職責,然後再考慮清楚。”宋詞道。
“謝謝你,叔……宋先生,你真是一個大好人。”羅孝天道。
宋詞聞言,隻是微微笑了笑,心中卻暗自在想,我是好人嗎?
等三個小家夥把炸串吃完,羅孝天略微猶豫了一下,就把護符還給了宋詞,然後轉身又向燈光明亮的街上跑去,找他媽媽去了。
他的腳步似乎比之前更加歡快一些,一路奔奔跳跳,身上的光似乎都變得更加柔和明亮了一些。
“好了,我也要回去了。”見他離開,宋詞轉頭向菜餃子和小米粒道。
“神仙哥哥,我送你。”菜餃子主動拉住宋詞的手。
小米粒沒動,準備繼續去引渡亡魂。
“你也早點回桃源村吧,引渡亡魂并不是任務,不必那麽勤奮,就當——是一種愛好吧。”宋詞摸了摸小米粒的臉頰道。
三個小家夥中,小米粒最是勤奮,兢兢業業,是一個非常努力而又認真的小孩,這種努力和認真,卻讓人疼惜。
他希望小米粒和小蝴蝶,都能像菜餃子一樣,沒心沒肺,快快樂樂就好。
桃源村是亡者的庇護所,中轉站,而不是嚴密公司組織,更不是權力機構。
于是小米粒先行回了桃源村,而菜餃子送宋詞回到家中。
“你也回去吧。”宋詞向菜餃子道。
小家夥正在東張西望。
“你在看什麽?”
“小貓咪呢?”她有些失望地道。
“被你給吓跑了,你還想逗它呀?真是調皮。”宋詞伸手要敲她腦袋。
菜餃子趕忙捂着腦袋躲到一邊,然後消失在了空氣中。
隻留下她那嘿嘿傻笑之聲。
——
“大海,我們要走了,再見……”暖暖沖着大海喊道。
大海回應她的,隻有嘩嘩浪濤之聲。
“暖暖,不要靠船舷太近。”孔玉梅叮囑道。
但是暖暖似乎沒聽見,依舊蹲在欄杆後面,看着大海。
小麻圓蹲在她身邊,同樣看着大海那此起彼伏的海浪。
此時她們是從桃花島回市區,然後準備繼續新的旅行。
“姐姐,你說大海裏,有沒有水精靈,這些浪花,都是精靈變的,它在和我們說再見。”
暖暖腦中充滿了各種奇思妙想。
旁邊小麻圓就不同了,她指了指大海中的海浪道:“每個海浪都不一樣。”
暖暖聞言,立刻開心地笑道:“那一定就是小精靈了,因爲每個小精靈都不一樣,就像你和我一樣,我們都不一樣。”
“這樣嗎?”小麻圓聞言,臉上一臉茫然,覺得暖暖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小精靈,你是來送我們的嗎?”暖暖再次沖着大海喊道。
大海回應她的,自然依舊是嘩嘩的浪花聲。
但是聽在暖暖耳中,卻覺得不一樣了。
“它在和我們說再見,歡迎我們下次再來玩。”暖暖開心地道。
小麻圓聞言側耳傾聽。
“我怎麽沒聽見?”她疑惑地道。
“你聽,它們是不是在說,再見,再見,下次再來玩。”暖暖做側耳傾聽狀。
“才不是,是嘩啦,嘩啦……”小麻圓糾正暖暖的錯誤。
“哼,就是小精靈說再見。”暖暖皺着小鼻子,不服氣地道。
“可是聲音和之前一樣的呀。”小麻圓有些不解。
暖暖此時不但皺着鼻子,眉毛都皺着了。
“你要想,想他是,他就是了……”
暖暖極力想解釋,卻怎麽也解釋不清,弄得自己一臉煩躁,抓耳撓腮,像個小猴子。
小麻圓在旁邊,立刻嗨嗨樂了起來。
“暖暖,你好好玩。”小麻圓道。
聽小麻圓這樣,暖暖愣了一下,也咧着嘴笑了起來。
然後再次看着大海,有些難過地道:“我們以後還會來玩嗎?”
