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樹人這幾年久居上位,養移體居移氣,早已變得無比淡定沉穩。
所以面對方子翎的攻擊性,他也不會立刻就反應。反而旁若無人地附到李香君耳邊,先低語安慰:“别往心裏去,不用跟外人一般見識。”
這就好比一個人罵馬雲窮,他當然不會生氣,因爲地球人都知道他不窮,這還用辯解?隻有罵馬雲醜,對方才可能有情緒波動,因爲這說的是事實。
李香君原本心情有些發揪,聽了主人安慰後,立刻覺得暖暖的,隻是對方子翎報以淡然一笑,什麽都沒解釋。
幸好,沈樹人可以大度,别人卻沒這個膽子。
一旁的方以智看妹妹說話冒失,饒是他也鋼鐵直男、對女人心思很少揣摩,此刻也不得不立刻出言制止:
“子翎!不得無禮!沈年兄的家事,有什麽好置喙的!别忘了你今天本就是願賭服輸來的!”
方子翎被親哥哥潑了冷水,也有點冷靜下來,剛才的話确實火藥味重了點,但她覺得自己并沒有壞心,頗覺委屈。
“我……我這也是作爲朋友,想提醒一句,爲沈兄好!”她先跟哥哥狡辯了半句,随後轉向沈樹人,
“沈兄你知不知道坊間對你跟左良玉和侯家的恩怨,都是怎麽嚼舌頭的!伱難道不在乎私德名聲麽?”
沈樹人這才臉色一冷,好整以暇地坐下:“我什麽都知道,然後呢?”
方子翎大驚,她一直以爲沈樹人是被李香君狐媚蒙蔽的,并不充分了解坊間的閑言碎語。
對方這麽坦白地認了,反而讓她無話可說:“你……你是都知道了,還堅持這樣護着她?莫非是有什麽難言之隐的苦衷?”
沈樹人笑了:“你都說了,如果有苦衷,也是難言之隐,那還有什麽好問的?”
方子翎神色一黯:“那就是确有苦衷了……”
沈樹人正色道:“不要妄自揣測,更不能把妄自揣測的話亂說出去。上次的賭約,你守口如瓶,我也拿你當朋友——我隻跟守口如瓶之人爲友。”
方子翎也是聰明人,被這麽一擠兌,心中已經大緻猜出沈樹人當初是故意給左良玉下套的,說不定還有更多别的陰謀。
沈樹人說得那麽鄭重,她也心灰意冷,不再多勸,這事兒總算是揭過了。
方以智看氛圍沒有鬧僵,也是松了口氣:“子翎都是你冒失!你原本說好了今日來讨教天下大勢、鏡鑒興替,咱隻論學問不及其餘不好麽。”
方子翎也連忙借坡下驢,就跟沈樹人請教起一些關于《流賊論》和《流賊論續》的看法、不解。
沈樹人對這些學術讨論當然不會避諱,隻要不涉秘、不涉及對将來的用計,都可以高談闊論。一時氛圍總算融洽了下來,而方子翎、卞玉京眼神中對他的崇拜,也漸漸加深。
沈樹人也不吝把剛才卞玉京跟他讨論的問題,再重複推敲一遍,順便看看方子翎有什麽獨到見解。
而方子翎這次是徹底的歎服:“沈兄神算,堪稱鬼神莫測,當世腐儒,莫有能及。連卞姑娘的見識,都不在我之下,實在慚愧。
小妹從小讀聖人之書,讀史也首推朱子《通鑒綱目》,眼光竟不如卞姑娘不落窠臼、天馬行空。”
