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本還想告訴趙長青，衛盼兒應該早就知道自己是他女兒。
甚至接近他，恐怕也是刻意而爲。
不過見他現在如此難過，也就沒有再提，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不過宋詞沒提，趙長青卻滿臉遺憾地道：“我都沒能聽她再叫我一聲爸爸呢。”
“不是，她叫了啊。”
“叫了？什麽時候？”趙長青聞言又驚又喜。
“就剛剛啊。”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幹什麽。”
原本還在難過的趙長青，聞言立刻就高興起來。
而宋詞翻出昨天吳世輝留下的名片，給他打了過去。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過來。”
等待電話接通的期間，宋詞說道。
因爲一般代駕都是晚上出來，白天通常都在家睡覺休息。
“不會，隻要有錢賺，他一定會出來的。”趙長青非常肯定地道。
果然，他猜得一點也沒錯，等電話撥通，被吵醒，還在迷迷糊糊的吳世輝一聽有活，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下來。
吳世輝剛挂了電話，就見老婆惠世芳從門外走了進來。
惠世芳沒有正式工作，主要是在外面擺攤，賣一些炸串，一般都是下午才出攤，上午會在家裏把串都準備好。
“誰啊？”惠世芳問道。
“一個找我開車的客人。”
吳世輝一邊打着哈欠，一邊穿着衣服起床。
“你昨晚搞到快淩晨五點才回來，就這一單生意，要不就别去了吧。”
惠世芳見他如此困頓的模樣，有些心疼。
“那怎麽行，這老闆說，今天要去好幾個地方，代駕費應該不少呢。”
見吳世輝這樣說，惠世芳也就沒再開口，轉身走了出去。
“我去給你弄口吃的。”
他們家需要錢，不光隻是爲了生活，也是爲了孩子，兩人有個兒子，雖然已經大學畢業出來工作，家庭負擔輕了許多，但是他們要考慮給孩子在江州市買套房子。
他們不想兒子以後像他們一樣，四處漂泊，居無定所，而且兒子還要娶媳婦，沒房子，恐怕是沒得商量。
可是江州市的房子哪裏是那麽好買的，即使他們掏空所有積蓄，依舊差上很大一截。
所以夫妻倆自然也是格外辛苦，格外地努力。
等吳世輝穿好衣服，從衛生間裏洗漱出來，惠世芳已經給他下好一碗馄饨。
這些都是家裏現成的，很是方便。
“趁熱吃吧。”
滿滿一大碗的馄饨，熱氣騰騰。
吳世輝也沒客氣，直接坐下拿起勺子就吃了起來。
惠世芳也沒去忙她的事，而是在對面坐了下來，看着吳世輝。
惠世芳隻是一個很普通的中年婦女，身材矮胖，長相也并不漂亮，大概因爲太過操勞，顯得格外地蒼老。
“怎麽了？”吳世輝見惠世芳看着他，覺得有些奇怪。
“是不是趙三炮？”惠世芳忽道。
“怎麽可能。”吳世輝一口否定。
“他又不是沒幹過。”惠世芳很是不屑地道。
“應該不會，打電話的是個陌生号碼，而且聲音也不是他。”吳世輝辯解道。
惠世芳聞言沒再繼續說，轉身幹她的活去了。
可等吳世輝吃完馄饨，拿起自己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
惠世芳忽道：“别喝酒。”
很顯然，惠世芳依舊認爲是趙長青。
吳世輝愣了一下，張嘴想要解釋，最終卻隻是輕輕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然後轉身出了門。
惠世芳一直覺得趙長青不是好人，過去是個混子，現在依舊是個混子，吳世輝跟他混，隻會吃虧。
不說過去吳世輝爲他擋了一刀傷了身體，就說去年和吳世輝一起出去喝酒，和人沖突動起了手，還進了警察局，把一向老實的惠世芳給吓壞了，也差點把她給氣死。
自此她再也不準吳世輝和趙長青來往，因此兩人已經很久沒有見面。
吳世輝出了門，徑直往約好的地點趕去。
——
吳世輝是出門，趙長青卻改變主意了，他不想與對方見面了。
“爲什麽？”
宋詞有些詫異，好好的，爲什麽忽然改變了主意。
“因爲我想了想，見面除了罵他幾句，好像也沒什麽好跟他說的。”趙長青有些糾結地道。
見他如此，宋詞也不勉強，于是道：“行吧，那我跟他說，不用車，讓他不要過來。”
“等一下……”趙長青聞言，趕忙把他給攔住。
“又怎麽了？”宋詞有些不耐煩地道。
“我寫封信，伱能幫我送給他不？”趙長青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行，我真的是怕了你了。”
宋詞還能怎麽樣，隻能答應啊。
于是在路上買了紙和筆，當然，是宋詞付的錢。
“能再麻煩你一下，送我去一趟臨河家園嗎？”
宋詞：→_→
“要不，你借我兩個錢，我自己打車過去？”
見宋詞這樣看自己，趙長青自己也不好意思讪笑起來。
