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9日。
電影開拍前一天。
幽靜的道路兩旁一幢幢房子緊密相鄰,粗大高壯的老樹如同一個個巨人守護兩側,隻有零碎的陽光能逃過綠葉的阻擋,灑在道路之上。
“老爺子,張姐又來看您了……呦,這位少爺是您孫子?”
路過的中年人對着遊本倡打招呼,從語氣上來看,和遊本倡很熟悉的樣子。
“哎,哈哈,是,來看看我,哈哈。”
遊本倡看了看一旁的“孫子”秦慕楚,忍不住笑了兩聲。
鞏利也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多出來的“兒子”。
中年人目光在秦慕楚身上來回掃視,覺得很眼熟,但又想不起來,最終隻歸結于長得太帥了,看順眼了的緣故。
眼睛一轉,便起了心思:
“這孩子長得真帥,多大年紀了?談女朋友了沒有?”
遊本倡和鞏利一愣,接着鞏利最先反應過來,捂着嘴憋笑:
“我兒子還小呢,前幾天大學剛畢業,沒來得及找女朋友。”
聽聞這話,男人心思稍微淡了些,他女兒都畢業兩年了。
不過想着“女大一,抱金雞;女大二,抱金塊;女大三,抱金磚;女大四,抱如意”,最主要這小夥子一表人才的,不能錯過啊。
便笑着道:
“哦,剛畢業啊,學什麽的,找工作了沒?我還認識點人,沒準兒能幫幫忙。”
鞏利笑得更開心了,默默秦慕楚的頭:
“找着了,在大學當老師。”
大學老師!?
中年男人簡直眼睛要放光,強壓下激動:
“張姐,這也到飯點了,要不一起到我家吃點,正好我買了點菜。”
“哈哈,不用了,下次吧,今天我們也做了菜了。”
鞏利還在沾着秦慕楚便宜,兩人又一番拉扯後,中年男人約好了“下次一定去他家吃飯”,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他家女兒我見過,長得挺漂亮的。”
鞏利逗着秦慕楚。
秦慕楚無語地搖搖頭:
“我有女朋友了。”
而且還是三個。
三打一,你沒勝算的。
更别說楊蜜一個人就能一套擒拿術給你拆了。
不過剛剛的那一幕倒是讓秦慕楚有些感觸。
鞏利和遊本倡老爺子一個月前住進了這座老小區扮演父女、體驗生活,現在看起來很成功,完全的融入了這裏。
特别是鞏利,秦慕楚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幾乎沒認出來。
提到鞏利的形象,不論是“土”,亦或者“女皇”,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長發。
而眼下鞏利的一頭長發已經變成了齊耳短發。
這不是秦慕楚要求的,而是鞏利自己提出的。
她覺得照顧這樣一位老人,肯定沒有多少時間打理頭發,而且長發做事也不方便,最主要短發也有利于塑造角色幹練、利索的形象。
和秦慕楚溝通之後,便把頭發剪了。
沒有一絲矯揉造作。
這麽與以往颠覆的形象,再加上她大方、毫不遮掩的言談舉止,即便别人覺得她和鞏利長得像,被否認後,也不會懷疑什麽。
她已經成爲了角色。
看到兩人的狀态,秦慕楚算是放下了心。
這戲,最重要的一環有了。
……
“秦導,按照您的要求,我們把房間刷成黃色,然後這些家具都是從二手市場淘來的,絕對夠久。”
馬德标帶着秦慕楚在“遊本倡的房子”裏參觀。
這部電影總共有三個場景,即“父親遊本倡的房子”、“女兒鞏利的房子”、“養老院”。
三個房子秦慕楚都給了細緻的圖紙,讓馬德标按要求去找。
當然不是找圖紙裏面一模一樣的房子,隻是戶型大緻相同,剩餘的細節再按照圖紙重新裝修。
而且找到了“父親的房子”就等同于找到了“女兒的房子”,兩者基本相同,最大的差别是牆面地闆的顔色還有一些家具不同。
因此“女兒的房子”就在樓下。
“把燈光師喊來。”
秦慕楚站在房間客廳與房間連接的走廊處,看着最裏面的主卧,突然說道。
“好。”
馬德标應了一聲,很快燈光師就被叫到了旁邊。
“秦導,您找我。”
“嗯,你看前面。”
秦慕楚手指向走廊盡頭的主卧:
“打光的時候,越往裏面越黑,但不要全黑,要朦朦胧胧能看清,給我一種很幽深,像是看不到盡頭的隧道那種感覺,你明白嗎?”
