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内。
三個中年男人翻看着手中的畫稿，不時還交換幾張。
而他們對面，一個年輕男生滔滔不絕地講述。
“……以上就是我對MV拍攝的大緻思路，一句歌詞一處風景，在燕京的各處名勝古迹取景，每個歌手盡量在不同的地方拍攝，以此展現燕京的大好風光。”
秦慕楚止住話語，連着不斷說了半個小時，一張手稿一張手稿的解釋，說得嗓子都要冒煙了。
“王主任，餘主任，怎麽樣？”
坐在最中間的男人征詢身旁兩位的意見。
他正是跟秦慕楚挺熟的李主任。
“我沒意見，思路是對的。”
左側的王主任比較嚴肅，把手稿放下，給出評價。
而右側的餘主任則稍微和藹一點，微胖的臉露出笑容：
“我也沒什麽問題，很好，不愧是國際上拿獎的導演，後生可畏啊。”
見身邊兩位都對MV的拍攝方案沒什麽問題，李主任也露出笑意。
秦慕楚是他推薦的，要是弄出的方案被批，他也臉上無光。
看向秦慕楚，目光中充滿欣賞：
“好，那小秦你就放心大膽地去做，這些拍攝地點，我會安排人通知它們管理處，一定全力配合你的拍攝。”
秦慕楚就等着這句話。
畢竟這些名勝古迹可不是誰想拍就能去拍的，很多地方壓根不允許劇組進入。
有了李主任的允諾，他也就沒什麽顧忌了。
……
會議室的房門打開，一直守在門口的趙軍見秦慕楚出來，迫不及待地問道：
“秦導，怎麽樣？”
秦慕楚露出笑容：
“通過了。”
“太！……好了～”
本來想歡呼的趙軍想到會議室裏還坐着三位領導，半途降低音調，臉也變得通紅。
也不知道是激動的還是憋的。
秦慕楚也挺開心，隻不過他的表現形式沒有趙軍那麽外露。
他放在心裏，并轉化爲食欲。
看了眼時間，也快十一點了，正好可以去樓下吃個飯。
“我去吃飯，你去不去？”他問道。
趙軍是個幹飯人，聽到吃飯立刻就答應下來，還推薦起了菜：
“樓下糖醋帶魚可好吃了，松鼠桂魚也很不錯，還有糖醋裏脊……”
秦慕楚聽得嘴都發酸：
“你很喜歡吃酸甜口？”
“嘿嘿，還行……”
兩人閑扯着向電梯走去，剛巧電梯正在下行，已經快到他們這一層了，趙軍連忙按住向下的按鈕，沒過一會兒，電梯門緩緩打開。
裏面站着一個人，靠在電梯裏面的拐角，上身套着件外套，下身休閑褲，看起來有點土，唯一“潮”一點的黑色鴨舌帽擋住了大半張臉。
男人低着頭，沒看見秦慕楚，而秦慕楚卻是一眼就認出了男人：
“張導？”
張一謀昨晚又和團隊熬了個通宵，商量方案的改進，今早七八點才睡，剛醒準備去吃個“早飯”。
聽到有人喊自己，下意識擡起頭，但看見喊自己的人長相，整個人一愣，還以爲自己沒睡醒：
“小秦？？你怎麽在這兒？”
秦慕楚見張一謀驚訝的樣子，笑道：
“嘿嘿，我混進來的，想打聽點兒開幕式的消息。”
“去，你小子！”
這種鬼話張一謀自然不能信，手指了指秦慕楚，臉上笑出了一道道褶子。
想要說什麽，電梯門到時間開始閉合，張一謀剛想有動作，趙軍先他一步，伸手擋住電梯門。
不用趙軍說，秦慕楚兩步走進電梯。
趙軍也進了電梯，發現“七層”的按鈕已經被按了，便站到一旁。
内心一陣翻湧。
張一謀啊！還是活的！
他來奧運大廈也有一段時間了，可從來沒遇見過張一謀，這還是第一次。
“張導！”
他有些激動地跟張一謀打了個招呼。
張一謀點點頭回應，雖然他并不認識趙軍。
這很正常。
多得是别人認識他，他不認識别人。
他看向秦慕楚：
“你來這兒幹嘛的？……再說混進來的我可揍你啊。”
“嘿嘿，我是……”
……
七層的大食堂，趙軍主動承擔了給秦慕楚和張一謀打飯的工作，讓兩人單獨聊天。
“你說說，最後不還是加入奧運組織了，當初我邀請你拒絕什麽呢？”
張一謀滿臉可惜。
對于秦慕楚的才華他是認可的，他相信秦慕楚要是能加入奧運會開幕式策劃組，肯定能有不小幫助。
秦慕楚笑笑，這個問題他也有想過，如果換成現在的他面臨當時的選擇，很可能他就不會拒絕張一謀了。
但這都是僞命題。
張一謀也隻是感歎一句，又問秦慕楚：
“怎麽樣，MV有思路嗎？”
