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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人心自有不同

第238章 人心自有不同

一個五十來歲的枯瘦老者,頹然坐在刑部大牢的單人間裏,面目溝壑深陷,正是兩個月前還擔任湖廣巡撫的方孔炤。

他在這兒已經住了五六天,不過好在内心并不絕望。

因爲獄吏們也沒難爲他,都有偷偷通風報信,說刑部正在加急處理他的案子,隻是需要他作爲旁證,在徹底洗清嫌疑前得再耐心待幾天。

此時此刻,方孔炤正在走神思考人生,内心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一個獄吏端着食盒來送早飯,打斷了他的沉思。

“方大人,沒事了,徐尚書已經親自徹查清楚,你調度兵馬并無過錯,等上午辦完手續,今天就能出去了。

湖廣之失,罪責全在尹先民、何一德不戰而降。要是有興趣的話,午時還能去西四牌樓看看處決尹何二人。”

獄吏一邊随口說着,手頭也不閑着,布好了四碟飯菜。方孔炤過了幾天苦日子,脾胃定然虛弱,所以主食隻是一大碗黃粟粥,旁邊放着一碗去皮雞腿的清雞湯、一碟醋蘿蔔和芥菜、還有幾塊魚糕。

方孔炤睜開眼,撣了撣手和袖子,自嘲地笑笑:“有雞有魚,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斷頭飯呢。”

獄吏連忙賠笑:“大人說笑了,誰不知道大人冤情洗清,出去後定會重獲重用,自然看不上這幾口吃的。咱不過是借機略表孝心,畢竟手續還要個把時辰,好歹喝口粥養養胃。”

方孔炤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搖搖頭:“重獲重用是不敢想了,最多是無功無過。”

他不想顯得自己高傲,最後還是給面子喝了粥,吃了點醋蘿蔔,挑不油膩的菜吃完了,又枯坐了許久,便有人辦手續帶他出去。

從刑部出來,連續幾日不見天日,讓方孔炤的視力有點不太适應強光,不經意用袖子捂住眼睛,适應了好一會兒,

直到有人拉着他的袖子路他上車、一邊說話,他才驚訝地意識到,是女兒的聲音。

他這才強忍着睜大了眼睛,不顧一時眩光不适淚水橫流,過了好幾秒才看清,确實是方子翎。

“翎兒?怎麽是你來京城申訴?路上沒事吧!這兵荒馬亂的,我走的時候交代你哥,他竟當耳旁風不成?”

方孔炤有些擔心,也不顧自己髒手髒腳,在女兒手臂肩頭下意識摸索了幾下,似乎在确認女兒有沒有掉塊肉。

“不關大哥的事,是前方軍情緊急,他脫身不得。大哥問沈家借了戰船、水手,孩兒坐船北上,一路平安得很。”

這番解釋,方子翎最近已經說了太多次,都熟練了,膩了,所以也無須贅述。

短短兩分鍾,方孔炤就摸清了情況,也是感慨不已。

方子翎等父親情緒穩定了,這才請示:“父親身體可還能支撐遠行?咱這就回老家,還是南京,抑或……去大哥那兒。”

方孔炤想也沒想:“先在京城歇息旬日吧。這路上一路颠沛了個把月,從長沙到了京城,又在刑部大牢住了五六日,要是再馬上回去,這老骨頭都要散架了,後續還是從長計議。”

古代的交通條件如此苦逼,南北兩千多裏路趕過來,再健壯的人都會辛苦不堪,水土不服。要是再立刻折返兩千裏,骨頭都非得散架了不可。尤其方孔炤來的時候坐的是囚車,比女兒坐船還辛苦的多。

方孔炤對于自己脫罪後,馬上得到起複并沒有什麽信心,估計還是要賦閑一陣子的。

此前湖廣失陷,輪不到問他的罪,那也隻是不用流放罷了,不代表官還有得做。

還是留在京城觀望一陣比較好,一來看看有沒有機會,二來也好活動把控,免得再被分到個兇險差事。

崇祯十五年秋末,明眼人都已經看得出來,這大明朝至少一半的地方官,那都算是兇險去處了,當了還不如不當。

方子翎也很快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就沒有再多說。隻是吩咐車夫回府,先伺候老爺沐浴更衣,收拾幹淨。

方孔炤一愣:“咱家在京城何時有了府邸?翎兒伱此番進京不是住的客棧麽?”