“好的。”
燈光師毫不猶豫地點頭。
秦慕楚條件給得很具體了,也沒要求什麽五彩斑斓的黑。
“在有就是客廳,這個沙發。”
秦慕楚指着正對窗戶的沙發,
“這個沙發要能照到陽光,但不是很耀眼的那種,夕陽,旁邊的沙發可以适當暗一些,有個對比……”
一番安排結束,秦慕楚對各個細節的地方加以調整,然後又去到樓下,查看”女兒的房子”。
這房子相對來說就要現代化不少,牆體顔色變爲了淡藍色,整個裝修風格也偏冷。
遊老爺子和鞏利正在房子裏參觀他們明天的拍攝片場,鞏利對房間很熟悉,她半個月前就來熟悉了。
不過遊老爺子卻沒有。
秦慕楚特意讓他在另一處地方體驗生活,而不是電影中他住了四十多年的老房子,目的就在于讓他對房子保持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娃娃,這房門怎麽打不開?”
遊老爺子拉着一個門把手,擰了擰向後拉毫無反應,疑惑地看向秦慕楚。
“老爺子,這房門是假的,除了幾間卧室,其他很多房門都是假的。”秦慕楚笑道。
房子的房門很多,還有各種半開門的壁櫥,看起來就像是迷宮一樣。
這也是爲了營造一種迷失感,住在裏面的人就像是被困住了一樣。
秦慕楚給老爺子解釋了一遍,老爺子恍然點頭,贊道:
“不簡單,不簡單。”
“那是,這房間裏的布局色彩,我一進來就感覺到一種壓抑的冷靜,還有其他的感情我暫時沒看出來,你這色彩能力不比一謀差了。”鞏利搖搖頭贊歎。
和張一謀合作多年,因爲張一謀電影對色彩的執着,所以她對色彩也很敏感。
電影裏的色彩不是胡亂用的,往往隐含了導演所想要表達的感情或者其他暗示。
看着秦慕楚有些感慨,怎麽會有人這麽年輕就能到這種地步。
“我也是跟着張導學的,比張導還差得遠。”秦慕楚謙虛道。
《盜夢》時就從張一謀那兒學了一部分,後來自己也有看書看電影學習,遇到不懂的就給老謀子打個電話問問。
這種“國師”給自己當私教的奢侈學習模式,想不進步都難。
“不用謙虛,這東西還是看個人悟性,他的悟性就在那兒,已經到頭了,你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鞏利毫不客氣地帶着“貶意”評價老謀子。
俄而語氣一變,帶着些憤怒,又含着幾分譏諷地道:
“以後他能拿出來說的,估計也就是曾經教過你了,我看一場奧運已經把他的才華耗盡了。”
秦慕楚立刻斜眼看向别處。
對于鞏利這近似于“恨鐵不成鋼”的态度,他知道原因,也完全能理解,可他不能附和。
這些天相處,他發現鞏利怎麽說呢,是一個偏向于藝術性的人。
她把電影當作藝術品,充滿尊重。
倒也不是說鞏利隻喜歡藝術片,商業片她也接受,但得有東西在裏面。
像《盜夢空間》,她就贊不絕口。
對于其劇情安排、畫面沖擊感、以及電影的剪輯、鏡頭的運用,就給出了很高的評價。
這種就是有誠意的電影,觀衆能從一個個細節裏感受到。
鞏利反感的是那種毫無誠意、純粹的爆米花電影,比如……《三槍》。
“機緣巧合”之下,她得知了《三槍》的劇本,以及裏面某些情節的安排。
驚訝又不敢相信。
找了老謀子要劇本看,之後就開始陰陽怪氣老謀子了。
“他這是在拿你的名聲賺錢你知不知道?你奧運攢下來的名聲這一次就敗光了!”