說起這個，秦慕楚也坐直了身子，剛好把MV思路說一說，讓張一謀幫着參考參考，于是便道：
“剛剛才通過方案，我的想法是……”
張一謀習慣性地皺起了眉頭，也不說話，安靜地聽着，一直等秦慕楚說完，他還在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點頭：
“想法不錯，但是有些……太單調了。”
“單調？”秦慕楚愣了下。
“嗯，雖然景色很多，但它們也隻是景色，如果能有些風土人情的東西在裏面，可能會更加豐滿。
比如說燕京的美食啊，烤鴨什麽的，再有就是燕京的特色文化，京劇……”
張一謀一條條給出建議，秦慕楚的眼睛越來越亮。
是啊，隻有景色太單調了。
一座城市的景色是肉體，風土人情才是靈魂。
張一謀的話給了他很大啓發，他腦海中已經蹦出許多的想法，MV的拍攝，也許可以再加一些“演員”。
“姜還是老的辣。”
秦慕楚對着張一謀豎起大拇指。
張一謀翻了個白眼，這話像是誇他，又像是在罵他老。
“秦導，張導，飯來了。”
這時，趙軍拖着兩個盤子走了過來。
秦慕楚起身接過，兩份飯都是一樣的，因此倒也不用分什麽你的我的。
先把一份遞給老謀子，另一份放到桌上，拉住要離開的趙軍：
“你先吃吧，我自己去打飯。”
但趙軍果斷拒絕：
“别，您要是這樣，那我不是失職了嗎？”
見趙軍這麽說，秦慕楚隻好坐了下來。
“這是？”
張一謀看着趙軍離去的背影問道。
“給配的助理，其實真沒什麽必要，弄得我好像多大腕兒一樣，吃喝都需要别人照顧了，我拍戲時都沒帶過助理。”
秦慕楚苦笑道。
張一謀卻搖搖頭：
“助理還是需要的，跟你拍戲時不一樣，劇組都是你合作過的，還有副導演、制片、監制幫忙處理雜事，協調劇組各個部門。
到了這兒，團隊都是臨時組合的，基本互相都不認識，需要磨合期，可是你們一共就合作兩個月不到，等磨合好，團隊都解散了。
助理不光是給你打飯，等到你拍攝的時候，有什麽要求，他還負責溝通協調各個部門，省得麻煩事打擾你。”
秦慕楚聽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張一謀這麽一說沒有助理還真不行。
話說他現在連自己的拍攝團隊都還沒見過，李主任說會給安排，也不知道是個怎麽安排法。
搖了搖頭：
“不說我了，說說您吧，您那邊怎麽樣？我看您這黑眼圈可有點明顯，不太順利？”
老謀子本身臉就有些黑，就這樣，兩個黑眼圈都清晰可見，而且吃着飯還不停打哈欠。
要知道今年他可都五十八了，已經算是個小老頭了。
“就沒順利過，唉！”
張一謀長歎一口氣：
“開始的時候愁方案，光是創意方案整體推翻重來，就有十多次。
現在方案定下來了，又開始愁實施。有些設備總是壞，排練經常出現問題，這邊短路了，那邊又熄火了……還有就是節目，那麽多人共同表演，要想統一協調，難啊……
可不保證百分百的成功率，哪敢搬上開幕式……”
張一謀大吐着苦水。
這些話他隻能跟秦慕楚說，因爲秦慕楚不是開幕式團隊的。
在團隊面前，他必須永遠充滿信心，不然他這個領頭羊都垮了，羊群就得散了。
秦慕楚也不知道該怎麽勸解張一謀，人很難做到感同身受，隻好安慰道：
“您也别有太大壓力，雅典奧運會您都扛過來了，這次奧運會……好好好我不說了，怎麽年紀大了脾氣還這麽爆……不是，真不說了，真不說了……”
……
電梯門打開，秦慕楚揮手跟張一謀告别。
走出電梯門，秦慕楚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回頭看向張一謀：
“張導，奧運會很重要，向世界展示我們的新面貌，但您也别有太大壓力……萬一，我是說萬一，真的盡了人事還不能如人願，咱們這次沒展示好，那也沒關系。
隻要國家富強，有的是機會展示，您沒能做成的，我們這些年輕人來做。”
張一謀愣了愣，沒想到秦慕楚會說出這種話。
印象裏這是個小滑頭，責任是能不擔就不擔。
他看着秦慕楚認真的眼神，忽地露出笑容，仿佛身上卸下了千斤重擔，整個人都輕松精神不少。
眼中帶着欣慰，張口道：
“好。”
……
