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0日，湖北宜昌青龍灣。
夜色籠罩，昏黃的白熾燈光從一座座農家小院的窗戶中透出，伴随的還有電視機的聲音。
村子裏，《山楂樹》劇組正在收工。
“小雨，這兩天不要亂玩，抓緊時間看書，高考才是最主要的。”
張一謀正在對電影女主做臨走前的囑咐。
“知道了，張導，放心吧。”
周東雨笑嘻嘻地點頭，
“張導，去戛納回來要帶禮物啊。”
近兩個月的朝夕相處，讓她在張一謀面前少了許多拘束，不僅不再像之前那樣緊張，偶爾還敢撒嬌。
旁邊的窦肖看得眼角一抽，這種特權在整個劇組也是獨一份。
也不對，應該是兩份，隻不過另一個有此權利的人從沒見她用過。
“行，你想要什麽禮物？”
張一謀看着周東雨，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都行。”
周東雨笑得更加開心。
“張導，該走了。”
這時，龐麗微走了過來。
張一謀點點頭，不再多說，跟着龐麗微上了車。
汽車緩緩啓動，青龍灣很快被甩在身後。
“九點到燕京，十點的航班飛巴黎，再轉機到戛納，那邊的時間應該在淩晨兩點左右……”
龐麗微正在說着行程安排，雖然還沒經曆，她都感覺到了一絲疲憊，已經能想象出十幾個小時候後自己下飛機時腰酸背痛的樣子。
要是再加上倒時差……
看了眼不放過任何一點時間，正在看手機的張一謀，她深深歎了口氣。
以她擔任張一謀多年助理對其的了解，張一謀現在看的絕不會是微博之類的消遣，多半是工作相關的東西。
怎麽這麽大年紀，一點兒也不知道累呢？
“小龐，怎麽了？”
張一謀聽到了助理的歎息聲。
“沒事，沒事。”
龐麗微連連搖頭，總不能說自己三十多歲的小年輕還沒快六十的老頭精神足。
張一謀不疑有他，目光重新看向手機，又說了句：
”小微，從戛納回來前記得提醒我買禮物。”
“買禮物？”
龐麗微先是詫異了下，很快就想到了剛剛臨走前周東雨要禮物，她也聽到了，沒想到張一謀還真把這當成了個事，特意讓她記下來。
“張導，你對小雨太好了……”
本來隻是句感慨，忽然她促狹一笑，又加了句：
“難怪沫沫看小雨不順眼，這是吃醋了啊。”
張一謀頓了下，自己女兒對周東雨看法不太好他知道，但卻沒想過看是這個原因。
沉默兩秒後說道：
“沫沫像小雨這麽大的時候，我不在她身邊。”
龐麗微瞬間明白了老謀子爲何對周東雨格外的好，某種程度上，是把周東雨當成了十幾年前的張沫，把對女兒的愧疚部分彌補到了周東雨身上。
這樣的話，有的事她就必須得提醒這位“老父親”了。
“張導，小雨和窦肖有點不對勁。”
“不對勁，什麽不對勁？”
張一謀沒反應過來。
“就是他們好像在談戀愛。”
龐麗微見狀隻好直接挑明。
她名義上隻是張一謀的助理，可實際她的權利比經紀人還大，張一謀工作室的大大小小事物都是她在打理。
包括藝人。
周東雨和窦肖簽約在新畫面，但一直都是她在帶着，說是他倆的經紀人也差不多。
兩人談戀愛，她這個經紀人按理說得管，可其實她并不怎麽上心。
一來張一謀旗下的藝人以後走得肯定是實力派，而實力派演員談不談戀愛影響并不大。
二來這兩人都知根知底，謀女郎和謀男郎走到一起，也是段佳話。
這是從老闆看員工的視角來說的，可要是老謀子真把周東雨當成了女兒，那告訴他“你家白菜可能被拱了”就很有必要。
