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麽李自成和張獻忠,就一定比羅汝才和馬守應更有威脅?
最初聽到這個問題時,沈樹人的第一反應,其實是不太想回答的。
前世作爲一個資深的政治哲學和外交理論學者,沈樹人很清楚,曆史是由宏觀的必然和微觀的偶然構成的。
這有點像量子力學:在微觀層面,每一顆光子在通過雙縫後究竟會落在哪裏,确實是真随機的,你壓根兒預測不了。
但不管每一顆光子、量子多麽随機,最後組成的宏觀世界,肯定是符合宏觀的物理定律預期的。億萬萬顆光子通過雙縫後,宏觀上肯定是形成幹涉條紋。
曆史發展到了某一個階段,比如明末,肯定要産生一個政權上的劇烈疊代,土地兼并種種社會矛盾肯定要來一次翻天覆地的宣洩。
風口和機會擺在那兒,誰都知道,但最後具體是哪個個人跑出來,還是有非常大的随機性的。
馬哲說的曆史必然性與曲折性,很大程度上就是這個意思,所以唯物史觀才要求不許搞個人崇拜。
曆史是人民這個整體創造出來的,英雄不過是順着時勢,進入了迎合風口的領域和團隊。但最後誰活下來坐到那個位置上,誰恰好随機到那條最亮的幹涉條紋上,起碼還有九成的運氣。
如今,沈樹人親自入局,攪了那麽多蝴蝶效應,就算崇祯最後依然非死不可,就一定會死在李自成或張獻忠手上麽?
曆史上,李自成是在和羅汝才、馬守應三家會師之後,突然下毒手偷襲殺了羅、馬,兼并了他們的人馬,如今有沒有可能被羅、馬反殺呢?
沈樹人吃着面前的宵夜,想這個問題想了很久,最後才給出了一個公允的回答。
“下官有點一家之言,方撫台姑妄聽之。”沈樹人整理好思路,娓娓道來,
“我以爲,單論殺人掠地,确實操獻闖馬四賊,均在伯仲之間。如果是戰陣厮殺、刀槍無眼,誰都有可能死在官軍手上,活下來的,自然會借機兼并戰友的舊部。
但是,如果不看戰陣的厮殺,看籠絡人心、操弄正統、斡旋誘叛,則張獻忠、李自成自有羅汝才、馬守應所不具備的優勢。因此,軍事上四人平手,拉攏人方面,張、李勝出。”
沈樹人語氣非常有自信,而且淡定,有一股沛然之氣。
方孔炤聽了他的話,也莫名升起一股信任。
那種感覺,不是真心堅信自己所說的是真理的人,是不會那麽有底氣的。
“賢侄對自己的高論,非常有底氣啊,何以敢如此鐵口直斷?既然要說拉攏人的本事,那羅汝才僄狡鋒協好亂樂禍,待人虛與委蛇擅能隐忍,不亞于曹操,豈不比張、李更甚?天下士大夫皆如此以爲,賢侄何以特立獨行?”