顯然她這最後兩句感慨,是在感歎連卞玉京都能不畏權威、不被勝利者的光環幹擾,在分析曆朝曆代“賊寇”時,連劉邦項羽都敢拿來跟李自成、張獻忠做對比。
且不說卞玉京對比的結論對不對,至少方子翎自問她這種接受傳統教育的大家閨秀,就算再熟讀史書,也不敢有這樣驚世駭俗的想法。
所以單比眼界的開闊程度、思想的開放性,她竟連卞玉京都不如了。
她怎麽敢把正統王朝的開國君主、去和賊寇相比呢?那可都是《史記》上有“本紀”的人呐。
而方子翎從小是飽讀詩書的大家閨秀,十幾年的心理暗示下來,她早已形成了一種三觀,就是覺得女子也該讀書明理、明辨是非。
如此一來,她也很難對卞玉京産生惡感,隻能是真心佩服,惺惺相惜。畢竟否認卞玉京,就像是在暗示否認她自己。
卞玉京看她态度變得和善,也樂于搞好關系。她是苦出身,在秦淮河被調教多年,已經嘗盡了察言觀色的苦楚。
哪怕年齡比方子翎還稍幼幾個月,但情商方面,已經比方子翎這種大門不出的大小姐高出甚多。
看方子翎服軟,卞玉京也落落大方地互相吹捧:“方小姐過譽了,論學問淵博,根基紮實,小妹豈敢相提并論。小妹不過是勝在讀書駁雜,不拘一格,愚者千慮,偶有一得。”
她說的也是實話,兩人比基本功紮實程度,那方子翎絕對是完爆她的。方子翎隻是思想相對保守,眼光被局限住了,也不如卞玉京大膽敢想。
方子翎:“那以後有機會,也多跟卞姑娘請教。沈兄貴人事忙,他這兒咱可是不敢常來。”
幾人聊了一會兒政治曆史學問,互相啓發,偶爾也拉着方以智聊幾句。
但方以智志不在此,他雖也博覽群書,學問不凡,可是除了聖人之學外,他的興趣更多在自然科學方面,對政治哲學和曆史算計,他隻覺得虛僞,不夠灑脫。
方子翎幾次想拉着兄長一起讨論,以壯膽緩解尴尬,被兄長不給面子後,她也忍不住吐槽了幾句:
“真是白瞎了你考個進士出身的學問!不好史鑒,每天就知道瞎忙活,甯可研究‘爛肉裏是不是有蟲’。”
一旁的卞玉京和李香君不了解外面的公事,聽到這話也有些好奇,便悄悄問自加公子。沈樹人卻是知道的,就幫着解釋:
“方姑娘,可别小看令兄最近和宋主事做的大事,那可是利國利民的,也是實用之學。‘佛觀一碗水、八萬四千蟲’,我們平時飲食,本就有無數微蟲,隻是咱看不見罷了。
但煮沸密封之物不易腐爛,不煮直接密封卻會腐爛,這就是對米肉飲水上有蟲的旁證了。将來若是觀察器具有所突破,總有看得見的一天的。”
方子翎知道自己在學識眼界上被人完爆,也不敢反駁,隻是嘟囔着說:
“可是聽說半月之前就已經做出‘罐頭’了,他還在每天琢磨那些‘看不見的微蟲’,可不是多費精力麽,還不如多做點實事。”
沈樹人笑了:“實用技術和理論思想都很重要,綱舉則目張。做出了實用的東西,也應該繼續深究其中道理的,那樣才能舉一反三。
令兄的鑽研,我最近也是一直有關注,進步不小呢,我随便舉個例子。
他們做出來的‘罐頭’,最初隻是能把原本隻能放半個月的豌豆延長到貯存數月。最近一次,可是做到了把原本隻能放兩三日便會酸敗的牛乳,都延長到了能放置數月,這不就是利國利民麽?