果然，張一謀聽到這話目光也不在手機上了，熟悉地皺起了眉頭。
“确定嗎？”
“我問過，但是兩人沒承認，不過那個狀态，就算不是在談也差不多。”
龐麗微語氣很是肯定。
三十多歲的人要是看不出這倆小年輕的貓膩她就白活了。
沉默半晌，老謀子說道：
“後面除了拍戲的時候，私下裏盡量減少他倆接觸，等這戲拍完了，他倆要是還願意在一起，那就随他們。”
“知道了。”
龐麗微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老謀子的意思。
這是怕倆人分不清戲裏戲外，因爲角色的影響而在一起。
因戲生情很正常，别說十幾二十歲第一次演戲的小年輕，就是三四十甚至四五十的老演員也時常中招。
不過這種情況在一起的往往最後沒有什麽好結局。
幾個月的時間從各自從角色中脫離出來後，基本都是分手收場。
老謀子讓兩人冷靜冷靜也是個好辦法，避免他們一時沖動。
不過龐麗微還是有些驚訝的，她原本以爲老謀子會築起圍欄，不讓豬拱白菜，這才符合父親聽到十幾歲女兒談戀愛後的反應。
可現在看來，關系還是不夠親啊。
……
燕京機場貴賓休息室。
此時國内已經是晚間接近深夜，休息室内人不多，而且基本也都在閉眼假寐，亦或者看着手邊的雜志等讀物。
安靜是休息室内的主氛圍，任何聲響都會被襯托得格外明顯。
“阿瑟——”
陳虹聽到動靜，目光從雜志上移開，看向旁邊沙發上正雙手支撐沙發兩側，兩隻腳懸空的兒子，用眼神示意他老實坐好。
得到老媽命令的小胖子立刻停下自娛自樂的遊戲，趴在沙發左側，靠近陳虹：
“媽，咱們什麽時候上飛機啊？”
陳虹看了眼手表，時針剛剛指在“Ⅷ”的位置，笑着摸了摸兒子的頭：
“還有半小時就上飛機了，然後再過半個小時我們就能飛向戛納啦。”
兩人的說話聲盡管很小很小，但還是被旁邊閉眼休息的王雪圻聽到了，睜開眼揉了揉陳飛羽的頭：
“阿瑟等不急了？”
之前陳飛羽說要和他一起去戛納，後來被他打岔轉移話題，本以爲這事就這麽過去了，陳恺歌夫妻倆會處理好，可沒想到這倆人竟然答應了下來。
他是喜歡這個孩子不假，可去戛納是有正事的，是工作，當天肯定是忙得腳不沾地，哪裏有空再照顧孩子。
而且自己之前就沒跟着劇組前去戛納，一直到頒獎才去，還帶着個“拖油瓶”，跟旅遊似的，這也太不像話。
好在陳虹跟着一起，有小孩母親帶着，不需要他分心照顧。
可是……
他看了眼陳虹。
對孩子太過寵愛未必是件好事。
而陳虹卻誤會了王雪圻這一眼的意思，還以爲是對兒子胡鬧的不滿，于是拍了拍兒子的手：
“都把王……老師吵醒了，來之前怎麽說的，老實聽話，伱要是這樣我們現在就回去，不去戛納了。”
小孩哪能分得清大人說的是真的還是吓唬人，聽到陳虹這麽說陳飛羽立刻捂嘴窩在沙發上，一副老實乖巧的樣子。
陳虹滿意一笑，剛想表揚一下，休息室大門的打開讓她微微側目。
走進來兩人，一男一女。
男人就是一身常見的休閑裝，帶着訂鴨舌帽，穿得還是運動鞋。
這打扮怎麽說呢……
有點土。
而跟在男人身後的女人，比男人要好些，稍微有點打扮的痕迹，但也不多。
看起來和貴賓室内普遍西裝革履亦或者時尚麗人模樣的乘客們格格不入。
陳虹隻是看了眼就收回目光，她也沒無聊到質疑這兩人打扮配不上貴賓休息室。
重新把目光投向又有些蠢蠢欲動的兒子，生氣且無奈地說了聲：
“阿瑟——”
……
戛納。