方孔炤這番認知,還真不是胡說的。
在明末當時的士大夫主流認知中,都覺得流賊裏面,要說能籠絡文武、凝聚有才者的人心,數羅汝才第一。
羅汝才好幾次操作,都能跟曹操那種“把手下人跟袁紹私通的書信看都不看一把火燒了”差不多精妙,他曹操的外号,也不是白叫的。
李自成張獻忠之類的粗胚,根本沒有這種程度的籠絡人心謀略。
然而,沈樹人立刻就指出了這種看法的片面之處:“恕下官直言,這種看法,不過是文人之見。文人推測兵法謀略,都喜歡以文人的視角來看。
他們眼中值得籠絡的人心,也都隻是有文武之才的人的心。至于無能黔首的心,滿朝文官根本就沒當回事——
而李自成、張獻忠,恰恰在籠絡黔首方面,比羅汝才厲害得多。羅汝才的那點小聰明,又沒有曆史上曹、莽的血統身份加持。一正一反,此消彼長,才有我剛才的推論。”
“哦?願聞其詳!”方孔炤這才徹底表情凝重起來。
沈樹人把事情分情況讨論、分到那麽細,逐條逐次剖析,怎麽看都是非常有把握。若非洞若觀火之輩,絕不敢這麽說話。
沈樹人深入侃侃而談:“自古以來,流賊不能成事,是因爲不能打麽?當然不是!流賊在軍事上隻要經過磨砺,戰技戰術比曆朝曆代的官軍都絕無不如,士氣還猶有勝之,畢竟王朝末年,官軍往往士氣低落。
可自秦以來,千又八百年,從無流賊能長遠穩固建立朝代,究竟爲何?就是因爲流賊不知運籌正統。自陳勝吳廣喊出‘王侯将相、甯有種乎’,喊的時候固然痛快,可也留下了一個弊端:
王侯無種,他也一樣無種。所以陳勝起兵得楚地後,放出部将武臣攻趙地,武臣得趙而自立趙王,武臣又派出部将韓廣攻燕地,韓廣得燕地而自封燕王。
陳勝又派周巿略魏地,周巿雖未自稱魏王,卻也未必是他不想,隻是他看了武臣、韓廣的教訓後,終于明白‘帝王将相甯有種乎’是一柄雙刃劍,讓你反人更容易的同時,也讓你的手下反伱更容易。他這才改弦更張,回去擁立魏王後裔魏咎爲王。
陳勝最後之死,是軍事上被章邯擊敗麽?未必!假設武臣、韓廣、周巿之兵依然聽命于陳勝,章邯又能有幾成把握擊潰團結一心的義軍聯軍?
範增以此勸項梁,劉邦以此尊義帝,太祖以此尊小明王,皆重正統,才得從貧寒起兵而得天下、與群盜劃清界限。
西漢末年,再有綠林、赤眉起事,各路軍閥便學了陳勝的教訓,從此不敢再喊帝王将相甯有種乎,隻敢找一個姓劉的立爲傀儡,以求正統,讓自己的部下不敢反自己。
此後千年,但凡以常道起兵的流賊,隻要不記住陳勝的教訓、不尋正統的,最後全都因内亂覆滅,無一例外。唐末黃巢,與秦末陳勝何其相似?
黃巢在軍事上走的更遠,都攻下長安了,可是他不在乎正統,最後是被手下朱溫叛變投唐,朱溫手握正統又有戰力,将其撲滅。
如今之勢,流賊人人都不重視正統,而羅汝才之輩,縱有曹操之狡猾,卻無曹操之出生,些許蠅營狗苟,也建設不起正統,所以不足爲懼。
李自成、張獻忠則不然,他們雖然也沒有正統,也出身寒微,卻另辟蹊徑,走的是曆史上另一類流賊的路數,故而我以爲,不論軍事、單論籠絡人心,李、張更爲可怕!”
方孔炤聽到這兒,徹底被震住了。
這個沈樹人,讀書的眼光,到底與衆不同,竟能如此廣度地分析問題。
事實上,如果有些後世的網文秦粉看到這段話,估計也得大跌眼鏡——後世多少地攤文瘋狂炒作陰謀論,說什麽陳勝吳廣是六國貴族複辟、是六國遺老遺少不滿秦、不是因爲秦的暴政……
扯淡!
六國貴族根本就是陳勝吳廣第一波出了血的教訓,發現“王侯無種”之後自己也會“無種”,會出現武臣、韓廣這樣的叛徒。然後到周巿開始,才因爲懼怕自己的屬下反自己,不得不把六國後人請出來的。
而到了20世紀,因爲現代曆史教科書要強調“本無種”的進步意義,斷章取義把武臣韓廣的戲份砍了,才給了六國陰謀論宣傳的土壤。
沈樹人是深谙政治哲學理論的,他回到明朝之後,之所以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竊”而不是直接推翻大明,想的也是這一層——
如果武力夠強就可以吊絲上位成功的話,他可以上位别人也可以反他啊。自己死了之後呢?二世而亡麽?
