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離裹着件軍大衣，縮成一團坐在小馬紮上。
沙漠夜晚的風有些涼，把她的秀發吹得有些淩亂，在眼前飄飄飛舞。
遠處的劇組燈光隐隐照亮了曾離的臉，也點亮了她的眼睛，顯得美豔動人。
“聽說蜜蜜來了？”她歪頭看向旁邊的秦慕楚。
秦慕楚正用筆在紙上畫着什麽，聽到曾離的話，停下筆回道：
“嗯，早上來的，沒待多久就走了。”
頓了頓，又道：
“她早上來有點不對勁，還哭了，要不你問問什麽事？”
“哭了？”
曾離很驚訝，楊蜜雖然年紀小，但主意很正，很堅強的樣子，還真想象不出她哭起來是什麽樣子。
“你欺負她了？”
“誰能欺負得了她？”
秦慕楚反問。
楊蜜那小妞就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兒，惹了她肯定得想法子報複回來。
曾離想想也是，秦慕楚還真欺負不了楊蜜，相反，還總是“欺負”秦慕楚。
“回頭我問問。”
……
劇組的拍攝有條不紊地進行，拍攝已經進入中後期。
随着時間流逝，演員對角色的理解越來越深入，表演起來也更加得心應手，周星星喊“卡”的次數明顯減少。
但劇組卻沒有變得輕松，“人禍”解決了，“天災”卻來了，步入盛夏，空氣都在烈陽下火辣炙熱，吸上幾口便汗流浃背。
“冰棍，冰棍，剛出爐的熱乎乎冰棍啊！”
一個爽朗的叫賣聲傳遍劇組，烈日下曬得有些蔫吧的工作人員們，精神立刻振奮不少，向着一處地方湧去。
胡戈從三蹦子的後都跳下來，和三蹦子騎手合力搬着後鬥一箱一箱的冰棍。
剛搬下一箱子，胡戈就被湧過來的劇組人員給拉開了：
“哪能讓你辛苦啊，我們來，我們來。”
一夥人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搬下了所有的箱子。
每人手裏拿着一根，撕開包裝袋就塞進嘴裏，冰冰涼涼的感覺瞬間驅散了夏日的炎熱，滿臉享受的表情。
“胡老絲，多謝啦。”
一個場記操着蹩腳的港普，拿着根冰棍遞給胡戈。
“哈哈，不用謝，誇我靓仔就行啦。”胡戈學着他的口音哈哈笑道。
場記也很給面子，立刻誇贊：
“劇組就你最靓啦。”
“是咩？有沒有秦監制靓啊？”
“額……冰棍好甜，不七要化掉啦。”
說完，場記就唆着冰棍走開。
胡戈也不追問，笑着搖搖頭。
“老闆，這是我電話，下次有生意直接打電話，我給你們送過來，就省得你親自克跑了。”
剛剛騎三蹦子的中年人走到胡戈身旁，雙手遞上一張小紙條，上面寫着電話号碼。
他是胡戈買冰棍的小賣鋪老闆。
“好，大叔，後面少不了麻煩您。”
胡戈接過紙條，當着老闆面放進衣服兜裏。
“那我就走了，謝謝老闆，你這麽帥，一定能成大明星！”
老闆豎起大拇指鼓勵道，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已經是個大明星了，黑紅的臉笑出出許多道深深的皺紋，
他剛轉身，就被胡戈拉住。
“老闆，腎麽四？”小賣鋪老闆轉過頭。
胡戈把手裏的冰棍塞進老闆手裏，
“大叔，天熱，您也來一根，我請的，我以後要是真成大明星了，還得感謝您。”
老闆一愣，笑容綻放，也不客氣：
“那好塞，以後你再買我算便宜些。”
……
臨時搭建的休息棚内，幾台電風扇“嗚嗚嗚”地轉着，一衆演員們都吃着冰棍，一臉喜悅與滿足。
連女演員們都不顧形象，大口地咬着冰棍，被凍得對着天空哈氣，卻又舍不得把嘴裏咬下的冰棍吐掉。
秦慕楚接過胡戈遞來的冰棍，有些恍然。
也是，大熱天的，劇組也挺辛苦。
他也是疏忽了。
