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知馮姑娘乃何方人士?師從何處?”歐陽謙對馮婉妙的出身尤爲好奇。
如果馮婉妙是某位氏族之女,自然會習得他的字體。若隻是市井百姓,便要心生疑慮,因爲他的字迹已經少有流落民間的時候。
馮婉妙不想提及自己不光彩的來處,便隻回答了第二個問題:“未有師從,隻是當年看歐陽率更您的書法,頗爲鍾意,所以才有意臨摹學習。”
趙楓出來打圓場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馮姑娘能比令郎更肖似歐陽率更的字體,今日還能得到率更本人點評察看,這也是一種與長安、與陛下、與率更的緣分。”
“相信往後馮姑娘還會與長安有更深的緣分。”
李世民頗爲賞識馮婉妙的書法才能,收好了趙楓奉上的配比方子後,又特意要“加賽”一場。
“再過幾個月也就到朕的萬壽節了,不妨今日歐陽率更及馮姑娘提前爲朕寫副萬壽字吧,内容自便。”
雖然說是寫萬壽字,但本質内核還是比賽的性質,看的便是書法大家歐陽謙與馮婉妙這位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相比,誰的書法寫得更好更妙,更得聖心。
趙楓積極提議道:“萬壽字的内容來來回回不過那幾個詞彙,依本王看,不妨請率更與馮姑娘一同寫下‘萬壽無疆’四個字吧。”
“既然是爲陛下萬壽節所書,這‘萬壽無疆’四字當是。”
楷書之體對于歐陽謙而言本就是信手拈來那般容易,他當然滿口答應,信心滿滿的命人鎮紙磨墨,于地上鋪開足有三人長的宣紙,供他寫就。
相較于歐陽謙的胸有成竹,剛才在李世民面前還十分自信的馮婉妙卻遲遲沒有提筆寫字。
趙楓隻當馮婉妙也在等人研墨,便主動把那已經研磨好的徽墨推到馮婉妙手邊,好心提醒道:“馮姑娘,該你寫了。”
再看一旁的歐陽謙,已經開始揮毫潑墨,“萬壽無疆”四字已經快寫到末尾了。
經由趙楓的提醒,出神的馮婉妙才堪堪執筆,但面對着地上鋪陳的長宣紙時,仍是遲遲未肯動筆。
旁邊的太監總管見狀,忍俊不禁道:“馮姑娘剛才還能刷刷連寫數副對聯,如今卻久久沒有落筆,若不是怕了率更的書法,就是握不住如此大的毛筆,不認識不會寫這複雜的四字。”
李世民問道:“馮姑娘,你是否不識得萬壽無疆四字?”
面對太監總管的嘲笑與李世民的詢問,趙楓反擊道:“萬壽無疆四字尚不算複雜,既然馮姑娘能練就與歐陽率更一般的楷書,斷沒有不識字的道理。”
馮婉妙也澄清道:“啓禀陛下,并非民女不識這四字,隻是單純的認爲,如此重要的四個字,承載着臣民對陛下的殷切期望,不應該如此草率的在地上書寫。”
剛剛寫完萬壽無疆四個大字的歐陽謙聞言立刻楞了一下,回頭望向馮婉妙,内心不禁感歎,此女非常人,不簡單。
“有何不可?”歐陽謙不甘心,隻怨馮婉妙遲遲不肯下筆,分明是自覺字不如他,所以才有百般借口不肯寫字。
“陛下乃天子,天下至尊,豈能容自身萬壽沉于地下?天子若沉地,龍困地上,豈不是不能翺翔天際,治理天下?”
“強詞奪理!一派胡言!”歐陽謙立刻在心裏罵了聲,但又礙于李世民在場,并不敢直接罵出來。
李世民聽了隻感眼前一亮,盈盈喜悅立即溢滿臉上:“好!”
李世民命人搬來長桌,重新鋪好紙筆,供馮婉妙書寫。
馮婉妙亭亭玉立于長案邊,十分輕松的寫下“萬壽無疆”四字,筆走龍蛇,如有神助,一掃剛才的顧慮與猶豫。
旁邊“觀戰”的歐陽謙一看馮婉妙下筆神速,臉色青一陣紫一陣,說不出是生氣還是得意。
雖然最後品評書法的結果,是歐陽謙寫得更好,但馮婉妙卻寫得更得李世民的心思。
歐陽謙雖然在書法上捍衛了自己書法家的名聲,但臉色并不好看:“卻不知馮姑娘是否禮佛?”
“呃…尚未。”馮婉妙有些意外,不知道歐陽謙爲何會問她這個問題。
歐陽謙眼神嚴肅中帶着輕蔑,語氣裏甚至帶着些吩咐的意味,說道:“既然尚未,那馮姑娘今日回去後不妨吃吃齋念念佛,感悟佛家根本,方知修慧未修德。”
話至此,趙楓才知歐陽謙這是在罵馮婉妙無德,怕是不喜剛才馮婉妙在李世民面前大出風頭,搶了他的風采。
馮婉妙顯然也聽懂了歐陽謙的弦外之音,便低下頭不發一言,也不知是不是在羞愧自身。
趙楓自然見不得馮婉妙吃虧,便會怼歐陽謙道:“率更,比起馮姑娘的修慧未修德,還是請率更也品評一番自己的作爲吧,倚老賣老欺負後輩,未必也修了德懷了謙。”
“你!”歐陽謙恨不能當場上手将趙楓打一頓。
“好了好了,今日自然是率更的字寫得更好,這幅萬壽字,朕十分滿意…”
“率更今日寫字也累了,不妨早點回府歇息吧。”李世民出來打圓場,命人将歐陽謙送回去,又賜了一些禮物安慰他。
書寫一事告一段落,送走了歐陽謙,趙楓又提出要與李世民密談,馮婉妙識趣的自動退出殿外,李世民也把其他服侍的宦官都遣退。
等殿内在沒有其他人,趙楓才把配比方子一事乃穆卓珺無私送給他的事情,告知李世民。
李世民微微訝異:“這方子,不是馮姑娘寫的?”
剛才趙楓向李世民引見馮婉妙的情景還曆曆在目,李世民見趙楓對馮婉妙誇得天花亂墜,便自動帶入其中,還以爲方子也是馮婉妙奉上的,沒想到卻是另有其人。
李世民臉色暗了暗,心裏吐槽趙楓果然沒安好心,連奉個東西都要細心籌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