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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安娜·卡列尼娜.上》(47)

十三

列文穿上大皮靴,第一次脫下皮大衣,穿起呢子上裝,就出去視察農事,一路上涉過一道道在陽光下耀眼欲花的流水,時而在冰上走,時而踩在爛泥裏。

春天是計劃和設想的時節。列文來到戶外,就像一棵樹到了春天還不知道它那包在飽鼓鼓的胚芽裏的新的枝枝杈杈怎樣伸展和往哪兒伸展,他也不太清楚,現在在他心愛的農事上究竟該采取一些什麽樣的措施,但是他覺得,他有許許多多最好的計劃和設想。他首先去看了看牲口。一頭頭母牛已經放到圍場上,在陽光下曬得暖洋洋的,閃動着已經換過的油光光的新毛,哞哞叫着,一心要到田野上去。列文欣賞了一會兒他十分熟悉的一頭頭母牛,就吩咐把母牛趕到田野上去,把牛犢放到圍場上來。放牲口的漢子就快快活活地跑去準備到田野上去。看牲口的農婦撩起裙子,露出光光的、白白的,還沒有曬黑的腿腳,手拿樹條子在爛泥裏撲哧撲哧地跑着去趕牛犢,把哞哞直叫、因爲春天到來快活得發了瘋的一頭頭牛犢往外面趕。

列文去看今年出生的小牛,這些牛犢長得特别好,先出生的那幾頭牛犢已經有農家的母牛那樣大了。巴瓦生的小牝牛才三個月,也有周歲小牛那樣高了。他欣賞了一會兒,便吩咐把食槽擡到外面來,在圍場上給牛犢喂幹草。可是冬天一直沒有用過的圍場,秋天豎的木栅已經壞了。他派人去叫木匠。依照他的安排,木匠這時應該在做打谷機的,然而卻還在修理耙,那耙本來應該在謝肉節之前就修好了。這使列文非常惱火。他惱火的是,農事上一直有一些邋邋遢遢的現象,他這麽多年來全力以赴地想方設法加以克服,但這種現象還是一再出現。他查清楚了,那木栅因爲冬天用不着,就搬進了耕馬的馬廄裏,在那裏弄壞了,因爲本來是攔小牛的,做得很不結實。此外,他本來在冬天就吩咐檢查和修理耙和各種農具的,并且爲此還特地找了三個木匠,可是現在一查,都沒有修理好。已經到了該耙地的時候,耙還在修理。列文派人去找管家,可是馬上又親自去找他。管家就像這一天的萬物一樣,喜氣洋洋,穿着羊羔皮鑲邊的皮襖從打谷場走來,手裏搓弄着一截兒幹草。

“爲什麽木匠沒有做打谷機?”

“我昨天就想禀報啦,要修理修理耙呢,因爲就要耙地了。”

“冬天幹什麽來着?”

“您要這種木匠有什麽用呀?”

“小牛圍場的木栅哪兒去了?”

“我叫他們擺在老地方的。您拿這幫人有什麽辦法呀!”管家搖着手說。

“不是拿這幫人沒辦法,是拿這種管家沒辦法!”列文很惱火地說。“我養着您是幹什麽的!”他叫起來。但是一想到這也沒有用,說了一半就不說了,隻是歎了一口氣。“怎麽樣,可以播種了嗎?”他停了一會兒,問道。

“土耳欽那邊的地,明天或者後天就可以種了。”

“三葉草呢?”

“我派瓦西裏和米什卡去了,他們在種哩。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種得下去,地裏太爛啦。”

“種幾畝?”

“六畝。”

“爲什麽不都種上?”列文叫起來。

三葉草隻種六畝,而不是把二十畝都種上,這使列文更加惱火。根據理論和他自己的經驗,三葉草隻有盡早播種,最好是在雪還沒融化時播種。可是他們從來沒有做到過。

“沒有人啦。您拿這幫人有什麽辦法呀?三個人沒有來。就連謝苗……”

“好啦,就把幹草的事擱一擱也好呀。”

“我已經擱下了呀。”

“那麽,人都到哪兒去啦?”