我曾與方兄探讨過一些萬物生長的法則,發現過一個結論:但凡草木、鳥獸魚蟲,每食用一級,至少會損耗八九成的‘養分’,才能滋長出更高級的物種。
比如羊吃草,吃相當于十斤羊肉養分的草料,說不定才長一斤羊肉。狼又吃羊,也得吃相當于十斤狼肉養分的羊肉,才得長一斤狼肉。
但是,有些并非牲畜自身器官的生長,對養分的利用效率卻高得多。比如雞鴨産蛋,牛羊産乳。吃下同樣的蟲谷、草料,産出的雞蛋的養分,或許能是雞肉的兩三倍。産出的牛乳的養分,也能是牛肉的兩三倍。
所以,如果有一種技巧,能把雞蛋、牛乳變得易于長期保存,這就是在讓天下飼養雞、牛的百姓獲益憑空增多數成,也是非常了不起的德政,不說比肩神農,至少也是功在當代。”
沈樹人随口說的道理,顯然是借鑒自達爾文的“食物鏈能量傳遞效率”理論,無非他用自己的語言、适合明朝人聽懂的方式表述出來。
養雞養牛用于吃雞蛋喝牛奶,肯定比直接殺了吃雞肉牛肉飼料轉化效率高。
方子翎卞玉京她們也都是聰慧之人,立刻聽懂了這事兒的意義,對方以智最近的工作,也多了幾分欽佩和崇敬。
而沈樹人經此一事,也看出來了,方以智這人高傲,自己做的工作别人不理解,他也懶得跟外行人解釋。沈樹人不由搖頭:
“方兄,看來令妹的高傲,也是跟你一脈相承呐。你這般埋頭做事、不屑于向無知之人解釋的脾氣,也該改改了。
換做是我,但凡做出點成績,還不得吹噓得身邊人都知道。我是太狂,你是太謙,不屑賣弄。”
方以智也知道好友說得對,但有些脾氣是天生的。于是他隻是梗着脖子調侃:“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方子翎氣得打了哥哥一下,也知道哥哥這是不打算改了。
沈樹人也笑了:“行吧,方兄謙退,那就咱幫方兄吹噓——幾位,你們好不好奇方兄這幾日用了什麽法子,把牛乳也變得能保存數月?好奇的話,就給你們一罐嘗嘗看。”
幾女一開始還以爲要學什麽複雜的自然科學道理,便苦着個臉,結果得知隻是讓她們吃東西,立刻就不郁悶了,紛紛表示願意嘗試。
吃東西誰不會啊。
沈樹人附耳跟李香君交代了一句,不一會兒,後院就又來了幾個女子,有正抱着半歲多女兒的董小宛,還有幾個侍女。
侍女們手中,拿着幾個剛剛開啓密封的瓷罐子,諸女連忙好奇地湊上去,瓷罐一掀開蓋子,立刻就飄出一股濃郁的乳香。
明末原本因爲缺乏保鮮技術,所以哪怕剛擠出來的牛奶酸味并不明顯,但運輸儲存花上幾天時間後,等到喝到嘴裏,肯定多少有點酸了,那是細菌發酵的結果。
而眼前這幾罐東西,卻因爲保鮮得當,所以幾乎感覺不到酸氣,隻是純正的奶香,這種氣味幾女從來沒聞到過,立刻精神一振。
“牛乳之所以容易酸敗,一來是缺乏燒煮殺蟲,二來也是太過稀薄,水分太多,就算燒煮過後,一旦再有微蟲落入,難免再次快速繁衍。
這個叫煉乳,在不滾沸的情況下久煮蒸發生乳,最後四斤甚至五斤濃縮一斤,幾乎無水。還可以在煉制時加入糖或是蜜,随着煉制讓甜度愈發提升,最後連微蟲都無法生存,密封後便能存放數月之久。就跟腌漬防腐一個道理,無非是用糖而不是鹽來腌。”
沈樹人最初其實是想看看能不能造出奶粉的,後來發現難度太大了,徹底燒幹不現實,早就闆結焦糊了,這時代也沒法抽低壓真空來降低沸點促進鮮奶噴粉。
所以,最後就出現了煉乳,這玩意兒難度真沒多大,想通了原理明朝也能輕松造。奶粉的濃縮率一般是七倍,也就是七斤奶燒幹成一斤粉,煉乳最多做到五倍,五斤燒剩一斤,還是有一點水分殘留的,不過濃度已經無法支持細菌生存。
沈樹人很是得意地介紹着方以智的最新成果,也是彰顯他的科研投入的價值——不是說做出最早的軍糧罐頭後,就可以止步不前了。隻有搞清楚了原理,才能舉一反三,一直進步,花樣翻新做出更多好東西。
把一種種原本不适宜大規模存儲的東西,變得易于大規模存儲。
将來等他帶兵入川,跟張獻忠作戰時,蜀地地形複雜,軍糧轉運困難,這些高能量密度、單位重量輕便的食物,才便于軍隊持續作戰。
蜀地運軍糧,從來都是一個困擾了千年的老大難問題。
當然,煉乳如今絕對是高檔品,這種東西就算生産出來,也不會當做軍糧,最多是給高級軍官作爲營養補充,或者是給傷員恢複期的福利——曆史上米國人在南北内戰中發明了煉乳,也是作爲傷兵養傷的營養品用的,不是給普通健康士兵喝的。
沈樹人介紹完之後,一旁的董小宛也言笑晏晏地現身說法:沈樹人的女兒,如今已半歲多,勉強能坐起來和爬行,除了喝母乳之外,也能補充一點不加蜜的淡煉乳,喝的時候重新加熱水稀釋調開了。
董小宛一邊說,一邊就要演示給大家調。卞玉京卻沒忍住,直接偷偷對着一罐子摳了一手指,往嘴裏嗦。
“小心齁死你!又不是沒得給你吃!加熱水調化開吃!”沈樹人看了,好氣又好笑,關切地責備了一句。
卞玉京被一吓,轉瞬發現也沒什麽,隻是伸着舌頭把手指舔幹淨:“哇,好好吃!又不是很甜。方府台,你也真是功德無量了,居然鼓搗技巧還能鼓搗出這麽好吃的東西。姐姐你們也試試?”
