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的時間匆匆而過,到了正式和晶東簽約的日子。
“秦總,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放下筆,再一個握手,這合約就算成了。
秦慕楚得到了晶東10%的股份,雖說會随着融資被不斷稀釋,但最少也有5%保底。
而牛強東也得到了他當下自建物流最緊缺的資金,20億的人民币足夠支撐他計劃啓航。
合同簽完,氣氛一下子就舒緩起來。
這麽大筆單子,按理說怎麽也得慶祝一下。
因爲簽約地點在[朝秦暮楚],所以作爲地頭蛇也理所應當的定好了酒席。
“秦總,相信我們的合作一定是雙赢,感謝你對晶東的信任,晶東也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牛強東滿面笑容,簽約完成的那一刻他的内心隻有輕松。
以結果逆看過程,秦慕楚是他的最佳投資人。
出錢,還不要話語權,也讓他在公司的威望再上好幾個檔次。
“也别叫我秦總了,咱們就以年齡來倫吧,你就叫我名字,我叫你……東哥?”秦慕楚笑道。
“好好好,是我生份了,你願意叫我一聲哥哥,那我就托大叫你慕楚老弟。”
牛強東對于秦慕楚的主動示好十分高興。
他之前還擔心秦慕楚會很難相處,藝術家嘛,都有股傲氣,特别還是個有錢有名的藝術家。
兩方公司的大BOSS都親熱起來了,那雙方作陪的小弟自然也開始觥籌交錯。
“東哥,我酒量不行,咱們就喝個開心,不講究那些。”秦慕楚把話說到前頭。
怕牛強東給他來個不醉不歸,那他估計涼菜都沒上齊就得趴着了。
牛強東哈哈一笑,也不覺得被輕視,反而覺得真誠:
“好,那咱們就這杯喝完後喝果汁,我也想和老弟你聊聊天。”
抿了口酒,他手搭在桌子上:
“老弟,說起來咱倆經曆類似,都是白手起家……你别怪哥調查你,晶東是我的心血,我不敢不查。
這樣,哥喝一個,算是賠禮道歉。”
說完,不等秦慕楚攔下,他一口幹掉半輩子酒,咽下去時表情都扭曲了。
“哈~”
見牛強東辣得說不出來話,秦慕楚用公筷給他夾了點菜,又說道:
“東哥,這是幹嘛?背調正常的商業行爲,要是這樣那我也該喝一杯了。”
“哎,不一樣,你聽我說。”
喝得猛了,牛強東臉上出現紅暈,拍拍胸脯:
“我,标準農村小夥,打小家裏就窮,可以說是吃百家飯長大的,上大學的錢還是全村給我湊的……”
秦慕楚放下筷子,默默聽着牛強東的經曆。
其實這些他前世在網上都看到過,人成名之後的苦難,常常被人翻出來當做勵志故事,給後人當榜樣。
但其實,這些對于當事人來說,隻是苦難,他們并不感激那段歲月,感激的是在那段歲月堅持下來的自己。
聊過去最是傷酒費煙,本來說好隻喝一杯的,不知不覺就三杯五杯下了肚。
陪酒的下屬都撤了,秦慕楚和牛強東則坐到宴會廳一旁的小包間裏喝茶醒酒。
“老弟,咱倆太像了,一開始我隻是看到那富豪榜,知道你有錢。可後來越是調查,我就越是高興。你知道爲什麽嗎?”
不等秦慕楚回答,臉通紅的牛強東就說道:
“除了咱們都是草根出生,連商業頭腦都一樣。
你是做影視行業的,從最原始的創作,到拍攝、最後的院線放映,一整個閉環。
我自建物流就是這麽想的。
可是,你能做成,毫無阻力,甚至還有趙總這樣的人才幫你,但到了我就不行了。
你是公司的靈魂,我隻是公司的大腦啊。靈魂随心所欲,大腦有時候不得不屈從于其他東西。
每次融資,股東增加,相應的我話語權就會減少,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像你一樣投錢還無條件支持我。
所以,說實話,老弟,我真希望咱們能加深合作。”
秦慕楚大概明白牛強東的意思,是想讓他後面繼續追投。
不說自己有沒有那麽多錢,就算是有,也肯定不能答應:
“東哥,你有你的産業發展,我也有我自己的,說實話,投資晶東隻是一步閑棋,我的重心還是放在影視行業上。”
這算是婉拒了。
牛強東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
而且按照他的規劃,未來晶東的幾輪融資都是幾十億上百億級别,靠秦慕楚投資,也不現實。
他很快調整過來,舉起茶杯以茶代酒:
“哈哈,是我酒喝多了。”
秦慕楚陪着喝了一杯。
給錢又不管事的投資人誰都想有,但這樣的大善人,除了自己,還……
目光一閃,好像還真有一個。
“東哥,如果你要是後面缺投資,我還真有個大财主能介紹給你……”
學妹,學長上次拿你當借口的過錯,可算是還了……
……
酒宴結束,秦慕楚從酒店出來。
雖然他中午沒怎麽喝酒,但也不能開車了,公司安排了司機等着。
牛強東同樣有司機等候,畢竟再怎麽窮這種日子也不能太丢面子。
臨上車前,他沖拍了拍秦慕楚胳膊,滿面笑容:
“老弟,哥哥謝謝了,這事不管成不成,哥哥都認這個恩。”
态度比之前又要親熱不少,不然拍胳膊這種事是肯定不會做的。
“沒事,東哥你慢點。”
秦慕楚擺擺手。
他剛剛給景田去了電話,問有一筆投資她要不要考慮。
這妞似乎在看劇本,聽到這話,幽幽地就來了句:
“學長,一個配角你是想把我們家都賠給你嗎?”