“五個人在做蜜漬水果(他說的是混合肥料[1]),四個人在翻燕麥,就怕發黴呀,康斯坦丁·德米特裏奇。”

列文非常清楚,這“就怕發黴”,就是說,那英國燕麥種已經完了——又是沒有照他吩咐的去辦。

“我在大齋期時就說過,要裝通風管道……”他又叫起來。

“您放心吧,到時候一切都會辦得好好的。”

列文氣鼓鼓地把手一揮,就到谷倉裏去看燕麥,然後又回到馬廄裏。燕麥還沒有壞。不過,雇工們用鍁在翻燕麥,其實可以把燕麥直接放進底下的倉裏。列文就這樣吩咐完,又從這兒抽出兩個雇工去種三葉草,他對管家的氣也就消了。再說,天氣又這樣好,也不能生氣。

“伊格納特!”他朝着挽起袖子在井邊沖洗馬車的車夫叫道,“給我備馬……”

“您要哪一匹?”

“噢,就科爾比克吧。”

“遵命。”

趁車夫備馬的工夫,列文爲了緩和跟管家的關系,又把在前面轉來轉去的管家叫到跟前,對他說起春天要幹的一些農活兒以及農事上的一些打算。

運送肥料要早點兒開始,好在第一次刈草之前全部運完。遠處那片地要不停地翻耕,這樣就可以保持其爲秋耕休閑地。刈草還是不采用對分制,而是花錢雇人。

管家用心聽着,而且顯然在強迫自己贊成東家的設想,可他還是露出列文非常熟悉而且總是因此非常惱火的那種無可奈何的沮喪神氣。這種神氣好像是在說,這一切都很好,但是不是能行,那就要看天意了。

沒有什麽比這種腔調更使列文痛心的了。但這樣的腔調是他雇用過的所有管家共有的腔調。所有的管家對他的設想都抱同樣的态度,因此他現在已經不再生氣了,而是感到痛心,覺得自己更加鬥志昂揚,一定要戰勝這種自發性勢力,因爲這種勢力老是跟他作對。他想不出别的名稱,就把這種勢力叫作“看天意”。

“要看是不是忙得過來呀,康斯坦丁·德米特裏奇。”管家說。

“怎麽會忙不過來呢?”

“幹活兒的人一定還要雇十五個。可是沒有人來。今天來了幾個。做一個夏天要七十盧布呢。”

列文不作聲了。那種勢力又跟他作對了。他知道,不管他們怎麽努力,就算是憑高額的報酬也雇不到四十個或者三十七八個以上的幹活兒的人;雇到四十個,再多就沒有了。可是他還是不能不進行鬥争。

“要是沒有人來,就派人到蘇裏,到契菲羅夫卡去找。要去找呀。”

“派人就派人。”瓦西裏·費多羅維奇垂頭喪氣地說,“還有,馬也沒有力氣啦。”

“要添幾匹。這我知道。”他笑着說,“您總是湊合,不過今年我不讓您照您那一套辦了。一切我都自己來。”

“您就這樣,好像已經睡得太少了。有東家親自照管,我們更高興……”

“就是在桦樹谷那邊種三葉草嗎?我去看看。”他說着,跨上車夫牽過來的那匹淺黃色小馬科爾比克。

“小溪過不去呢,康斯坦丁·德米特裏奇。”車夫喊道。

“噢,那我走樹林。”

這匹閑了很久的馴順的小馬邁開輕快的溜蹄步,見了水窪打起響鼻,不住地撒着歡兒,踩着院子裏的爛泥出了大門,馱着列文來到田野上。

如果列文在牲口院子裏和谷倉裏感到快活的話,到了田野上,就更加快活了。他随着小駿馬的溜蹄步有節奏地左右搖晃着,穿過那還留着一片片松軟的、花花搭搭的、帶有稀稀落落的腳印的殘雪的樹林,呼吸着帶有清爽的雪味的暖烘烘的空氣,看到自己的每一棵樹,看到樹皮上的青苔發了綠,看到樹上的胚芽已經飽鼓鼓的,都感到十分高興。等他出了樹林,面前就出現了平坦而遼闊的絲絨地毯般的小麥地,沒有缺苗的地方,也沒有水淹的地方,隻是窪地裏有的地方還有一片片正在融化的殘雪。他看到農民的馬和馬駒在踐踏他的麥地,也不生氣,隻是吩咐他遇到的一個漢子把馬趕走。他遇到莊稼人伊巴特,問他:“怎麽樣,伊巴特,快要下種了吧?”伊巴特回答說:“先要耕地呀,康斯坦丁·德米特裏奇。”列文聽到這又好笑又愚蠢的回答也不生氣。他越走越高興,腦子裏浮現出農事上的一些計劃,一個比一個更好:所有的土地都順着南北線栽上柳樹,這樣雪就不會積得太久;劃出六成做耕地,三成做備用并種植牧草,在田野的盡頭開辟一個飼養場,挖一口水塘,再做一些活動畜欄供移動時用。這樣,種上三百畝小麥、一百畝土豆、一百五十畝三葉草,就沒有一畝荒地了。