時間正處淩晨兩點，不夜城也到了休息的時間，機場乘坐掃地機器清理地面的清潔員沒精打采，很是困乏。
“哈～”
張沫看着邊打哈欠邊揉眼淚的秦慕楚，再次看了眼時間後說道：
“小秦，要不你先睡一會兒吧，我爸還得半小時才能到，等他到了我再喊你。”
對于自家老頭選的這個抵達時間，張沫也很無奈，她也提議讓老頭換個其他時間的航班，可是被否決了。
于是她建議老頭在巴黎歇一晚，同樣被否決。
這也就導緻了她這個女兒，不得不在淩晨兩點坐在機場接老爸。
雖然戛納很小，接不接都無所謂，而且張一謀也讓她别來接，可是誰讓她是女兒呢？
她自己有點夜貓子屬性，熬夜常有的事，但秦慕楚她不止一次聽楊蜜吐槽說是老幹部生活規律，沒事基本都睡很早。
也跟來接自家老頭，這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不睡了，等接到張導回去再睡。”
秦慕楚搖搖頭，站起身活動活動身體提神。
張沫因爲是老謀子女兒所以來接老謀子，而他作爲晚輩也作爲《情書》劇組導演，來接老謀子也是應該的。
而且戛納的電影他都已經看完了，明天……應該說是今天，可以多睡一會兒把熬的夜補回來，養足精神爲後天的頒獎禮做準備。
至于帶老謀子遊戛納……
人家比自己來這兒次數多，就算想看電影，也有親女兒陪着，他一個外人就不打擾久别重逢的父女聯絡感情了。
活動了一會兒，他重新坐了回去，這次沒有傻等，而是拿出了手機。
點開一個文件後，看起了上面的内容。
張沫無意間瞥了一眼，看見了“《爸爸去哪兒》嘉賓名單”，頓時來了興趣：
“小秦，除了我爸你還準備請哪些人？”
張一謀已經是内定的人選了，這點張沫很肯定，說服她爸參加一檔綜藝她還是有信心的，更何況是親子類綜藝。
“我想的是我爹還有二叔，就是不知道他們願不願意。”
秦慕楚從嘉賓名單上收回目光。
來戛納飛機上發給央視的節目策劃案已經有了回複，不出所料，《爸爸去哪兒》被選中了，并且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荒野求生富有娛樂性，父子互動又是正确的宣傳方向，明星則帶來了話題性。
央視那邊已經開始按照策劃案籌備節目，而秦慕楚則完成策劃案的最後一項——嘉賓。
“江文導演和江武老師？”
張沫當然知道娛樂圈這對大名鼎鼎的兄弟，對于秦慕楚首先想到這倆人也不奇怪。
不知想到什麽，她忽然笑道：
“那我爸可舒服了，可以去蹭飯。”
她知道自己老爸是什麽樣子。
不說生活白癡，但肯定和居家好男人扯不上關系。
在劇組忙起來沒日沒夜，在家全靠陳葶照顧。
衣服倒是會洗，隻是不怎麽能洗幹淨，而做飯飯就隻會下面條了。
了解過《爸爸去哪兒》節目模式的她還有些擔心自己爸爸帶妹妹或者弟弟去那兒會三天餓九頓，但現在有了熟人，那就好辦了。
她爲老謀子松了口氣，不料秦慕楚也是“你說到我心裏的”樣子：
“其實本來我隻想到了老江，他閑得很，憋不出劇本硬憋，不如出來散散心。
但是後來一想，老江除了抽煙什麽也不會，沒準兒還要次郎照顧他，這才想起喊二叔一起。”
張沫愣了下，江文在電影圈的名氣有多大哪怕她這個“海歸”也清楚，而且看過江文電影的人不自覺會被其雄厚的魅力征服，她也是其中之一。
不免八卦心跳動：
“江導也不怎麽會照顧自己嗎？”