卞玉京把罐子塞到衆女面前,方子翎李香君卻不過,也試探着摳了一塊,把食指伸進嘴裏嗦,一個個也露出了震驚欣喜的神色:“這麽好吃?”
沈樹人看得都覺得一陣胰島素不足,搖頭歎息:“你們都不怕甜的麽?這可是加了蜂蜜一起濃縮煉的!”
“沒想到,沈兄那麽敢作敢當,豁達無畏之人,居然會怕甜。”方子翎看他難得有局促的時候,沒想到居然怕甜,實在是出人意表。
沈樹人歎息:“我不是怕甜,是吃太多糖不健康。”
他的養生觀畢竟是現代人,可做不出這種邊打胰島素邊吃煉乳濃縮原漿的事兒來。
不過轉念一想,這些明末的可憐人,能吃過多少甜食哦,那些貧困之家,确實不用擔心吃太甜吃出病來。
既然都請衆人嘗了煉乳,沈樹人索性也讓後廚先準備宴席,就這麽招待方家人一起把酒言歡,算是走個過場。
備宴期間,方以智其實也知道妹妹的心思,之前父母也有暗示過他,所以他會恰到好處地借故離開,給妹妹單獨和沈家人聊天的機會。
方子翎臉皮薄,她對沈樹人如今更多是欽佩,有點小仰慕,但大家閨秀自己也朦朦胧胧的,無法定性。得到機會後,她也忍不住站在朋友的立場上、悄悄問幾個不相關的問題。
當然,方子翎内心,一直覺得自己都是在爲朋友好。
“沈兄……有句話,其實小妹一直頗爲不解。”
沈樹人也察覺到對方表情語氣異樣,但還是舉重若輕:“說說看。”
“當初李姑娘的事兒……就算真有難言之隐,比如,我是說假如,是你利用了她。可是事後,你一樣有别的辦法可以處置。比如裝出你當初也是被女色所迷惑,痛改前非,縱然你的政敵不會因此而少恨你,卻可以讓你在坊間的名聲變好……”
沈樹人毫不在乎地一笑,也是壓低音量,免得李香君她們聽到:“那我不成了商纣周幽、把罪過推給妲己褒姒了麽?
不管我有沒有利用誰,隻要是我的女人,不論出身尊卑,我自然要護她周全!把女人推出去分攤罵名這種事兒,沈某不屑爲之。”
方子翎心中劇震,這是她從未設想過的。
此人好色,但也着實有擔當,不愧憐香惜玉之名。
雖然他今天隻是對李香君負責到底,力挺維護,但隻要這個秉性不變,将來他的其他女人受過,他肯定也會一視同仁的。
還真說不上是好還是不好了。
……
不一會兒,方以智也回來了,看妹妹表情悠然神往,迷迷糊糊的,他也不由歎息。
酒宴上一番觥籌交錯後,方以智也找了個機會,跟沈樹人去書房聊一些男人之間的話題。
方以智也不客氣了,直接暗示沈樹人,覺得他妹妹這人如何。還說他父母去年跟沈樹人交流數次,覺得他不愧是大明年輕一代的翹楚人傑。
話說到這個份上,沈樹人也不會繼續推诿,他也直說了:“方兄,我看得出來,令妹才貌雙全,性情剛烈,正直敢言,可謂巾帼不讓須眉。最多就是喜歡自以爲好心多事,結果偶爾幫倒忙,算是白璧微瑕。
其實去年冬天,要是我們兩家談妥,這事兒也可水到渠成。但如今卻是……恕我直言,如今我也已是一方撫台,咱不是以官職前途論攀附,隻是作爲一方封疆大吏,在這朝廷多事之秋,實在不該做徒增朝廷猜忌的事兒。
如今陛下要楊閣老調我北上助戰、對付闖賊,我卻因軍備未完,必須先拖延數月,這說到底是屬于抗命。如果在傳出皖撫和湖廣巡撫兩家聯姻,陛下不會覺得有藩鎮串聯之嫌疑麽?