方子翎臉一紅:“不關我事,是大哥提出借船的時候,沈撫台随口一并借了。說是沈公當年在京城當戶部郎中時置的業。沈家也不差這些銀子,雖然外放了,京中宅子也不賣,還留了人看管。

對了,提起沈公,最近幾日又打探到一個消息。說是陛下有感于沈撫台一家立功勞苦,勤勉任事,前天想到問起沈公在南京戶部代理仇維祯,做得如何。

周閣老、蔣尚書都幫着沈公說話,而仇維祯也定了今年告老緻仕,陛下就趁着這幾日辦了。旨意也已經發了下去,等送到南京,仇維祯就能退了,沈公便正式接任南京戶部尚書。”

方孔炤琢磨了一下女兒透露的這個新信息,很快也不覺得意外了。

他估摸着,崇祯這是希望沈樹人在配合孫傳庭解圍開封、跟李自成血拼之前,再示好一點恩惠,好讓沈樹人多賣力。

沈樹人自己目前沒有更多的功勞可以升賞,那就從他家裏人下手,看看有沒有哪些一直可給可不給的籌碼,趁着這個機會就順水推舟給了。

而且沈樹人已經做到正牌湖廣總督,還兼撫湖廣以外六個府,這地位已經是所有省級巡撫裏面最高的了。

如果他爹沈廷揚還隻是南京六部之一的侍郎,臉上都有點挂不住了。

現在父親做到尚書,兒子做到頂級巡撫,才算是勉強尊卑合适。沈廷揚這也算是再次沾了兒子的光。

一想到沈廷揚的境遇,方孔炤也難免聯想到自己的兒子,方以智至今還隻是一個知府,而且說實話,他的知府一路做上來,起步階段還是靠了爹的人脈的。

什麽時候方以智才能像别人家的兒子那樣,反哺家族呢。

……

方孔炤對兒子的怨念,也沒持續多久。

因爲當他住進沈樹人借的宅子之後,就進入了“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狀态了——這宅子可是看在方以智幫沈樹人做事的份上,才借住的,當然算是方以智掙來的。

刑部大牢裏可沒得洗澡,方孔炤花了一個多時辰收拾幹淨,又吃了點點心,看看天色已經午時,就吩咐換了身新的體面行頭,

一會兒先去西四牌樓觀刑,出門之前,方孔炤又想起個事兒,問方子翎此次進京有沒有準備金銀。

方子翎一愣:“觀刑帶什麽金銀?”

方孔炤:“一會兒看完後,要去周閣老府上拜會感謝,當然要有所準備。”

方子翎想了想,回屋拿了些名貴珠寶:“這些也是沈撫台拿給大哥打點人情的,這次倒是沒用上。”

方孔炤看了,就知道這些珠寶原本是打算爲了他的案子,撈人用的。結果還沒用上,人已經出來了,那就正好事後回禮。

方孔炤收拾了一番,讓仆人駕車先去了西四牌樓,到地方差不多也快午時三刻了。

明朝殺人還在西四牌樓,清朝才改到宣武門外,也就是菜市口。按《大明律》,罪行不是太嚴重的,留到秋後問斬,很嚴重的不赦重罪,那當然不待期、立決了。

方孔炤到的時候,已經圍得人山人海,方家的仆人隻能是撒了點碎銀買前面的人讓讓路,擠到街口一座茶樓、高價要了二樓臨街的座。

他們一開始還奇怪,西四牌樓隔三岔五殺人,今天怎麽人這麽多。稍微問了一下才知道,尹先民何一德居然被判了剮——

如果隻是兵敗失地,哪怕輸得再慘、指揮再不當,或者賣隊友,最多也就是個斬。可尹何二人居然還涉及主動從賊、投降張獻忠後還幫着張獻忠一起進攻來光複失地的官軍,最後還幫着張獻忠死守拖延了一陣衡州城,這就必須淩遲了。

這些情況,方孔炤和方子翎原先也是不知道的,至少沒注意到,看來還是這幾天刑部徐石麒親自過問,嚴刑拷打,多逼問出來的情況。

其實方子翎倒是聽大哥提起過,尹何二将最後在守衡州時,隻是想跟沈樹人談談條件,比如赦免他們的罪行,他們就投降。是沈樹人不許諾赦免,他們爲了求生才堅持抵抗,最後被手下的人綁了賣了。

但不管怎麽說,流賊都跑了還抗拒官軍,沒有第一時間反正,哪怕是爲了活命,也是加重的罪狀。

如果當時直接投降認罪伏法,可能就輕判一個斬立決,非要抵抗,最後淪落到淩遲處死。

而且,這些罪行,經過看熱鬧的吃瓜群衆的傳言,就越說越嚴重了。方子翎明明白白聽到,隔壁桌幾個東林黨的讀書人,估計是秀才們,在那兒義憤填膺:

“聽說這尹先民、何一德就是天生的賤骨頭!張獻忠一到長沙城就投降!張獻忠都走了,他們還自告奮勇爲張獻忠斷後!

死守衡州城想掐斷沈撫台的糧道,不讓沈撫台立刻緊追張獻忠!要不是這兩人帶兵拖延,說不定張狗都已經被沈撫台追上殺了!”

