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全場起立鼓掌，但這次是送遊老爺子下台。
和去時一樣，黃勃和張佳輝在兩旁攙扶。
“老爺子，太棒了。”
鞏利作爲“女兒”給得獎歸來的“父親”獻上擁抱。
其餘人也都是如此。
相較之下，黃勃和張佳輝就略顯尴尬，因爲他們慶祝也不是，不慶祝也不是。
但不管如何，金馬影帝的獎項頒發結束。
本屆金馬獎隻剩下了兩項大獎沒有頒發——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
而這兩項，《困在時間裏的父親》都有提名，且是最可能獲得的獎項。
就看是雙雙獲得還是拿下其中之一。
“本屆金馬獎最佳導演提名的有戴立忍《不能沒有你》，管虎《鬥牛》，蔡明亮《臉》、秦慕楚《困在時間裏的父親》……”
主持人正在介紹，秦慕楚卻突然感覺有一隻手順着自己的胳膊摸索，最終摸到自己的手掌後，從掌心扣住了十指。
剛想扭頭，突然聽到一聲微弱的聲音：
“别轉頭，拍着呢。”
他露出笑容，握緊了掌中柔軟的小手。
不過他這笑容被拍在大屏幕上，卻被腦補出了别的意思。
怎麽，哥們，已經開始提前笑了嗎？
“今年非常難得的是，我們有請到了四大導演來爲最佳導演頒獎，歡迎四位。”
陶晶瑩的笑容突然一滞，頓了一下像是在聆聽什麽，很快說道：
“不好意思，因爲突發情況，侯孝閑導演身體不舒服，所以原定的四位導演頒獎改爲三位，讓我們歡迎他們。”
侯導身體不舒服？
剛剛不是還在那兒鼓掌的嗎？
大家把目光向侯孝閑的座位看去，那裏确實空了一個位置。
回想今晚似乎侯孝閑幾乎一直閉着眼，一切都合理起來。
一個小插曲，并沒有引發多少關注。
因爲三位頒獎導演已經上台了——李桉、杜琪風、關景鵬。
“恭喜了。”
黃大明突然笑着拍了拍秦慕楚的胳膊。
“什麽？”秦慕楚沒明白意思。
“李桉導演頒獎，肯定是你得獎了。”黃大明笑道。
李桉是前不久威尼斯電影節的評審團主席，而秦慕楚又在威尼斯電影節得的獎，其中就有一項最佳導演。
現在秦慕楚提名金馬最佳導演，李桉又是頒獎人，這很難不讓人聯想。
一般舉辦方也确實會弄這種噱頭。
這麽想的不是黃大明一個人，大家都是這麽想的，頻頻把目光投向秦慕楚。
尤其是周圍的人，已經做好恭喜的準備了。
“那好，接下來我們就有請三大導演揭曉今年的金馬獎最佳導演獎花落誰家。”
陶晶盈話音落下，台上的三位導演立即聚在一起，看起了那張有着獲獎者名單的信封。
“李桉導演，你來看吧。”
原本拿着信封的關景鵬把信封遞給了李桉。
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無所謂的，誰看都一樣。”
雖然這麽說，可李桉還是笑着接過信封，把它拆開。
“哈哈，成人之美嘛，一次評獎，一次頒獎，很有緣分的……”
杜琪風也笑着說道。
顯然，他們對這獎項落在誰家都很笃定。
但很快，三人的表情都變了。
先是李桉，在揭開信封後，溫和的笑容直接僵硬，似乎是不确定一般，将信封整個抖開，又細細看了一遍。
但信封就那麽點大，字也就幾個，看錯是不可能的。
李桉的異常很快被其餘兩位導演注意到，看向他攤開的小小名單。
三人對視一眼，盡管不敢相信，但還是舉起手中的話筒，齊聲說道：
“戴立忍，《不能沒有伱》。”
這一刻，金馬獎現場靜得可怕。
鏡頭随便往觀衆席一掃，都是“世界名畫”……
11月28日晚，九點半。
第46屆金馬獎頒獎典禮結束，台北縣政符大樓如同被海水包圍的小礁石，茫茫多的記者将大樓圍得水洩不通。
因爲本屆金馬獎創下幾個“最”。
一，影帝最多。
二，頒獎嘉賓臉最黑。
三，逼格最高。
“主編，放心，我一定拿到秦慕楚的采訪，您放心。”
“玩命也要堵住他啦，不可能讓他跑掉的。”
“看到人出來就往前擠，你雞母雞啊？”