“生活和工作都是靠蘊姐，沒了蘊姐兩天你就能看到新聞播報某導演模仿犀利哥，而且明明自己不會做還又很挑剔别人。”
秦慕楚毫不留情地揭江文老底。
這不是他瞎說。
以前就發生過江文嫌棄周蘊做飯難吃，買的衣服難看這種情況。
但蘊姐能是一般女人嗎？
飯難吃？
好，很快飯就進了流浪漢的肚子。
衣服不好看？
回家的時候小區保安熱情感謝你老婆太客氣了，衣服很好看。
隻兩招，就給江文同志治得服服帖帖，沒了脾氣。
所以說孩子咳嗽老不好，多半是慣的！
具體的事秦慕楚沒和張沫說，多少給老江留點面子，但僅僅是說出來的那兩句，就讓張沫愣神許久。
想想葶姐，再想想自己，誰能做到如此？
好半晌才說道：
“小秦，有機會一定要介紹周……蘊姐給我認識，太牛了。”
“蘊姐确實牛，有機會給你介紹。”
秦慕楚點頭答應。
張沫心生期待的同時，又想起了正題：
“這節目就我爸、江導、江武老師他們仨嗎？是不是有點少了？”
秦慕楚搖頭：
“三對是太少了，我計劃是邀請五到六對父親和孩子，但是……定下來這三對，後面幾對人就不太好選了。”
“爲什……哦，我懂了。”
張沫脫口而出，但話說到一半就改了口。
她也不是小孩子，很多事也能想明白。
綜藝節目她沒做過，但可以用拍電影的思維去想，其實道理差不多。
綜藝嘉賓就是電影中的演員，而演員，是有咖位之分的。
張一謀、江家兄弟。
這咖位在國内絕對是頂尖中的頂尖了。
那剩下幾對嘉賓的咖位也不能太低，否則節目拍攝難免會出現一些“尴尬”的情況。
好好一節目多了些不純真美好的東西，嘉賓錄得不自然，觀衆看得也不舒服。
秦慕楚說“剩下幾對不太好選”确實有這方面原因，還有就是可供選擇的人不多。
咖位高的，大部分都年紀不小了，而他們的孩子也同樣都超過了參加《爸爸去哪兒》的年齡段。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不是所有明星都願意把自己孩子暴露在鏡頭之下的。
恰恰相反，很多明星都不希望自家孩子受到媒體關注，特别是在孩子小的時候，就更加不希望如此。
衆多情況疊加在一起，使得可選的嘉賓範圍大大縮小。
秦慕楚這兩天也一直在爲這事發愁。
“回頭我問問我爸吧，看他有沒有朋友合适。”
“也不急，節目籌備還有段時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半個小時很快過去，機場的廣播也開始播報航班消息。
很快，出口處就出現熙熙攘攘一片人。
“爸！微姐！”
張沫一眼看見了老謀子和他的助理，高舉着手喊道。
秦慕楚也看見了老謀子，他那一身衣服對熟悉的人來說太顯眼了，低調得有點突出，和旁邊的範水水形成鮮明對比……
等等，範水水？
秦慕楚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老謀子旁邊的真的是範水水！
她怎麽會和老謀子一起？
這麽一看，秦慕楚突然發現張一謀旁邊還有熟面孔。
年紀大些的是王雪圻，他是《日照重慶》的男主，之前一直沒見到，這麽說範水水是去接他的。
而那個衣着很時尚的女人……
陳虹？
秦慕楚認了出來，心中更是驚訝。
《日照重慶》是肯定沒有陳虹戲份的，這點他很确定。
那陳虹來這裏是因爲什麽？
她手裏牽着的小孩又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