這弄得秦慕楚很不好意思,搞得好像自己是打秋風的一樣。
“20億我會還的好吧,不過今年是不行了……算了,我和你一個小丫頭廢什麽話,我剛剛說的投資是認真的,你可以讓你爸查查一家叫晶東的公司,很有潛力。”
景田盡管對秦慕楚說她是“小丫頭”很不爽,但還是答應會轉告她爸爸。
秦慕楚在這中間就相當一個牽線搭橋的人,後續兩方合不合作,怎麽合作,那就和他無關了。
而牛強東本來對景田家的資本有所顧慮,可當聽到爲了女兒能演個配角,近乎于“送”了個二十億,他的顧慮就幾乎全打消了。
在他看來,不要利息,也沒規定歸還日期,這二十億不就是送嗎?
要不是打聽到和景田年齡不合适,他都有個大膽的想法……
“秦導,我們去哪?”
司機的聲音讓後座的秦慕楚回了神。
他坐直身體,輕輕搖了搖腦袋。
酒量确實是最大硬傷,一杯白酒,到現在還有點迷糊。
“現在幾點了?”
“三點四十二。”
聽到都這個點了,他連忙從兜裏取出一張紙條,遞給司機:
“到這兒去。”
“好的,您坐好。”
司機接過紙條看了眼,緩緩啓動車子。
而秦慕楚則擰開後座的礦泉水,喝了幾口,又沾了點在臉上抹了抹,盡快醒酒。
今天,可不止和牛強東一場約。
……
燕京某别墅。
廚房的油煙機吸收着竈台的煙火氣,兩個女人正在忙碌。
其中一個系着圍裙掌勺的,翻炒幾下出鍋,對着旁邊的女人道:
“沫沫,端出去吧,小心燙。”
“好嘞,葶姨。”
女人笑着應了聲。
端起碟子,走出廚房,放到桌上後,又看向沙發處被三個孩子圍着的老頭,走了過去。
“姐姐,姐姐,抱!抱!”
小孩們看到女人到來,都圍了過去,抱着她的腿撒嬌。
“你們三個,姐姐隻有兩隻手,怎麽抱啊。”
女人摸了摸三個小家夥的頭,然後又道:
“這樣,你們三個去藏起來,數到三十姐姐就去找你們,誰最後被找到姐姐就抱誰,好不好?”
這種大人糊弄小孩子的遊戲,孩子們卻十分喜歡,叫着鬧着就跑開。
張一謀欣慰地笑看這一切,自己大女兒能和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們相處融洽,他作爲父親自然很開心。
張沫坐到他身旁,問道:
“爸,秦慕楚那麽大個導演來做客,咱們就準備六個菜,會不會太寒酸了?讓人覺得我們好像不重視他似的。”
張一謀聽了女兒的話搖搖頭:
“你不了解他,他不是在乎這些的人。小秦這孩子知世故而不世故,跟不熟的人他客氣,熟了後就很随意。
今天我要是弄了個一大桌菜,或者幹脆去飯店,反而生分了。”
張沫點點頭,可轉而又道:
“但畢竟這次是咱們有求于人,總要拿出點态度來吧?”
“請他來家裏吃飯就已經是态度了。”
張沫不再多說,看了眼廚房,聲音突然變小:
“爸,你真決定了?”
張一謀笑容逐漸斂去,拍了拍茶幾上的兩個紅本子:
“證都領了,還能有假。”
突然頓了下,有些擔心的看着女兒:
“你不希望我這麽做嗎?”
