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機場。
秋季的台北和夏季很不同，許多樹的葉子變黃了，紛紛飄落，隻剩下粗壯的光溜溜樹幹。
最主要天氣轉冷，雪白的風景線少了不少。
車輪壓過路面，落葉飛起又落下，同時消逝的還有一閃而過的音樂聲。
“這次的專輯很贊哦，就是風格有些不太統一，怎麽樣？”
周稭倫一邊開車，一邊跟着音樂的旋律扭動身體。
秦慕楚聽着一首首熟悉的音樂，風格是挺散亂的，有國風，有歡樂的，也有熱血的，還有悲傷的……
不過他還是聽出了其中的關聯：
“這不就是你這一年做得事嗎？”
專輯裏很多歌是周稭倫電影《秘密》的主題曲、插曲，還有些是他接的廣告代言，爲别人創作的曲子。
周稭倫笑笑：
“我就知道你能聽出來，所以我把專輯命名《我很忙》，真的很忙啊，專輯、電影、演唱會、廣告……”
“還有談戀愛、分手。”秦慕楚補充道，“怎麽把最重要的事給漏了，不應該。”
“……”
“其實談戀愛并沒有花到很多時間啦，我太忙了。那次你來，是我和她玩得最開心、最輕松的一次了。”
秦慕楚側頭看向周稭倫。
他臉上帶着懷念似的微笑，語氣像是釋然了。
“真就這樣了？”秦慕楚問。
“嗯。”周稭倫輕聲道。
“而我已經分不清，伱是友情，還是錯過的愛情……”
車載音響還在播放着《我很忙》的歌曲，《蒲公英的約定》已經到了末尾。
下一首歌的前奏已經響起，周稭倫卻突然伸手按下音響按鈕，切到了《甜甜的》。
“這首歌不錯哦，當然主要是我曲子寫得好啦，你的詞可是沾光喽。”
周稭倫一臉臭屁，還用手錘了下秦慕楚。
秦慕楚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突然也伸手按了下按鈕。
歌曲又被切換到上一首。
“藏什麽呢？”
對于周稭倫的小心思，秦慕楚一眼看穿，他偏偏就要聽聽被切的那首是什麽歌。
周稭倫見被看穿，也不負隅頑抗，隻是不自然地目視前方。
前奏過後，正曲到來。
“這街上太擁擠，太多人有秘密……”
秦慕楚眉頭一挑，知道是哪首歌了。
隻不過他原本以爲這首歌不會有了，因爲六月份周稭倫和侯配岑還很恩愛的樣子。
沒想到這首歌竟然還是被寫出來，而且還趕上了《我很忙》這張專輯。
“而我心碎你受罪，你的美，我不配。”
一時間，車上的氣氛有些沉悶，隻剩下《我不配》的旋律。
“誰寫的詞？”秦慕楚打破沉默。
“方聞山啊。”
“我以爲你寫的呢。”
“滾啊，誰會往朋友傷口上撒鹽啊，我真是交友不慎吼！”
……
車沒有開去周稭倫的家，而是一路開到了一處場館。
巨大的海報已經貼在了場館外。
海報弄得挺有神秘感，扇子、菊花、燈籠，這些都極具天朝風，應該是暗示了國風歌曲。
還有機械化的機關和膠卷，這……暗示電影嗎？
秦慕楚看着場館，建築面積挺大的，應該能容納幾萬人。
“這就是著名的大雞蛋？”
周稭倫一愣，沒明白“大雞蛋”是什麽東西，突然反應過來，臉一黑：
“是小巨蛋啊，大雞蛋也太離譜了！”
頓了頓，他又道：
“不過這也不是小巨蛋，是闆橋體育場。”
秦慕楚點點頭，跟着周稭倫走進場館。
場館很大，中間巨大的舞台上許多工作人員在忙碌着，搭建着鋼架和平台。
秦慕楚看着中央的主舞台，有些奇怪：
“怎麽是個環形？”
舞台不是常見的“實心圓”，而是個圓環，中間是镂空的。
又看到了許多工作人員正往“圓環”的中心填充椅子，他有些明白了，猜測道：
“中間的是觀衆席？”
“嗯，這樣把歌迷包裹在舞台裏面，離他們更近一些。”周稭倫答道。
“是更貴一些吧。”秦慕楚聞到了金錢的味道。