“算了，好人做到底，今天你說去哪裏就去哪裏，給你當一天司機。”
宋詞說着，發動車子，往臨河家園而去。
臨河家園是江州市算是比較好的一個小區，不是說小區建得好，而是位置好。
附近醫院、商超、學校、公園應有盡有，特别是學校，市重點小學、重點中學，都在學區内。
因此房價自然也是奇高無比，算得上江州市最貴的小區，不過在那邊買房子，一般都是有孩子的。
所以宋詞覺得有點奇怪。
“你在那裏有房子？”
“嗯，準備送給吳世輝那狗R的，他兒子結婚要是叫我，我就把這房子當禮物送給他，要是不叫我，我就不給他，嘿嘿，我是不是很小心眼？”
宋詞沒說話，隻是看了他一眼。
見宋詞沒回答，他又繼續追問了一句，“我是不是很小心眼？嘿嘿。”
仿佛非要得到宋詞的認同似的。
小不小心眼宋詞不知道，隻是覺得此時的趙長青，莫名地有些可愛。
“你和他關系真好。”宋詞有些感慨地道。
直接送對方一套房子，恐怕親兄弟也做不到如此。
“那是當然，他是我兄弟。”
說起此事，趙長青很是驕傲。
“我老家雖然是在新昌，但家并不在縣城，而是屬于新昌縣下面一個村子，家裏很窮，我父母又死得早，我十四歲就出來讨生活，第一站就是新昌縣，不過我那時候又瘦又矮，自然沒人願意雇用我，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想去搶都搶不過别人。”
“有一次我餓了兩天，實在是餓急了，就想去路邊小店搶點吃的，小店門口正蹲着一個小孩在吃飯，我就直接搶了他的飯，吃了一頓飽。”
“那小孩就是吳世輝那狗RD，我一連搶了他四天，吃了四天飽飯……”
趙長青如同孩子一樣得意大笑起來。
“他應該是故意給你搶的吧？”宋詞說道。
一次兩次也許沒問題，但是一連三天，是個孩子，即使打不過，也會告訴家長。
趙長青點了點頭，他心裏其實也清楚，吳世輝是故意的，要不然每天怎麽可能準點出現，即使被搶了，也蹲在一邊等他吃完，而不是叫家裏大人。
“後來吳世輝家裏出了點問題，我跟他說，讓他跟我混，隻要有我一口吃的，就餓不了他。”
“那段時間，我們可風光了，整個新昌縣，哪個見到我，不叫上一聲三哥。”
“我也有了錢，天天吃飽飯，肉都吃膩了。”
……
趙長青打開話茬子，立刻又說起他那輝煌的過去。
——
臨河家園的房子面積不小，宋詞估摸着大概有一百二十平，有三個房間，看起來新裝修不久，裝修得很簡約，也沒什麽家具，看起來空蕩蕩的。
因爲是密碼鎖，所以兩人很容易就進到了屋内。
趙長青徑直走到主卧，然後從衣櫃裏拿出一個檔案袋。
“這是房産證一類的東西，還有門上的鑰匙，本來是想讓他自己過來拿的，現在麻煩您等會幫我一起帶給他吧。”
趙長青把檔案袋遞給宋詞，自己就趴在餐桌上寫起了信，或者說遺囑。
他一共寫了兩封，一封是寫給女兒的，一封是寫給吳世輝的。
寫給女兒的，他寫得很認真，一字一筆，遇到不會寫的，絕不亂寫，在請教過宋詞之後，才再次動筆。
不過，因爲自身沒什麽文化，他寫得很直白，也很簡單，信中幾乎沒有過多的直白語言表達對女兒的愛，隻有細細囑托，表達自己這些年來沒對她有過多少關心而表示歉意，最後把自己所有财産都留給了她，一筆筆列舉出來，甚至有許多項，還在後面交代了處理方式。
比如趙長青名下有兩輛車子，他會告訴女兒，哪輛車子油耗大，哪輛車子有點小毛病，如果想要賣掉，就去找誰，價格比較公道，大概值多少錢等等。
他寫得很慢，也寫得很啰嗦，如同一位父親，對剛進入社會的女兒諄諄教誨，恨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一股腦地塞給對方。
也因此耽誤了不少時間，從上午十一點他們來到臨河家園，一直快到下午兩點，他才寫好了第一封信，足足寫了兩個多小時。
至于另外一封信，趙長青拿在手上，考慮了良久才落筆，但卻隻簡單地寫了一句話。
“RNM，老子走了，捌挂連老子。”
一句話，一個髒詞，兩個錯字，即使宋詞指出，他也不準備改。
他把兩封信折疊好，然後遞給了宋詞。
“這些，都麻煩宋先生您了。”
宋詞點了點頭，伸手接過。
“宋先生，謝謝您。”趙長青向宋詞深深地鞠了一躬。
“準備走了嗎？”
“不走幹嘛，留在人間沒什麽意思。”
趙長青微笑着說，然後取下腕上的護身符遞還給了宋詞。
“那你是準備回歸靈魂之海，還是前往桃花源？”
“去什麽桃花源？當然是去投胎了，下輩子我要是還能做人，再也不當混子了……”
随着他的話音，趙長青身體如同褪色的水墨，變淡，最終消失。
他走得很潇灑，沒留下任何的遺憾。
看着趙長青消失，宋詞忽然理解一句話，這個社會，人的身份也許有高低，但是靈魂卻沒有貴賤。
趙長青雖然隻是一個混子，但是他的靈魂卻并不低賤。
——
宋詞收拾好東西，打量了一眼空蕩蕩的屋子，轉身出了門。
趙長青很信任他，直接把東西全都交給了宋詞，如果宋詞心生歹意，恐怕很大一部分财産都會落入他的口袋。
