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田偉,最爲駭然,直接瞪大了雙眼。
放在以前,姐夫都不會與人如此争鬥,而如今卻是直言直語頂撞教書先生。
難道姐夫今天受到了刺激不成?
要知道這個教書先生可是父親尋求許久,然後才從長安花大價錢請回來的,身份何其尊貴。
現在姐夫這種做法令得這教書先生心生惱怒,到時候他到父親面前禀告此事,姐夫又免不了一頓訓斥。
反觀灰袍貢士聽聞此話,臉色頓時變得陰沉,雙手一擺,坐在木凳子上,叫嚷着。
“鄙人孟流,對于四書五經,倫理綱常盡數通之,常年接觸一些大家之作,對于詩詞的理解已經到了極爲熟悉的地步,現在剛過而立之年,便已經考取貢士功名,即将參加殿學考試,而你竟然在此處質疑我,讓我如何不惱怒?”
聽聞此言的李軒内心并未蕩起一絲波瀾,反而面容上顯得頗爲冷靜。
他淡淡的出聲道:“的确,你這半生也算功臣名就,确實非常人能比,可不代表你就對此詩篇的詩意理解正确。”
不得不說,這孟流的成就的确非凡。
他能被田承嗣從長安城之中請過來的,可想而知他學識程度非常之高,而且還是僅次于進士之位的貢士。
縱然他地位再高那有又何妨,他依舊是是理解錯了杜甫此詩的意境。
杜甫此詩并不是着重寫景,而是借一絲景,抒滿懷豪情。
但這隻是李軒的想法,而孟流卻不這樣認爲。
他覺得李軒就是在侮辱他的學識,侮辱他的身份,這讓他如何能忍受。
下一刻,他雙眼爲眯,用着尖銳的聲音冷喝道:“我倒要看看你今天如何解釋此詩的意境,你若是說不出來,那我必定禀告田将軍,讓他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狂妄之婿。”
“若是我說出來,你又當如何?”
孟流沒有思慮,直接脫口而出:“你若是說對了,我立馬與你道歉,并且辭去這府中教書先生職務,離開田府。”
他孟流是何人,已經在文學之道上沉澱數十年之久了,對于詩賦的理解可謂是極其深刻,甚至一些進士都對他稱贊有加,而聽過他見解之言的弟子,如今幾乎都成了一方舉人了。
而這李軒,一個氣運頗好的二世祖,隻是獲得一個殿試名額而已,有何資格來嘲諷自己。
聽聞孟流此言,李軒呵呵一笑,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現在隻需要的就是理一理頭緒,組織好語言,讓後道出此詩的意境便可。
就這樣,十秒鍾過去了,李軒也從沉思之中回過神來。
他注視着這群學子,緩緩說道:“《望嶽》此詩沒有一個“望”字,卻緊緊圍繞詩題“望嶽”的“望”字着筆,由遠望到近望,再到凝望,最後是俯望,杜甫描寫了泰山雄偉磅礴的氣象,抒發了他勇于攀登,傲視一切的雄心壯志,洋溢着蓬勃向上的朝氣。”
他這番話語如同雨滴一般,落在這群學子心頭,讓他們不由得一陣驚訝,把目光紛紛聚集在他身上。
李軒說的是否正确他們也許不清楚,可是他竟然能說得出口,而且條理十分明确,這就令他們難以置信了。
反觀田偉在一旁默默聽着,此時他内心也是一片複雜。
之前西湖遊園會的事情,他就覺得奇怪了,如今這一段詩意的分析之語更是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由此可見,他這姐夫的學識程度真的不一般。
見到這群學子仍舊處在沉思之中,李軒也不等她們回身,繼續開口分析下去。
“前半段詩寫,乍一望見泰山時,高興得不知怎樣形容才好的那種揣摹勁和驚歎仰慕之情,非常傳神。後半段詩句,則是蘊藏着詩人對祖國河山的熱愛和對祖國山河的贊美之情。”
“這首詩寄托雖然深遠,但通篇隻見登覽名山之興會,絲毫不見刻意比興之痕迹,因此全詩并不是你所說的偏重于寫景,而是借景抒情。”
“所以,你隻是理解出淺薄之意,完全未道出内涵之意,枉顧你讀了這麽多年聖賢書,還是貢士之位,真的是耽誤了一大片學子大好年華。”
說完,李軒不禁搖了搖頭,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樣。
最後這一段惋惜之語,落入孟流耳中,讓他倍感惱怒。
他氣得面色通紅,直接氣急敗壞的朝李軒喝到道:“你你你簡直不可理喻,一個僞貢士有何資格在此品論我誤人子弟!”