小麻圓點點頭道:“等我們長大了,自己來。”
“對呀。”
暖暖聞言眼睛一亮,右手握拳捶于左手掌心,一副興奮不已的模樣。
但是很快如同洩了氣的皮球。
“我們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小麻圓也不知道這個問題,不過她知道應該會很久。
不過見暖暖如此模樣,小麻圓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道:“你爲什麽還想來這裏,是來看着這裏的山,這裏的海,還是這裏的桃花?如果你跑這麽遠來,不就和大人一樣了嗎?”
這些話,是那天兩人在桃花島吃冰激淩的時候暖暖說的。
暖暖說,所有的景色其實都一樣,搞不懂大人爲什麽要換一個地方看。
大緻的意思就是所有的景色都很美,看景色其實看的不是景色,而是心情。
心情好,哪裏都是美景,大海和她家門前的湖沒什麽兩樣,太陽還是那個太陽,風還是那個風。
别看她人小,這番話說得極有哲理。
而這些小孩子眼中理所當然的道理,很多大人卻不明白,或是做不到。
“因爲我那個時候也是大人了呀。”
暖暖抓着欄杆,轉頭看向小麻圓,海風穿過欄杆,吹亂了她頭發,讓她眯起了眼睛,但卻遮擋不住她的笑容。
“那你也會變得很麻煩。”
小麻圓嘿嘿地笑了。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爲她們一直覺得大人很麻煩。
暖暖一想,也對啊,她變成大人,那不也變得很麻煩?
“唉,那我有點不想變成大人了。”暖暖歎了口氣道。
“那就變成不麻煩的大人。”小麻圓道。
“哈哈……”暖暖聞言大笑起來。
“那我就要成爲一個小孩子大人。”暖暖站起身,對着大海道。
然後一個海浪過來,輪船晃動了一下,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孔玉梅想要上前扶她,她卻已經自己坐了起來。
“等我們長大了,我們再一起來。”
小麻圓一屁股坐下,坐在了暖暖的旁邊,這樣就不會摔倒了。
“嗯嗯,我喜歡海風,我喜歡沙灘,我喜歡貝殼,還喜歡燒烤和果汁,還喜歡唱歌……”暖暖對着大海道。
“嗚嗚嗚……”汽笛聲響起,似乎在回應暖暖的聲音。
“哇,你好花心。”小麻圓道。
“花心?什麽是花心?”暖暖不解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大漂亮經常會說麻胖胖是花心大蘿蔔,我問大漂亮,她說就是一個人喜歡很多東西,但是我總覺得她是在騙我。”小麻圓道。
“哇,那我是花心大蘿蔔。”暖暖驚喜地道。
她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
“我喜歡爸爸媽媽,喜歡外公外婆,喜歡爺爺奶奶,還喜歡小麻圓姐姐,還有好多好多,我一定是個花心大蘿蔔。”暖暖開心地道。
小麻圓點了點頭,贊同地道:“我也是。”
“嗚嗚嗚……”
汽笛聲再次響起,原來輪船将要靠岸。
“暖暖,小麻圓,我們回船艙吧,馬上就要上岸了。”孔玉梅招呼道。
“好。”
兩個小家夥趕忙爬起來,然後歪歪倒倒地走向孔玉梅。
孔玉梅一手拉一個,向船艙走去,而馬智勇一直站在船艙門口看着她們。
暖暖見到馬智勇,立刻大聲招呼道:“hi,花心大蘿蔔。”
剛想說話的馬智勇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過船艙裏,坐在靠門位置的遊客,全都一臉詫異地看向馬智勇。
馬智勇臉頰通紅,一臉尴尬。
“你瞎說什麽呢?”
孔玉梅憋着笑,低聲斥責了一句。
“哼,我才沒瞎說,蘇阿姨也說他是花心大蘿蔔。”暖暖不服氣地道。
這下次,倉内的遊客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馬智勇趕忙轉身匆匆往自己座位走去,再待下去,還不知道她們會說什麽“驚人”之語。
“别跑呀,花心大蘿蔔,我也是花心大蘿蔔,我們做個好朋友。”
暖暖見狀,嚷嚷聲更大了。
衆人笑聲更大,馬智勇直接捂臉不敢看人。
看來她在沒有成爲不麻煩的大人之前,首先要學會成爲一個不麻煩的小孩,但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