他帶着一腦子幻想,小心翼翼地勒着馬順着田埂走着,免得踐踏自己的麥地。他來到播種三葉草的雇工們跟前。一輛裝種子的大車沒有停在地邊,而是停在了耕地上,冬小麥經過車輪碾壓和馬蹄踐踏,壞了一大片。兩個雇工坐在田埂上,看樣子是在合抽一個煙鬥。裝在大車上的拌種子用的黃土沒有研碎,壓成了或者是凍成了硬塊。一看到東家來了,雇工瓦西裏就朝大車走來,米什卡就開始播種。這種情形是不怎麽好的,不過列文很少對雇工發脾氣。等瓦西裏來到跟前,列文就叫他把馬牽到地邊去。

“不要緊,老爺,麥子還能長得起來。”瓦西裏回答說。

“不要犟嘴,”列文說,“叫你怎麽辦就怎麽辦。”

“是,老爺。”瓦西裏說着,抓住馬籠頭。“瞧我們種的,康斯坦丁·德米特裏奇,”他讨好說,“頭等的活兒。隻是難走得要命!樹皮鞋上拖了有一普特爛泥。”

“你們怎麽用沒有篩過的土呀?”列文說。

“我們能揉碎嘛。”瓦西裏說着,抓起一把種子,并且在掌心裏揉起黃土。

确實怪不得瓦西裏,因爲是别人把沒有篩過的黃土給他裝上車的。然而這事總是令人不快的。

列文多次很有效地試用過一種他很熟悉的方法,這種方法既能平息自己的火氣,又能把他覺得很壞的事重新變爲好事,現在他就用起這種方法。他看了看米什卡怎樣拖着粘在兩隻腳上的大泥巴團子往前走,就跳下馬來,從瓦西裏手裏接過篩子,親自播種起來。

“你剛才種到哪兒啦?”

瓦西裏用腳點出一個記号,于是列文就盡自己的本事播種起來。地裏非常難走,就像在沼澤地裏一樣,列文種完一行就滿頭大汗了,于是停下來,把篩子還給瓦西裏。

“哦,老爺,到夏天看到這一行,可别罵我呀。”瓦西裏說。

“怎麽啦?”列文覺得用這種方法已經有了效果,就快活地說。

“到了夏天您再來瞧瞧吧,就會看出不一樣了。您就看看去年春天我播種的莊稼吧。就像量過的一樣!我這個人呀,康斯坦丁·德米特裏奇,就像給親爹幹活兒一樣賣力。我做事不喜歡馬虎,也不讓别人馬虎。東家喜歡,我們也喜歡。瞧瞧吧,”瓦西裏指着田野說,“真叫人心裏高興呀。”

“今年春天是很好呀,瓦西裏。”

“這樣的春天,連老一輩人都沒見過。我在家的時候,我家老頭子也種了大半畝小麥。可以說,長得都和燕麥分不清呢。”

“你們家早就開始種小麥了嗎?”

“還是您前年教我們種的呀,您還給了我家兩鬥種子呢。賣掉四分之一,又種了大半畝。”

“好吧,當心點兒,把土塊揉碎。”列文一面說,一面朝馬走去,“要看着米什卡。要是苗出得好,每畝給你五十戈比。”

“謝謝老爺。我們就這樣已經很感激您了。”

列文跨上馬,朝去年種了三葉草的地,朝已經翻耕好、準備種春小麥的地走去。

留茬兒地上的三葉草出苗出得非常好。這時已經完全返了青,從去年的小麥殘稈中露了出來,碧綠碧綠的。馬腿在沒有完全化凍的泥地裏一直陷到踝骨,每一條腿往外拔都要發出咕叽咕叽的聲音。在耕過的地裏,馬簡直無法行走,隻在有薄冰的地方才可以站得住,而在化了凍的壟溝裏馬腿一直陷到踝骨以上。耕地耕得非常好,再過兩天就可以耙一遍下種了。一切都很好,一切都令人愉快。往回走時列文驅馬朝小溪走去,希望水退了,能涉水過溪。果然涉過了小溪,還驚起了兩隻野鴨。“水鹬也該出來啦。”他在心裏說。恰巧就在轉彎朝家裏走的時候碰到了看林子的,看林子的說他猜測有水鹬是對的。

列文放馬小步朝家裏跑去,爲的是早些吃飯,在黃昏到來之前把獵槍準備好。

[1]在俄語中“蜜漬水果”和“混合肥料”讀音近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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