這是鞏利給老謀子去的電話中的一句,當着秦慕楚的面,一點沒避着。
然後秦慕楚就溜了。
鞏利說的“他”指得是誰很明顯。
他可不想摻合進“二張一鞏”的恩怨情仇裏去。
至于他和張未平的恩怨,肯定不會就這麽算了。
不過得找一個好時機,來個狠的,一次就讓張未平記一輩子的那種!
……
傍晚,秦慕楚帶着劇組的人回到酒店。
酒店不遠,就在片場所在小區的對面。
其實這片子就在燕京拍,而且也不是什麽偏僻的地方,按理說演員們回家住都行。
但這就涉及到一個狀态的問題。
演員們好不容易進入角色,如果隻在片場和酒店之間兩點一線,那就不容易出戲。
而回家幹擾就多了,親人、孩子……從“角色”又變成了“自己”。
住酒店無非就是多花點錢。
真的隻是一點。
因爲劇組演員很少,把隻有一個鏡頭的演員都算上也才十二個,真正有一定戲份的隻有六個。
而如果較真起來,這六個人裏面隻有三個人戲份比較多——父親、女兒、前女婿。
而秦慕楚剛到酒店,前女婿就到了。
“陳老師,好久不見了。”
秦慕楚看着眼前的男人笑道。
“抱歉,抱歉,臨時有點事耽誤了,不然昨天就該到了。”
陳道民連聲道歉。
“您看您說的,您能願意演這個角色,已經幫了我大忙了。”秦慕楚真心實意地道。
電影前女婿這個角色的戲份不少,可和父親、女兒這兩個角色比,差得就多了。
而且這個角色并不是很讨喜,又不怎麽能體現演技,屬于雞肋一般的存在。
陳道民的咖位是沒必要趟這個渾水的,秦慕楚也沒想着找大咖來演,還是陳道民主動找上他,因爲聽說能和鞏利以及遊老爺子演對手戲。
那秦慕楚自然就不會放過了。
他這電影在圈内還挺有名的,不是像《盜夢》因爲投資大而出名,而是因爲實力派太多而出名。
遊老爺子男一、鞏利女一,又是小成本,這幾乎是明晃晃寫着藝術片了。
不少實力派演員都對此有興趣,除了陳道民,還有一個大咖也主動聯系上秦慕楚,不要片酬都願意演。
隻是她的戲份在很後面,現在還沒進組。
陳道民和秦慕楚聊了一會兒,他便說要去給遊老爺子“拜訪賠罪”,走開了。
秦慕楚則回了自己房間,沒跟着一起去。
他還得整理明天的拍攝思路,許多東西需要在細化一下,這樣才能确保拍攝不會出錯。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秦慕楚停下筆,揉揉眼睛準備休息。
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
他起身走到房門口,習慣性地先通過貓眼看看什麽人。
沒辦法,他現在名聲太大,這家酒店又不是很高檔的那種,安保措施未必有很嚴密。
萬一是狗仔就麻煩了。
可貓眼裏一片漆黑,像是被人堵上了。
秦慕楚皺了皺眉頭,警惕起來。
“誰啊?”
“先生,請問需要特殊服務嗎?”
聲音很奇怪,像是刻意捏着嗓子變得尖細。
但秦慕楚卻露出笑容,故意作出疑惑的聲音:
“啊,不是說好半個小時後來嘛?”
(還有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