來自兩岸三地的記媒體們躍躍欲試，讨論的重點全在秦慕楚身上，看一個個亢奮的表情，像是要生吞了他一樣。
突然，嘈雜的現場響起一片電話聲。
“什麽，在停車場？”
宛如聞到腥味的鲨魚，又像遷移的動物族群，霎時，被圍得嚴嚴實實的大樓就少了一多半人。
“愣着幹嘛，兄弟，人在停車場。”
還有好心的記者提醒站在原地不動的同行。
“現在去停車場也來不及了，不如留下來采訪一下其他人，問問對本屆金馬獎的看法……李桉來了！”
留下的記者們立刻蜂擁而上，把李桉以及他旁邊的一衆人全部圍上。
“李桉導演，請問您怎麽看待本屆金馬獎秦慕楚隻得了最佳剪輯這一個獎項呢？您在威尼斯可是評給了他三項大獎，您覺得金馬獎的獎項評選公正嗎？”
李桉本就不善言辭，比較腼腆。
一下子被這麽多記者圍住，幾十個話話筒伸到嘴邊，他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露出尴尬的笑容：
“嗯……可能金馬獎的評委們有他們自己的考量吧，我隻是被邀請來頒獎，不太清楚。”
可記者們哪會這麽輕易放過他，既然提到了頒獎，又追問道：
“那您在頒發最佳導演獎項前知道這個獎項得住不是秦慕楚嗎？您覺得金馬獎讓您作爲頒獎嘉賓，是否有着更深一層的意思？”
“我也是在台上看了信封才得知誰獲獎了，至于深意，應該沒有吧，還有其他兩位導演一起頒獎呢。”
李桉笑容更加苦澀。
不止是李桉一個人被記者圍住，金馬獎作爲“三金”中影響力最大的獎項，來參加的随便一個都是國内一二線明星。
被問到對今晚金馬獎的看法，特别是灣灣電影《不能沒有你》三次擊敗《困在時間裏的父親》，拿下最佳劇情片、最佳導演、最佳原創劇本以及兩項特獎項共五項大獎，幾乎所有人都表示了驚訝，出乎預料。
但礙于《困父》還未上映，他們也不好給出太直接的評價，畢竟沒看過。
“金馬獎這麽做就是惡心人，就沒有這麽做事的！”
突然，在一片支支吾吾中，蹦出了個不一樣的聲音。
頓時，記者們全都湧到了聲音的主人那兒。
“金馬獎這不就是借着人家名氣炒作嗎？好家夥，秦導參加威尼斯時，客客氣氣地巴結人家，給人家請來，關注度賺到了。
結果到這兒，就給一個技術獎，其他獎都給自己人了，拿威尼斯擡金馬獎咖位？
這也就算了，最佳導演讓李桉導演頒獎，最佳劇情片讓張漫玉頒獎，這是惡心誰呢？”
男人對着衆多鏡頭言辭激烈，激動而噴出的些許口水甚至飛到了前排記者的臉上。
但他們沒有一個躲閃的，兩眼放光地盯着他，甚至希望男人多噴一些。
你是，我的，神！
在記者們顱内高潮的同時，周圍的明星們也很驚訝。
比今晚秦慕楚隻得一個獎還驚訝。
一個個瞪大眼睛踮起腳想要看看這是誰的部将，竟如此勇猛。
雖然男人說得都是他們心中所想，可有些話隻能放在心中。
說出來那可就是撕破臉了！
“甯皓導演，您的意思是金馬獎評委有失公允，刻意打壓秦慕楚導演嗎？”
記者還在拱火。
他們可愛死這位新晉億元導演了。
“當然，從今晚來看，金馬獎非常的業……”
聲音戛然而止，因爲甯皓的嘴被一隻手死死捂住。
記者們眼睛又是一亮。
這不是新晉影帝嗎？
可影帝不是來開炮的，而是來滅火的。
“哈哈，那個不好意思，甯皓是秦慕楚導演的狂熱粉絲，中午又喝多了，所以情緒上頭說了些胡話。”
黃勃一邊面對鏡頭維持笑容，一邊死命地捂着掙紮的甯皓，不讓他說話。
“他的意思和我們大家一樣，對金馬獎的頒獎結果很驚訝，僅此而已。”
說完，就生拉硬拽着甯皓走開，面對記者的追問采訪也都全部謝絕。
記者們失去“神”，痛心疾首，本來這時候應該采訪一下本屆金馬獎評委會主席，可侯孝閑早就因爲身體原因走了……
身體原因？
這麽巧？
記者眼睛一亮，這好像值得深挖啊。
……
在甯皓炮轟金馬獎時，秦慕楚幾人已經回到了酒店。
“漫玉姐，别生氣了，就是個獎項而已，沒什麽的。”
秦慕楚安慰着自讀了最佳劇情片獲獎者之後，一直保持黑臉狀态的張漫玉。
“小秦，你心态好，我做不來啊，這已經是耍人、羞辱人了。”張漫玉氣得咬牙。