這事兒,怎麽着也得我此次北上、助楊閣老與闖賊一戰後,證明了我并無在湖廣、南直劃地自雄、不肯爲朝廷出力的嫌疑,然後才好讨論。”
方以智眉頭一皺:“那不也就是再等幾個月麽?說得好像我妹妹很愁嫁似的,幾個月又不是等不起。”
沈樹人搖搖頭:“兵兇戰危,兵連禍結,豈是能妄議的。我這人最恨别人說‘打完這一仗,就回老家成親’,太不吉利了,到了我們這種高位,有些事情要看天意的,做不到就不能提前許諾。”
方以智被這話一堵,也徹底不好開口了。
他當然不可能聽說過“打完這一仗就回老家結婚”的梗。但方以智是親眼看到過自己三個姑姑嫁了地方官後、姑父紛紛守城失利、被流賊殺害的。
連他都隐約覺得,他們方家的女兒提前太多跟别人定親而無法完婚,似乎不太吉利……
“也罷,那就等船到橋頭自然直吧,各安天命。先把眼前的坎過去再說。”方以智決定等沈樹人跟李自成打完這一仗之後再聊。
……
半天的拜訪賠禮服軟很快就結束了,回知府衙門的路上,方子翎最終還是沒忍住,跟哥哥打探了一下。
“哥……你沒跟沈兄亂說什麽吧?爹娘也真是的……”
“說了,他說你才貌雙全,古道熱腸,明辨是非,就是有時候太自信,又不了解清楚情況,會好心辦壞事。”方以智也憋得難受,一口氣吐露了。
“他……他真是這麽說的?他怎麽能這麽說呢!這,我哪有……”方子翎沒想到兄長那麽直白,一時手足無措,都想把馬車裏的坐墊掀起來蓋腦袋上。
方以智嗤笑一聲:“你急什麽,但是——”
方子翎立刻潑了點冷水,抓住哥哥袖子:“但是什麽?呸,我……我就是好奇别人怎麽看我的。”
方以智:“但是,他說高處不勝寒,如今兵兇戰危,他又不能完全執行亂命,總要避嫌藩鎮聯姻——别急!他沒說沒戲,他隻是說,要等他與闖賊一戰,證明他并無劃地自雄的野心後,才能談論其餘!”
方子翎這才松了口氣:“那就是說,他心裏是願意的了?看得上我的了?那不就行了,我等就是了。”
方以智無奈地搖搖頭:“你趁早别說這種話!我聽了都覺得怪不吉利的!你也太坎坷多磨了!說不定就是天意緣分沒到。
當初三姑也是這般!說是等,結果沒過門就望門寡了!姑父都沒拜堂就死在張獻忠賊軍手上!這種話以後少說!”
方子翎被個個搶白,也想到自家那麽多姑姑姐姐的不吉利,隻好把話咽下去:
“不說出來就不說出來!隻要沈樹人回來,這事兒就算成了。到時候不管還有什麽别的世俗阻撓,都可以不顧!雖然他好色了點,但也是真的憐香惜玉……今天他能這麽護着李香君,将來要是也能這麽護着……”
——
PS:亂七八糟沒法斷章……六七千字一下子堆上來算了。今天就這一章了。其實昨天也九千字了,最近字數其實不少反多,隻是章節數量少。
整理一下思路,明天回到戰備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