這種和偶像近距離接觸的VIP座，肯定不能和别的區一個價。
周稭倫摸了摸鼻子，這個區的價格确實很貴。
秦慕楚也沒多說什麽，這種事就是願打願挨。
家底要是厚的，那就買這“環”裏的座位，要是一般的，那就買遠些的，那邊就幾百一張票。
“那是什麽？”秦慕楚指向場館最外圍的一張巨大屏幕。
周稭倫看着秦慕楚指的屏幕，嘚瑟地挑挑眉：
“特效屏哦，這次演唱會不選在小巨蛋而是這裏，就是因爲要做很酷的特效場面，絕對很屌啦。”
這時，一個人跑了過來。
“稭倫，你總算回來了，還不去排練，演唱會還要不要辦啦！？”
是周稭倫的經紀人，may姐。
她一臉焦急，沒注意到秦慕楚，拉着周稭倫就要走。
“不是說了去接小楚嗎？”周稭倫念叨着。
秦慕楚這時也笑着揮了揮手：
“may姐。”
“秦導？”
may姐松開了周稭倫的手，
“哎呀，我以爲稭倫送你回家休息了，沒想到你也來了。”
“我有說送他去休息，但是他說不困，非要過來的。”
周稭倫立刻解釋道，怕被may姐啰嗦。
秦慕楚也點點頭：
“現在睡晚上又睡不着了，惡性循環，不如熬到晚上再睡。”
他現在說不困是不可能的。
今天淩晨兩三點才睡，一早起來又去買最近的機票飛灣省，下午才到這邊。
二十四小時内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這種旅途的疲憊是不可避免的。
“你去排練吧，正好我坐着歇一會。”
秦慕楚對周稭倫揮揮手，自己轉身就向觀衆席走去，找了個座位就坐下來。
沒一會兒台上的鋼架就被撤走，音樂聲響起。
“秦老師，周老師讓我送的水。”
一個工作人員小心地遞過來一個水杯，是熱的。
秦慕楚接過水杯，沖他點點頭：
“謝謝了。”
“沒事。”
工作人員離開，秦慕楚把水杯捧在手裏，杯子裏傳來的熱度把手捂得暖暖的。
周稭倫已經在台上開始唱了。
嗯……有時會跑調。
沒有專輯裏唱得好聽，不過也正常，畢竟那是修過音的。
一首又一首歌，秦慕楚意識逐漸模糊，不知不覺已經閉上了眼睛。
……
“喂，小楚，醒醒，天籁之音你也睡得着哦？”
秦慕楚緩緩睜開眼睛，聽着耳邊熟悉的聒噪聲，想也不想就回怼道：
“屁的天籁之音，跑調還催眠。”
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
“走了嗎？”
“嗯，先去吃個飯，晚上還有個約。”周稭倫說着接下來的安排。
“什麽約，男的女的，女的我就不去了。”秦慕楚調笑道。
“不要笑得那麽猥瑣，正經工作的事。”
……
夜晚，天徹底黑了下來，秦慕楚和周稭倫吃完飯，開車徑直駛向周稭倫的公司。
“還真是正事？”
“說了啊，你思想不健康。”
周稭倫把車停進車庫，打開車門下車。
秦慕楚撇撇嘴，也走下了車。
“晚上有個歌手來要歌，早就答應了的，不好爽約。”
周稭倫抓抓頭發。
“要歌？你現在不是不怎麽給别人寫歌了嗎？”秦慕楚問道。
周稭倫還沒有成立自己公司的時候，給别人寫了不少歌，估計得有大幾十上百。
比較出名的有溫藍的《夏天的風》、蔡依玲的《布拉格廣場》等。
現在就比較少了。
自己出專輯都來不及，别說給别人寫歌了。
“所以說早就約好了的啊，都有……”
周稭倫掰着手指頭，算了一會兒道：
“快兩年半了，再拖下去就不禮貌了。”
秦慕楚啧啧嘴，一首歌拖兩年半也是挺離譜。
對方估計得天天給他紮小人。
不過一想是周稭倫寫的歌，等那麽久也值得。
周稭倫的歌啊，一歌爆紅也不是不可能。
……
走到熟悉的錄音室，裏面已經有人在等着了。