“秦導，您竟然跟張導這麽熟……”
趙軍憋了一路，終于能開口說話了。
秦慕楚撇了眼趙軍，斷定這是個自己的假粉絲。
進電影院看自己電影，結果誇贊“張導拍得真好”的那種。
拍《星你》的時候他和老謀子《黃金甲》劇組瘋狂互動，後來《黃金甲》首映他也出場了，還幫着老謀子控場。
這關系不是顯而易見嗎？
他拍拍趙軍的肩膀，向前走去：
“李主任說會安排拍攝團隊，估計就是這兩天的事，到時候你注意一下，他們來了我們一起開個會。
剛剛跟張導交流了一下，MV拍攝方案我準備再改進一下……還有，給我列一個職業表，把常見的一些職業都寫上，大概十幾二十個。”
“OK，我都記下來了……”
秦慕楚聽趙軍的語氣有些奇怪，像是有些心不在焉，便回頭看向趙軍。
這一看，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和欣賞。
趙軍不知道從哪摸出來個掌心大小的本子和筆，正在記錄着秦慕楚的安排。
他收起本子：
“過會兒我就聯系一下李主任，詢問大概什麽時候拍攝團隊能到位；
會議室之前就有準備，在0812，考慮咱們拍攝時人很多，光演員都大幾十，那間會議室是最大的，容納一百來人沒問題。
職業表的話，我一會兒交給您，您還有别的什麽要求嗎？”
秦慕楚滿意地點點頭：
“暫時沒有了。”
趙軍雖然是個假粉絲，但作爲助理還是很合格的。
張一謀說得沒錯，有個助理确實方便了不少。
兩人就此分離，秦慕楚找了個房間開始該MV拍攝方案，改動并不大，隻是在原來的基礎上又添加了一些東西。
沒過多久，敲門聲響起，秦慕楚說了聲“進”，趙軍便走了進來。
“秦導，這是您要的職業表。”
說着他把一張紙遞給秦慕楚，紙上還帶着溫度，應該是剛打印好的。
秦慕楚接過職業表。
老師、醫生、軍人、警察、學生、清潔工、工人、司機……
基本日常生活中常見的職業都有。
“秦導，剛剛在外面遇到了楊科長，他讓我把這份名單給您，讓您确定一下最終名單。”
趙軍又遞上一張紙。
秦慕楚立刻放下手中的職業表，看起名單來。
這個才是當下最要緊的事，整個團隊都在等着呢。
他快速浏覽起名單，名單靠前的都是他之前定得，名字後打了勾，代表被選中。
後面沒有打勾的，則是楊科長篩選過後，讓他來挑一些的。
娜英……
歌壇大姐，得算上……
嗯，那就再來個刀郎……
王力紅……
這小子現在還是香饽饽，當年一首《龍的傳人》火遍全國，他也被打上了愛國華人的标簽，許多國家級活動都有邀請他參加，很受官方喜歡。
從名單順序也能看出，他的名字被列在名單很前面。
這個再看吧，他的意見是不選，但如果官方堅持，那他也沒辦法。
曾離、周惠敏、楊蜜、劉汐茜、周星星……
嗯，楊科長不愧是混官場的，都不用自己開口。
黑澤志玲……
這個，婚姻自由……
羽泉……
這個不行，分開可以，但是估計不好分開……
……
張娜拉……
這是小西八吧，也不是華人，不行，走你……
“呼，好了，先這樣，你拿給楊科長，要是有問題再溝通。”
秦慕楚長舒一口氣。
他篩掉了一些印象中日後會爆雷的人，比如吸、做頭發、叫外賣、偷稅漏稅。
其中有些都是當下大火的，如果沒有他極有可能被選上。
“真是得罪人啊……”
秦慕楚感歎一句，突然又想起什麽，問道：
“怎麽沒有周稭倫？”
王力紅都有，以當下周稭倫獨霸歌壇的勢頭，不可能沒他啊。
“秦導，您不知道啊。周稭倫被邀請創作一首歌曲，在‘奧運會前100天活動”上單獨演唱，所以這首歌沒他。”趙軍答道。
“……”
秦慕楚抿了抿嘴。
隔着千萬裏，借他人之口，都讓這小子裝到了。
把手中的名單遞給趙軍：
“行，那你就先把名單給楊科長吧，要是有問題的話再商量。”
“好。”
趙軍答應一聲，又說道：
“我剛剛問了李主任，他說已經有了一個八十多人的拍攝團隊，明天就能到，要是不夠的話，您再開口。”
“五十人……”
秦慕楚喃喃。
“差不多，這樣，你安排明天找個時間開會，我把方案說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