見此,李軒再次出聲。
“你這般做法若是被嶽父知曉,必然給你定一個大罪,讓你的之後的時光都将在牢獄之中度過。”
“好好好!真是氣煞我也!”
孟流一臉怒火地站起身來,欲想把身旁的木凳子扔向李軒。
這時,書亭不遠處傳來一道威嚴而又滄桑的聲音,讓孟流頓時愣在原地。
“孟流,你還未知曉你的錯誤嗎?”
“爲人師者,不能自省,不聽忠告,你還如何當一個貢士,一個先生。”
此言一出,把衆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他們想知道,到底是誰敢如此評判一個貢士。
隻見一道滄桑而又挺拔的身影從後面走了過來。
此人正是西湖遊園會的舉辦人, 三甲進士——鄭學銘。
旋即,李軒與孟流兩人趕緊朝鄭學銘拱手行禮:“見過鄭老!”
鄭老邁着緩慢的步伐走到李軒身旁,一臉不悅的看着孟流:“孟流,你原本是我見過最能高中進士的人,如今卻一直待在貢士之位一直上不去,你可知曉原因?”
孟流低沉着頭回答道:“學生不知,還請鄭老告知緣由。”
“你見到哪個進士之輩不是謙謙有禮,對他人忠告進行采納,勇于承認錯誤。”
“而你你内心太過于剛強,容不得他人對你一絲一毫的指責,因此你一直在固步自封。”
“李小友好心提醒于你,你竟然不接受其建議,還欲對他行粗魯之行,實在是有違聖賢之道。”
孟流聽聞鄭老之言,隻好暫時放下内心的傲氣,與李軒進行道歉。
沒辦法,鄭老身份比他高多了,鄭老要讓自己向李軒道歉,他就必須得服從,決不能進行反駁,否則,鄭老若是追究此事,别說他孟流想考取進士,連自身的貢士之位都有可能保不住,到時候整個大唐文壇之地都不會有他一席之地。
此幕一出,衆學子的議論之聲紛紛響起。
“這麽說李軒所說的分析之語是正确的咯?”
“我剛剛把李軒說的分析之語帶進詩篇中默讀一番,發現整個詩篇感覺完全不同了。”
“真的嗎?我也去試試。”
一時間這幾個學子紛紛按照李軒所說的分析之語去理解詩篇。
一分鍾後,他們面露駭然之色。
這怎麽可能?
李軒貌似從來未來過書亭學習吧,爲何他能道出這樣一份詳細而又毫無差錯的分析之語?
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正當學子們還處于震撼之中時,又一道嚴肅的話語從鄭老口中說出。
“孟流,看你在田府教書已久的份上,此次先饒過你,希望你能摒棄内心的那份傲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認真教書。”
“若是下次來,再發現你是如此,那你便辭去這教書先生職務,而且我還要到田将軍那說道說道。”
聽聞此言,孟流滿臉窘迫之色,隻好低沉着頭應和道:“多謝鄭老與李小友的提醒,我以後必定内省自身。”
見此,鄭老也沒再多說什麽,意味深長的看了李軒一眼,便轉身向外準備離去。
他本受田将軍邀請來此進行授課,可這一幕的出現,讓他隻好在田府休息一天,待到明天學子上課之時再前來教學了。
見此,孟流直接拱手行禮,恭送鄭老離去。
待得鄭老走了一段距離後,孟流猛地轉身,向這幾個學子揮手示意道:“今天教學結束,明天就由鄭老向大家授課,你們可以回去了。”
說完,孟流頭也不回,拿着書本就去找鄭老請教。
像鄭老這種進士,除非是有許交情,否則很少能遇見。
現在鄭老正好是休閑時間,可以前去向他請教一二,若是能得到鄭老的教誨,那他的學識在短時間内出現本質的變化。
況且他剛剛給鄭老留下了極其不好的印象,此時就是一個改變的機會,他必須勞勞的抓住。
這群學子見到教書先生都已經離開了,他們留在這裏也不知道幹嘛,索性打算回去算了,待得明天過來聽鄭老授課。
不一會,那幾位學子紛紛離去,這書亭之中就隻剩下李軒與田偉兩人了。
這時,隻見田偉滿臉笑容的朝他走來,可是這笑容落在李軒的眼中卻顯得十分猥瑣,讓他手掌的青筋都不由自主的抽動起來。
此刻,他内心恨不得想給田偉一大嘴巴子,田偉那表情實在是太猥瑣了,爲啥一個富家子弟會做出這幅模樣。
他強忍着這股沖動,對着田偉說道:“你又有什麽壞主意,老實交代。”
田偉面色激動的說道:“姐夫,你這可真厲害啊,有空也教教小弟我,我也好在别人面前露兩手。”
李軒一臉懷疑的看着田偉:“真的是這樣嗎?”