方子翎一聽這話,也是頗不以爲然,内心是很想駁斥這幫無知腐儒。但理智告訴她,這種誤會想誤就誤吧,反正對沈家人和方家人都是有好處的,可以幫着開脫責任。

而一旁官場經驗豐富的方孔炤,更是聞言後心中一凜,低聲點撥女兒:“這刑部尚書徐石麒,怕是都在向沈賢侄示好了。

之前聽說他被周延儒敲打,這是擺明了順着周延儒、陳新甲、蔣德璟想看到的說法辦案子呢。沈賢侄也是好手腕呐,不知沈家到底花了多少銀子,

竟能讓六部尚書有三個幫着他說話,要是徐石麒也拉下水,那就是四個了。除了禮部、工部,其他都念他的好。”

方子翎臉色一白,不是很想相信這種說法,她失神地喃喃:“爹……你是說,沈大哥在京中的人緣,都是使了銀子的?他不是這種人吧?”

方孔炤不由好氣又好笑:“想什麽呢?大明朝到了如今這步田地,誰不用使銀子?隻能說,他也是身不由己,未必全靠使銀子,但肯定是使了不少銀子的!

你想那麽多幹嘛,這事兒說起來對我們也有好處。至少尹何背走的罪孽越重,張獻忠陷湖廣的牽連就越少,别人的罪責就越輕。再說了,東林坊間這麽傳,徐石麒也未必有多判他們幾刀。”

方孔炤剛剛悲憫地說完,那邊也差不多要行刑了,行刑官還宣布了具體的判罰,聽說隻是剮八刀,

方孔炤這種老油條,也就立刻判斷出,徐石麒最後說“尹先民何一德試圖掩護張獻忠,拖延沈樹人追擊”的說辭,并沒有因此加重刑罰。

因爲八刀已經是淩遲裏面刀數最少的了,看來徐石麒還是有原則的,雖然描述得罪行更可惡了,該剮的刀數卻沒加。

街口行刑官宣布完後,劊子手就扯了尹何二賊塞口的破布,二人也立刻大罵起來,還試圖辯解攀咬。

不過淩遲的第一刀就是割舌頭,劊子手動作也快。

隻見他非常淩厲地一肘、猝不及防鑿在尹先民小腹上,讓對方立刻痛呼失聲、張大了嘴,然後一把小巧的解腕尖刀利落地伸進嘴裏一剜,一根舌頭立刻剜落,攀咬辱罵之言也就成了含混地吐血聲。

不一會兒,兩人都被剮夠六刀,最後一刀剜進心窩,徹底了斷。

京城百姓紛紛歡呼雀躍,對這兩個給張獻忠當狗的狗賊屍體,亂丢爛菜葉子和土塊污穢。

“人心向背,何至于差異如此之大。這大明江山,活在各處的人,怕是都難以理解活在别處的人吧。”

方子翎久居閨閣,出遠門确實不多,一想到京城這邊的百姓,對于給流賊賣命的人,如此同仇敵忾發自肺腑地仇恨。又想到陝西、河南從賊恨官者也是前仆後繼,方子翎不由開始懷疑人生。

大明實在是太遼闊了,大明的不同部分,百姓的人心向背差異,也實在是太大了。

陝西人的仇明,和江南、京城百姓的擁戴大明,都不是假的,也永遠無法理解對方的立場。

……

感慨了一番後,方子翎跟着父親的車駕,繼續去了周閣老府上。

周延儒很忙,讓方孔炤等候了很久,才抽空接見——當然了,謝恩的珠寶,早在接見之前,就已經送了進去,否則也未必能那麽快被接見。

方孔炤當然也不會說出那些龌龊求官的話,他現在其實也不是非常急于再找個缺,反而擔心的是去錯地方。

所以一見面,他隻是非常得體地謝周延儒的明察秋毫,别的并沒有多說。

周延儒也是人精,看方孔炤沒露出求複職的嘴臉,知道他是個知進退的,客套一番後,便勸勉:

“方賢弟不必憂慮,你治湖廣時,也算勤勉。如今沈樹人能破張獻忠,也與湖廣此前的基礎分不開。

如今李自成張獻忠四處流竄,西北官員人人如臨大敵,很快就會出缺的。一旦陛下需要人分憂,還需要我等一并勠力同心、奮而忘身才是。”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周延儒确認對方不急之後,就暗示,可以在京城住一段時間,如果有機會,年底的時候再例行排缺。

如此一來,後續前途的事兒也算先下了定了。方孔炤覺得,京城一時半會兒肯定還是安全的,那就帶着女兒,在京中運作。

反正也快入冬了,年底之前這幾個月,就幫方以智、沈樹人他們當當京中的眼線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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