畢竟領證就等于正式給大女兒找了個後媽,更何況後續他還要讓幾個孩子地位得到承認。
他擔心大女兒會有自己成外人了的感覺。
張沫摸了摸老頭擰起的眉毛,摟着他的胳膊,頭靠到他肩膀上:
“不是,爸,我支持。這麽多年了,我早就覺得你該給姨一個名分,還有就是弟弟妹妹他們也不應該躲躲藏藏……”
這話讓張一謀松了口氣,輕輕拍拍女兒的後背,再次露出笑容。
可笑容并未持續多久。
“爸,你這事和張未平說了嗎?”張沫問。
張一謀又皺起眉頭:
“沒說,要是和他說,他肯定要阻攔。”
“他憑什麽阻攔?這是我們自己家的事!”
張沫坐直身子,皺眉的樣子和老謀子如出一撤:
“爸,我真不明白你這麽怕他幹什麽?
拍《三槍》時我就想說了,你看看他在劇組都拽成什麽樣了?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這是在美國,制片人說了算呢。
關鍵人家美國制片人懂電影啊,他呢?他懂什麽?
幹涉創作,還對演員吆五喝六的。
就說松文哥,不就是沒答應簽他公司嗎?到片場就把他劇本給改了,戲份還删減那麽多。
後來換了闫泥姐重拍,不說給人家發紅包補償,殺青宴上還說‘你一部戲就幾十個字的台詞,拿了我幾百萬片酬,賺錢也太容易了’。
也就是松文哥脾氣好,老好人一個,笑笑沒說話,還給他敬酒,要我直接就把酒潑他臉上!
也不看自己什麽德行,松文哥就算是要簽公司,也肯定是和秦慕楚簽,就他那新畫面,離了你要不了兩年就得黃。“
作爲《三槍》的副導演,她幾乎目睹了張未平在劇組的全部惡行,好幾次都看不下去想站出來,但都被老謀子攔住了。
張一謀聽着女兒的這些話,張了張嘴也沒法替張未平辯解。
這些都是事實,包括張松文的事,也是他後來去道歉的。
搖了搖頭:
“他隻是喝了點酒就容易上頭,心是不壞的……”
話還沒說完,就沒張沫打斷:
“不壞?爸,你忘了爺爺臨終前說讓你小心他,他不是好人。”
“……”
張一謀沉默了,他父親确實對他說過這話,原話是:
“你和張衛平的合作讓我很擔心。如果你以後不開心,就會被他報複。你的心不是張衛平的對手。”
可他沒放在心上,這些年依然跟張未平保持合作,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上,都交心交底地信任。
一直到上次在醫院秦慕楚那句提醒,才讓他起了戒心。
因此這次和陳葶結婚領證并沒有和張未平商量。
“爸,我知道你重感情,合作幾十年,覺得忍一忍讓一讓無所謂。
可是,你愛電影吧?”
張一謀被女兒這句話問懵了,但還是毫不猶豫地點頭。
電影是他幹了一輩子的事業,可以說已經成了家人一樣的存在。
但張沫卻否定了:
“但在我看來,您現在不愛電影了,您更愛張未平。”
張一謀更懵了,不明白什麽意思。
愛張未平?這都哪跟哪?
“《三槍》别的我就不說了,我對電影沒您懂,不好評價。但是,最後一幕所有人活過來在那扭秧歌是什麽意思?
這是電影啊,您真把它當小品拍了啊?
連趙本汕都覺得這一幕不妥,您看不出來?張未平一說,您還真就答應了?
這就是您說的愛電影?”
一連串的問題讓張一謀心裏一揪。
之前張未平說這是喜劇電影,最後活潑喜慶一點,觀衆們都會很開心。
他也是用這個借口麻痹的自己。
但現在又被點出,在女兒“愛不愛電影”的逼問下,這個借口……麻痹不住了。
所以,我真的還愛電影嗎?
見父親耷拉着頭,像是失去精氣神一般,張沫也有些心疼。
她說這麽多是爲了喚醒父親,不是爲了擊垮父親:
“爸,您真該好好想想怎麽處理張未平的關系了,不然有一天,您肯定會被他毀了的。
他不就是有錢嗎?可是您想拍電影還怕沒人投資?”
聽到這話,張一謀卻搖了搖頭:
“不是這麽簡單的,我想拍電影是不缺投資,但是人家也肯定會有要求。
圈外的投資人什麽都不懂,很多門路沒有,拍不了。
圈内的公司也不可能投了錢什麽都不管,投你是想賺錢的,塞演員、要求你拍哪一類電影,同樣不自由。
你看華億的馮大鐵,想拍點文藝的證明自己,但他有選擇嗎?要賺錢的。”
“怎麽……”
張沫正要說話,突然門鈴聲響起打斷了她。
“估計是小秦來了。”
張一謀站起身,臉上露出笑容。
張沫想說什麽,話到嘴邊眼睛一亮,改了口,快跑兩步向大門而去:
“我去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