在一個星期前她就收到了金馬獎的邀請，請她擔當最後大獎——最佳影片的頒獎人。
這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不過她并沒有告訴别人，而是準備到時候給《困父》劇組一個驚喜。
因此，當秦慕楚最佳導演落選時，她還安慰了他一下，然後以去衛生間的理由，匆匆到後台準備頒獎。
她都已經想象出失望的劇組衆人當看到她作爲最終頒獎嘉賓時的表情，連劇組獲獎後全體上台時調侃的話語都想好了。
可一切的美好幻想都在打開信封後結束。
短暫的驚詫後，她給在坐兩岸三地的明星以及電視機前全國的觀衆，展現了一波什麽叫世界級影後的表情轉換。
一秒黑臉。
沒有任何掩飾，甚至在讀完獲獎者後，沒有任何停留，直接下台回到座位。
這，其實就是一種無聲勝有聲的态度。
現場的氣氛，可謂尬到了極點。
主持人陶晶盈幾度說俏皮話想要緩和氣氛，都收效甚微。
當然，《困在時間裏的父親》劇組生氣的不隻張漫玉一人，鞏利、陳道民、楊蜜、劉一君甚至連遊老爺子表情都有些嚴肅。
“小秦，不應該拉着我們提前走，就應該在媒體面前好好說說，這是什麽業餘電影節！”
看着氣憤不已的鞏利，秦慕楚心想就是因爲你們都這個狀态，所以才趕緊跑啊。
今晚的金馬獎已經“熱炸了”，可别再加熱度了。
于是寬慰道：
“咱們不還得了一個最佳剪輯獎嗎？挺好的，跟威尼斯三個都不一樣，不然得重複了挺沒意思。”
秦慕楚這個冷笑話還真讓房間裏氣氛一松，不知是真覺得好笑，還是被氣笑了，都露出一絲笑容。
除了楊蜜。
秦慕楚這才注意到楊蜜正捧着她那塊“白色小磚頭”，兩根拇指快速在“磚頭”上點擊。
“幹嘛呢？大家都笑你不笑，不合群是吧？”秦慕楚看了過去。
這一看，立刻就把她的蘋果3給搶了過來。
“幹什麽？還我！”
楊蜜皺着眉頭，伸手去搶手機。
“不還。”
秦慕楚站直身體，把手機高高舉起，然後點擊幾下屏幕，将上面洋洋灑灑的百字小作文給删掉。
“行了，給你。”
這些做完，才把手機還給楊蜜。
楊蜜看着自己苦心孤詣，修修改改，删删減減，才濃縮在140個字内罵金馬獎的話被秦慕楚删了個幹淨，立刻抓狂了。
“爲什麽不讓我發！？”
“你消停點吧，别添亂了。”
秦慕楚頭疼地搖搖頭。
微博是你那麽用的嗎？
就你剛剛寫的那些話之髒，放到未來起碼也是個官媒點名，要是趕上風口沒準能跟某些網紅一起上《新聞聯播》。
看着幾人，他說道：
“遊老爺子不是說了嗎？獎項是别人給的，榮譽是自己給的。
換個方向想想，我們威尼斯都得了，金馬獎沒得到又怎麽樣？是不是？”
沉默了一下，張漫玉還是有些不爽地開口：
“話是這麽說沒錯，要隻是不得獎我們也認了，也沒說獎一定就是我們的，可是又請李桉導演，又請我頒獎，這不是故意耍人嗎？”
這也是他們今晚這麽生氣的原因。
給足了暗示，然後又一腳踢開。
這點秦慕楚也挺膈應，但事情已經發生了，頂多以後不參加金馬獎就是了。
于是說道：
“不說了，咱們早點睡吧，明早還趕飛機呢，也不早了……”
說着，他拿出手機想看看時間，可剛剛亮屏，就顯示了一封未讀短信。
點開一看，竟然是侯孝閑發的。
“小秦導演，非常抱歉，我本人是很喜歡你的電影，但奈何與其他評委想法不一緻，十分抱歉。”
這是一封道歉信。
不長，隻有幾十字。
短信時間是九點十分，當時頒獎禮還在進行，秦慕楚手機靜音沒聽見。
“怎麽了？”楊蜜湊過來。
秦慕楚也沒藏着，把道歉信給大家看了。
“侯導演中途就走了。”
遊老爺子緩緩說道。
秦慕楚明白，其他人也都明白。
氣頓時都消了大半。
人評委會主席都通過“出走”表達不滿，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就當被“馬”騎了一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