可是宋詞不想辜負對方信任，也想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于是宋詞帶着這些東西，徑直開往與吳世輝約定的地方。
因爲宋詞早就把費用轉給了吳世輝，所以也不擔心吳世輝以爲宋詞是在忽悠他而離開。
果然，宋詞到了約定地點，就見吳世輝正蹲在一處花壇邊看手機。
“吳世輝。”宋詞叫了他一聲，然後走了過去。
“老闆，你來啦。”吳世輝趕忙收起手機，站起身來。
說實在的，等這麽長時間，心中說毫無怨氣，那是不可能，不過爲了掙錢，有怨氣也得忍着。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宋詞說道。
這事完全都怪趙長青，要不是他臨時變卦，也不用吳世輝等這麽長時間。
“沒事，老闆，現在出發嗎？現在我們要去哪裏？”吳世輝趕忙問道。
宋詞沒說話，直接把手上的檔案袋遞給了對方。
“這是什麽？”吳世輝沒去接，而是疑惑問道。
“趙長青留給你的。”
吳世輝聞言露出一個恍然之色，然後看向宋詞的身後問道：“他人呢？”
宋詞搖了搖頭，示意他先接過去。
“他的東西，我不要，你幫我還給他。”吳世輝拒絕道。
“恐怕不行。”宋詞道。
“爲什麽？”
“你沒看新聞嗎？”
趙長青雖然不是什麽名人，大小也是個老闆，他跳樓自殺，還是有新聞報道的，雖然隻是小小的篇幅，但是很快就淹沒在了衆多信息當中。
“新聞？什麽新聞？”吳世輝聞言有些詫異。
“他已經死了，跳樓自殺，這是他留給你的東西。”
吳世輝聞言，直勾勾地看着宋詞，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他不相信趙長青會自殺，他根本就不是會自殺的人。
可是他見宋詞一臉認真，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于是詫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你可以用手機搜一下新聞。”宋詞道。
吳世輝聞言，慌亂地掏出手機，搜趙長青沒搜到，他又搜長青安保，終于有了新聞信息，吳世輝仔細看了好幾遍，臉上并無太多的變化，隻是伸手接過宋詞遞過來的檔案袋。
然後當着宋詞的面打開，當看到裏面的房産證，他臉上露出一絲開心和輕松的笑容。
接着又打開那一封信，當看到上面那一行字的時候，他低聲咒罵道：“這狗R的，臨死還不忘罵我一句，詭才記得你，死得好，死得幹淨……”
說着把所有的東西，又塞回到檔案袋中，接着對宋詞道：“謝謝你跑一趟。”
“沒什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既然不是要代駕，我就先回去了，費用等會我退還給你。”
說着，他頭也不回地走向路邊的停靠的電瓶車。
宋詞有些詫異他的反應，不過也沒多說什麽，他是高興還是難過，都不關他的事，于是也轉身離開。
“咦？這麽早就回來了？你們今天沒喝酒嗎？”
看到吳世輝從外面回來，惠世芳感覺有些意外。
吳世輝沒回答這個問題，把檔案袋往桌上一扔，然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呆呆發愣。
惠世芳覺得有些奇怪，伸手推了推他，“你這是怎麽了？”
她這一推，仿佛觸及了某個開關。
“我RNM，老子兄弟沒了……老子再也沒兄弟啦……”
吳世輝抱頭痛哭，怎麽也止不住。
——
願力值：92
煉精化氣：1.08 +
心願：妻子雲楚遙自由出入亡者桃源村（1000）
原本剩餘77點願力值，爲了能讓雲楚遙能收到暖暖的畫，花了1點願力值，結餘76點。
幫助趙長青完成心願，貢獻了10點願力值，這已經是單體最高值，但是最讓宋詞意外的是，吳世輝竟然也貢獻了6點願力值，這已經是很高的數值了。
要知道當初他開車上百公裏，幫夏家寶完成了心願，夏家寶也就才貢獻了6點願力值而已。
所以看人不能看表面，吳世輝并不如他表現的那樣平靜。
宋詞收回眼前的虛拟界面，直接開車往家而去。
一路上在考慮明天是先去申城還是先去黔南。
就如他剛才所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能因爲受托之人小，就能随便糊弄。
PS：二合一大章更新，接近五千字，直接把這個劇情走完，明日正式上架，麻煩大家訂閱一下，本文首發起點中文網，其他平台的讀者可以來起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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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于2023年2月28日
何處可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