一個看起來像是經紀人的女人一看到周稭倫進來，便立刻起身熱情地打招呼：
“稭倫老師，幸會幸會。”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兩人寒暄的功夫，秦慕楚壓低帽檐，無聲地走進錄音室，找了個座位坐下來。
目光注意到站在經紀人身後的年輕女生，稍微停留了一會兒。
挺小巧的一個女生，個子不高，長發齊劉海，有點眼熟，但叫不出名字。
也許是感受到秦慕楚的目光，女生偏過頭，看向秦慕楚，不過被帽子擋住，隻看見半張臉。
但秦慕楚是跟着周稭倫一起的，女生還是露出笑容點點頭。
秦慕楚也點頭回應，就把目光移向别處。
一直看着女生，也挺不禮貌的。
“稭倫老師，我們家韶含一直等着您那首歌，這次聽說您寫好了，迫不及待就來了。”
經紀人的聲音傳來，透露出女生的名字。
而秦慕楚也想起來女生是誰。
張韶含！
有挺多爆款歌曲，特别是在勵志這一塊，一首《隐形的翅膀》幾乎沒有哪首歌可以比肩。
一個很有實力的女歌手。
不過，周稭倫說歌寫好了？
秦慕楚擡眼看向周稭倫，剛剛在車庫他可不是這麽說的。
“哪有時間寫歌啦！天天忙死了，要不是她經紀人打電話，我都忘了這事了。”
“稭倫老師，可以讓我們先看看歌嗎？韶含等不及了，就想唱您的歌，哈哈。”
經紀人滿面笑容，既是恭維，又是催促。
秦慕楚低下頭，露出笑容。
人家要你交作業了，看你小子怎麽辦。
“好，我之前寫了好幾首，不知道你們想要什麽類型的，我去拿給你們。”
周稭倫面不改色心不跳，說着瞎話。
經紀人當即大喜。
能得到周稭倫一首歌就已經很不錯了，沒想到還能選類型。
這算不算是訂做？
也不猶豫，立刻道：
“稭倫老師，最好是愛情類的情歌，我們韶含現在的專輯就是這個風格。”
其實也不用想，流行樂受衆最大的肯定是愛情情歌，别的歌除非到了《隐形的翅膀》那種級别，否則很難大火。
而那種神曲，一個歌手能有一首就已經是幸運了。
周稭倫點點頭，走到桌子前，裝模作樣地在抽屜裏翻找一會兒，接着突然一拍腦袋：
“哎呀，我忘了，好像丢在家裏了。”
拙劣的演技。
秦慕楚暗自搖頭。
張韶含和經紀人笑容都是一僵。
“那我們……”經紀人擠出笑容。
估計對方要不是周稭倫，這會兒已經罵出來了。
而周稭倫卻笑道：
“沒事，曲我都記下來了，我再寫一遍就好了。”
峰回路轉，張韶含和經紀人大喜。
“那麻煩稭倫老師了。”經紀人笑道。
“沒事，我回憶一下。”
周稭倫拿出紙筆，在上面刷刷地畫起來。
秦慕楚看着一本正經，寫一會兒停一會兒的周稭倫，還真不像是在演戲，看戲的心态逐漸褪去。
玩真的？
他站起身，緩緩走到周稭倫身後。
張韶含和經紀人注意到秦慕楚，高挑的身材引起兩人注意。
“戴個帽子，挺神秘的。”
經紀人小聲嘀咕一句。
而張韶含隻是拍拍她的手，搖搖頭，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秦慕楚低下頭看着周稭倫在紙上畫下的樂符，塗塗改改已經寫了不少。
眼睛頓時瞪大。
這貨玩真的？
現場寫歌，這才五分鍾就已經寫了半張紙？
你特碼是夏洛吧。
又是五分鍾過去，周稭倫停下了筆。
拿起曲譜看了一遍，點點頭。
“好了，不過歌詞我記不住了，你們先看看曲吧，要是可以的話，明天我再把完整的發給你們。”
他站起身，把曲譜遞給張韶含。
張韶含接過曲譜，滿眼期待與激動地看了起來。
而周稭倫則伸了個懶腰，沖已經看傻了的秦慕楚挑挑眉，低聲道：
“怎麽樣，我寫歌的速度不比你慢吧。”
“你比我快多了。”
秦慕楚豎起大拇指，由衷地誇贊。