田偉被他看得瘆得慌,堅持不到十秒,立馬就交代了。
李軒内心一笑,原來這小子是想學幾首詩,然後去那妙音坊裏面去尋歡作樂,博人眼球而已。
見到李軒沉默不言,田偉也不好再說什麽,就想找個其他話題來打破此時的局面。
突然,他眼珠子一轉,對着李軒直接詢問道:“姐夫,你看今天天氣如此晴朗,要不我們去妙音坊玩一玩?”
李軒聽聞此話,更是一臉無語。
他應該在衆人面前把他的形象扭轉回來了吧,爲啥這小子還把自己想得一副二世祖的模樣。
難道是他展示的才華還不夠多?
想到此,他搖了搖頭,一臉嚴肅的說道:“田偉啊,你也不小了,作爲嶽父唯一一個兒子,腦袋裏還成天想着去青樓,你說你有沒有愧疚之心!”
見到李軒如此嚴肅,田偉一臉懵逼。
這一點都不像姐夫啊。
自從他上次在妙音坊裏見過姐夫之後,他感覺姐夫整個人都變了。
他剛欲開口解釋,卻被李軒的舉動吓得抖擻起來。
隻見李軒猛地拍了一下腦袋,對着田偉開口道:“田偉,你可知道除了賭場,哪有可以快速賺錢的地方嗎?”
自己來找他可是爲了賺錢的大事,可不是爲了來與他交流什麽青樓遊玩的,差點被田偉帶偏了。
“姐夫,你這可算問對人了,在這平州城裏我可算是被稱爲包打聽,任何小道消息我幾乎都有關注.”田偉立刻笑着回答道。
見到田偉源源不斷的話語,李軒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見到田偉一直說不到正題上面,他忍耐不住了,直接揮手打斷田偉的話語問道:“别磨叽了,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你看我手中是什麽?”
說完,田偉從身後拿出兩張紅色的請柬出來,上面還寫着‘聚寶閣’三個大字。
李軒一臉迷惑的看着田偉,問道:“聚寶閣是何地?”
隻見田偉颔首,揚眉一笑:“聚寶閣,這可是整個河北之地除了賭坊以外最容易獲得錢财的地方了。”
“那裏面有數不勝數的攤位,運氣好淘到好一點的寶物,直接一夜暴富,運氣差,也會虧得很慘。”
“最主要的是,裏面還有很多漂亮年輕的女子在裏面載歌載舞。”
說到這,田偉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李軒聽聞此言,頓時感到汗顔,說來說去還是離不開女子。
不過,這地方到時可以去一去,他一直以來都對鑒寶感到好奇,反正也無聊,倒不如去玩一玩。
而且自己運氣一向不錯,如果淘到好的寶物可以借機再賣掉,到時候自己就可以積累一部分錢财。
如果沒有淘到好寶物,那也沒事,他可以去長長見識,反正他也不吃虧。
隻要有了錢,他的一切計劃都有了動力。
田偉見到李軒一臉躊躇的模樣,連忙催促道:“怎麽樣,姐夫去不去?”
“那啥,田偉,姐夫對你好嗎?”
“那是必須的好啊!”
“那你能不能能借我點錢?”李軒一臉笑意的看着田偉。
“不能,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你還想不想學詩了?”
“.”
終于,李軒從田偉的小金庫裏面拿到了兩百兩銀子,田偉感覺心都在滴血。
“姐夫,這是我從姐姐那裏苦苦哀求才借來的,現在借給你了,記得淘到寶物就還我啊!”
聽到此話,李軒内心也不由得一陣羨慕。
原主人雖然有兄弟,但是兄弟之間的關系卻不太和睦。
想到此,李軒擺了擺頭,壓下心中那股情緒,對着田偉催促道:“快走吧,别耽誤時間,萬一好寶物被他人選走了呢?”
旋即,兩人清點好錢财,離開田府,朝聚寶閣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