如果他有真本事,可以靠謀略武功取勝,還則罷了。
如果他需要靠攀科技才能取勝,那就更容易二世而亡了——因爲他統一華夏之後,他發明出來的那些科技,就是全華夏所有地區都有了。
到時候如果籬笆紮得不牢,到了他兒子那代,外面一些省份就可以拿着和他兒子控制的中樞同時代的武器科技來作亂,不還是二世而亡?
秦朝不就是那麽亡的麽?秦還是秦國的時候,弓弩兵器可能比六國有技術優勢,兵役制度獎懲動員制度方面也有優勢。
但有了全國之後,六國曾經的土地在兵器技術上跟秦本土拉平了,制度優勢也拉平了,全國都用了先進制度。六國還想反你,那就是五六倍的規模體量反噬。
所以沈樹人前世看小說的時候,一直覺得很可笑:一群别的權謀本事沒有、全靠攀科技打勝仗的人,何來的勇氣徹底摧垮正統性、然後又空口白話建立一個新王朝?(摧垮正統性後搞民豬政治的還有點可讨論性,這裏隻讨論吊絲無正統重建王朝)
等你統一了,死了,這些科技和制度都是全國所有省都有的,到時候你都沒有苦心經營起正統,還指望你兒子控得住盤?
二世而亡都算好的了。如果創一代情商就比較低,一世而亡都有可能。
所以,沈樹人從來不擔心沒有正統性的流賊真能建立一個王朝,他們最多可以滅國,但不能立國。可以軍事上消滅前朝,但自己不可能守住業。
李世民說的“創業難,守業更難”,創業說的就是軍事勝利打翻前朝,守業就是建立起自己的正統、自己的統治合法性,
讓天下人相信“造反的事情是特殊時期特殊情況下才有可能成功的,當今皇上是最後一位得了天命的成功者,從此到此爲止”。李世民後半輩子都是在爲“到此爲止”這幾個字賣命,打掉天下人“我上我也行”的邪念。
所以,覺得流賊不能成事,這不是沈樹人看不起李自成、張獻忠。除非是遇到了有義帝授權的劉邦、或者是有小明王傳承的朱元璋。
沒有“義帝”沒有“小明王”,單有劉邦和朱元璋都不好使!
……
方孔炤震驚了很久,大緻把這層道理想明白,但還是不理解李自成張獻忠怎麽就比羅汝才更危險了,他隻好繼續不恥下問,非要搞清楚裏面的天道真髓。
沈樹人也隻好繼續分析:“李自成、張獻忠之流之所以更有威脅,是因爲他們不屬于曆史上那些家天下型的流賊,更像是張角、五鬥米、白蓮之流。”
方孔炤一愣,立刻反駁:“李自成張獻忠可沒搞任何異端邪說啊!”