這種非人操作，放在什麽時候都是很炸裂的存在。
秦慕楚沒想到真的有人妖孽到寫歌就和寫高考作文一樣。
不，是比寫高考作文還快，高考作文還得一個小時。
周稭倫咂摸着秦慕楚誇他的話，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見張韶含還在看曲譜，想到自己的那張曲譜和草稿一樣，有些亂，看起來可能有點費勁，于是說道：
“我用鋼琴彈一遍吧。”
“可以嗎？太謝謝了，稭倫老師。”
張韶含立刻露出笑容，把曲譜遞給周稭倫。
周稭倫搖搖手，沒有接，指指腦袋：
“已經記在這裏了。”
裝得一手好比。
看着張韶含兩眼放光的崇拜，秦慕楚在心裏再次給周稭倫豎起大拇指。
“往旁邊站站。”
周稭倫拍拍站在鋼琴旁的秦慕楚，秦慕楚連忙給“逼王”讓開。
周稭倫在鋼琴前坐下，雙手在鋼琴上按了幾下，停了停，開始正式彈奏。
旋律緩緩流淌而出，秦慕楚覺得有些耳熟，應該是聽過，但一時想不出是什麽歌。
直到一段巨熟悉的旋律出現，這應該是歌曲的高潮部分，秦慕楚才聽出是什麽歌——《親愛的，那不是愛情》！
知道了是哪首歌，秦慕楚有些無語。
這首歌在他上高中時，班主任曾經循環播放過。
嗯，拆散了班裏幾對早戀的。
邊哭邊在這歌做背景樂中分手，那畫面……
和MV似的。
這歌詞寫得簡直造孽了。
“你說過牽了手就算約定，但親愛的那不是愛情……
太美的承諾因爲太年輕，但親愛的那并不是愛情……”
秦慕楚喃喃出聲。
你聽聽，介說的系人話嗎？
這不就是告訴早戀的，别談了，你那不是愛情，快分吧。
原來是你小子寫的歌，你小子可真是缺大德了。
秦慕楚看着周稭倫緩緩搖頭。
突然，鋼琴聲一停。
“小楚，你還記得歌詞哦？怎麽不早說啦，省得我晚上回去找了！”
秦慕楚看着一臉笑容的周稭倫，又轉頭看向同樣看着他的張韶含和她的經紀人。
果斷退後：
“我不記得。”
狗東西，想坑老子。
但周稭倫卻站起身，一把攬住秦慕楚，滿臉笑容地面向張韶含兩人。
“對了，我剛剛忘記介紹了，這位是秦慕楚，大導演哦，不過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作詞人啦，小楚寫詞很屌的，方聞山都說比不過他。”
頓了頓，他摟着秦慕楚的脖子：
“這首歌的歌詞，其實就是小楚寫的哦。”
秦慕楚瞪大了眼睛，兩秒後，他也攬着周稭倫的肩膀，手上狠狠地用力：
“是嗎？我記得是方聞山啊。”
周稭倫表情都抽搐了，但還是強撐着露出笑容，笃定地道：
“你記錯了啦，方聞山寫得是另一首，這首就是你寫的。”
……
張韶含滿臉喜悅地千恩萬謝後，和經紀人離開了。
錄音室的門剛關上，前一秒還和和氣氣、哥倆好的秦慕楚和周稭倫，下一刻秦慕楚就鎖住了周稭倫的脖子。
“你踏馬就逮着我一個人坑？”
“什麽叫坑啦，你自己唱出來被我聽見了。我這是給你施展才華的機會好不好？
而且你難道指望方聞山半夜起來熬夜寫歌詞嗎？他年紀那麽大了，你良心不會痛嗎？”
周稭倫振振有詞，拍拍秦慕楚的胳膊，突然表情變得惆怅：
“放手啦，我失戀了哎，你還欺負我，我要抑郁了！”
秦慕楚差點給氣笑了。
這孫子現在越來越不要臉了。
無可奈何地松開胳膊，向門外走去：
“走吧，回去睡覺。”
周稭倫小心地瞅了幾眼秦慕楚，确定他是真的不在乎這件事了，瞬間收起惆怅表情，快步跟上。
“作詞的錢還是像以前那樣處理？”
“嗯。”
“大善人哦。”
“閉肛，快男。”
“我有你快？”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