沈樹人:“他們确實沒有搞,所以我們才隻是說‘相似’,沒說完全相同,但其利弊卻是相通的。
撫台請靜靜聽下官分析:自陳勝、綠林赤眉以來,天下流賊都知道無正統則不能得天下、無正統則會被手下反噬内鬥,所以自然有人想改良這一切。
漢末張角,便是這條路線的最早試探者,張角爲什麽要搞太平道?因爲有了道之後,就會有仙師、有受命于天之人,有了天意加持,正統也就有了。手下之人隻能聽命于他,用鬼神組織起來。
鬼神的使徒,是不能和武臣、韓廣背叛陳勝那樣背叛仙師的,神道兵馬的内部統一性,也就強過了流賊。
而且不知撫台大人您注意到過沒有,自古創立神道、自成一教、并且得到一定政權發揚光大的仙師,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他們斷子絕孫無後。
佛家的佛祖有子,但其子出家跟随修行,故佛祖無孫。西洋紅夷人有景教,其始祖也是被殺殉道,并無子嗣。黑衣大食那邊,也是隻有女婿一派,并無嫡子。
創道之祖無後絕嗣,有個最大的好處,就是衆人都願意爲他們的推廣事業添磚加瓦,人人都有個奔頭,覺得我爲這個事業出力最多、最後師傅可能就會把衣缽傳授與我。
哪怕時至今日,佛寺道館裏那些弟子,對方丈、住持、觀主的孝敬,甚至更甚俗家父子親情,爲什麽?因爲他們知道方丈主持觀主斷子絕孫。
他們如果能做到在所有弟子中、侍奉師傅侍奉得最好的那一個,将來整個觀、寺都能傳給他!衆人拾柴,火焰自高,人人用命,基業自昌!
張角創太平道時,天下三十六方、四十餘萬衆,人人尊奉大賢良師,并無公然自立,爲的就是一旦大賢良師病故或者病危時,他們可以得到天道傳承、至少先稱一個‘神上使’。
而這種事情,此後千又四百年間,反複上演了多少次?爲何曆朝曆代禁止邪道、打擊白蓮,比打擊流賊更狠?因爲朝廷也知道這種東西,比流賊更危險。
隻可惜,朝廷隻看到表面,卻沒看到内在——邪道危險,本質不是邪道本身危險,而是‘師徒傳承、斷子絕孫’這種模式,對下面的人誘惑太深,人人用命!
如今李自成張獻忠,名爲流賊,實則一個天閹絕嗣、一個早年雖然有妻,但後來傷病絕嗣,李自成之妻邢氏也跟着他部将高傑跑了。
這倆人又廣收義子,手下部将人人用命,都奔着‘如果幫闖王、八大王打下天下,将來二人無子,終究無法傳承,還不是得在衆将之中擇功勞最高者共天下、或者收爲義子’?
相比之下,羅汝才雖好曹操,卻也如曹操這般好色,妻妾數十,其餘一夕之女不計其數,這樣的人,再模仿曹操籠絡人心,卻沒有高貴血統爲其提供正統。
将來如果他想陰謀暗害李自成,李自成手下之人未必會叛變。可如果李自成想暗害他、要羅汝才手下人叛變,卻是容易得多。說到底,身份卑微之人要成事、還借不到義帝、小明王正統,最後關鍵就是靠斷子絕孫!給身邊人更多念想、一起用命!”
沈樹人說的這番道理,不但至明末爲止是正确的,曆史上此後還會重演。
清朝時候的太平天國,不也是吸取了明末流賊的教訓麽?所以知道要防止“可以打爛前朝,卻無法自己建國”的問題,又走上了信仰立國的老路。
洪秀全自稱天王,建立神谕體系,就沒人敢明着反他。但跟張角時稱“神上使”那樣、自稱“天父附體”的人,卻是屢禁不絕。
甚至後世到了2020年代,沈樹人穿越之前,沈樹人看到比特币,都覺得這玩意兒跟曆史上一切信仰立國的存在有相似之處——
斷子絕孫,在貨币系統裏,就相當于“發币單位自廢中心化管理權限”,用技術手段把自己印鈔票的後門給揮刀自宮了。
告訴你們從此你們能拿到多少币,就看你爲這個體系做了多少貢獻,沒有人能篡改大家公認的分布式賬本。
這在哲學上,跟佛祖和其他派别的創始先知斷子絕孫、換取徒弟放心輸出孝順,是一個邏輯。
老闆都沒繼承人了,幹得好都是你的,那還不打了雞血上?孫可望李定國你們還不用命?
……
方孔炤聽完這番剖析,震驚到了無以複加,根本不敢相信的程度。
但理智又告訴他,這番見地絕對是非常深刻,如果真的準,足以稱得上洞見天道本源。
面前這個二十一歲做到道台的,絕對有文曲星之才,真是上天降下來拯救大明的麽?
雖然沈樹人官職比他低,但看問題這麽透徹,讓他完全不敢再以地位高低跟對方論尊卑。
當然,現在這一切,還值得觀望。方孔炤決定守口如瓶。
他想看看,今年這一波血戰後,必然有幾家流賊會退場,到時候,如果李自成、張獻忠、羅汝才、馬守應的退場方式,真如沈樹人推演……
那沒得說!就算沈樹人比他官小,他都打算納頭便拜了!這就是神人的推演能力了呀,張良諸葛亮也未必過此!
或許,幾個月之後,就能有分曉了吧。
這番話,有些部分稍微有點大逆不道了,但是也可以掐頭去尾,把過于敏感的部分拿掉,剩下的可以提醒一下楊閣老。
方孔炤覺得,如果沈樹人的見解,能夠爲後續幾個月、楊閣老的工作側重、分化瓦解做出一些貢獻。那麽,楊閣老也該用盡自己的全部政治資源,一定要想辦法把這個見識恐怖如斯的年輕人盡快推上高位!
看矛盾這麽透徹的人有了實權,才能就大明!這是爲了天下!
當然,一切都要看驗收結果,看戰後是不是如沈樹人預料!
“賢侄見識不凡,老夫自以爲精研《周易》,算是能看清天道的了。卻不想一生所學,駁雜不純,見事反不如賢侄這般大巧不工、直擊本源。
老夫實在佩服!此番一定全力襄助賢侄破賊,且拭目以待,這二賀被破後,殘部究竟爲何人所收編!近期的防務安排,老夫也先聽賢侄的,以全力提防最可怕的張獻忠爲要,至于羅汝才,實在兵力不足時老夫也隻能放一放。”
方孔炤帶着巨大的震驚和佩服離開了,他和沈樹人的對話,全程并沒有人能都偷聽到。但是老爺的感佩之狀,也是落在了家人和幕僚眼中。
第二天,巡撫衙門上上下下,都知道昨晚來拜見老爺的那位少年下屬,那位僅僅二十出頭的道台大人,絕對是有洞見天地之能、驚才絕豔。
而沈樹人并不在乎别人怎麽想他。
他隻是很樂于見到、方孔炤派出去送信的護衛軍官們,也都聽說了撫台大人非常看重沈兵備,所以爲沈兵備辦差一定要全力以赴。
至于其他路人的看法,根本不配被沈樹人關心。
他因爲昨晚忙到醜時才睡,精力實在不濟,上午辰時過半,才騎馬趕路回孝感。
巡撫衙門的人對他恭恭敬敬,還給他一行随從全部做了路上的吃食,送他出城。
沈樹人本人的待遇尤其好,有巡撫衙門的女眷淩晨起來、親手給他做了一些羊肉餡的酥餅,熬了一煲養生提神的藥膳羹湯,提前放涼了倒在一串竹筒裏,讓他路上每隔半天可以打開一筒,喝完就扔。
沈樹人受之有愧,禮貌道謝,巡撫衙門的侍女也隻說是欽佩沈大人才學、竟能折服自家老爺,理當受此禮遇,并無他意。
沈樹人又經過兩天多的趕路,四月二十二日,終于順利回到孝感軍中,他也第一時間把自己找來兩路援軍、大約什麽時候會到,告訴給了手下将領,軍心一時大振。
——
PS:抱歉,我知道打仗一半摻文戲也不太好。
但是有些話,确實需要在決戰前廟算、推演。等這一波幾個月打完後,謎底都揭曉了,就沒法顯擺主角在戰略層面上的料敵如神了。
給不喜歡看政治哲學邏輯分析的讀者道個歉。
今天一萬一千字,多給了五千字,也算是把涉及政治哲學的部分一口氣過掉,也算是補償大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