看着站在旁邊微笑看着衆人的胡戈，不禁有些感慨。
胡戈确實心細，敬業又會做人，這一個多月兩個月下來，劇組的人就沒有誰不說他好的。
就連周星星這種片場暴君，對“胡戈”都很少爆粗口。
這太難得了。
要知道以周星星拍戲時的壞脾氣，也就是片場沒狗，有狗的話狗都得挨頓噴。
劇組幾個女演員，除了曾離，都被他說哭過。
“你快殺青了吧？”
秦慕楚咬了口冰棍，看向胡戈問道。
“嗯，快了，還有最後娶親的打戲。”胡戈回道。
秦慕楚點點頭，雖然電影裏牛魔王的戲份不多，按理說胡戈很快就能拍完，但實際拍攝時牛魔王的戲份不少。
周星星常常會有些天馬行空的想法，給演員們加戲，不過最終剪出來能剩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這很正常。
觀衆看到的電影是剪輯後的成品，實際上拍攝一般是電影時長的三倍，确保能夠有足夠的素材剪進電影。
就像秦慕楚拍《當幸福來敲門》時日出的鏡頭，拍了半個多小時，剪進電影裏不到十秒鍾。
最誇張的是江文，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裏》，拍馬小軍送别他爸的場景，劇本裏滿打滿算就六行字，但結果姜文拍這段戲的時候，動用20輛坦克、十幾架飛機、幾千人次，折騰半個月，拍了四個小時時長的膠片，剪進電影裏就十三秒。
“對了，秦導，我也快走了，心底一直有個疑惑。”
胡戈拉過個小馬紮，坐到秦慕楚旁邊，一臉讨好的笑容，活脫脫是個逗比。
“什麽疑惑？”
“我看了完整的劇本，有些搞不明白至尊寶到底喜歡的是白晶晶還是紫霞呢？或者他都喜歡，那又最喜歡誰呢？”
聽到胡戈的問題，棚子裏的演員們都豎起了耳朵，特别是女演員們。
《大話西遊》這個故事很魔幻，把《西遊記》改得面目全非，又有可以穿越時空的月光寶盒，一開始看劇本覺得就是個喜劇，腦洞很大的喜劇。
但拍了這麽久的戲，他們發現《大話西遊》好像又不僅如此。
那些在劇本裏看着是搞笑的片段，他們演着演着，竟然覺得有些……悲傷。
越演這種感覺就越強烈，尤其是他們旁觀周星星演戲時，甚至産生了個想法：
也許，《大話西遊》是場悲劇。
秦慕楚沒想到胡戈會問這個問題，他原本以爲胡戈會問和他演得牛魔王有關的問題。
沉吟一會兒，秦慕楚說道：
“你剛剛問至尊寶愛白晶晶還是紫霞，其實這段感情不是就他們三個人，而是四個人。”
“四個人？”
“對，還有一個是孫悟空。”秦慕楚點頭。
可胡戈卻納悶了：
“孫悟空不就是至尊寶嗎？”
“不，孫悟空是至尊寶，至尊寶卻不是孫悟空。”
看着胡戈愈發迷惑的眼神，秦慕楚解釋道：
“至尊寶雖然是孫悟空的前世，但他并沒有孫悟空的記憶，他隻是孫悟空的一段經曆。”
胡戈眼中迷惑消散一些，似乎有些懂了：
“就好比說牛魔王和我，對我來說，牛魔王隻是我演得一個角色？”
“差不多是那個意思。
至尊寶愛得是白晶晶，他爲了救白晶晶才用月光寶盒穿越遇到紫霞。
而白晶晶愛得是孫悟空，她等了五百年的負心人。
孫悟空又愛着紫霞，才會在最後附身武士，和紫霞親吻。
紫霞愛得是……”
秦慕楚還沒說完，就突然被打斷：
“不對！如果至尊寶喜歡白晶晶，不喜歡紫霞，那他爲什麽要爲了紫霞戴上金箍，變成孫悟空？”
聲音氣憤，語氣強硬，幾乎可以說是質問了。
所有人一齊循聲望去，想看看誰敢這麽和秦慕楚說話。
朱因不知何時站了起來，腳下是側翻的馬紮。
她臉上帶着怒意，眼神執着且認真。
見是朱因，頓時所有人都理解了。
《大話西遊》劇組，要說哪個演員演得最好，毫無疑問是周星星。
但第二名，卻出乎意料的是朱因。
她在這部戲裏表現驚人，而且越拍越好，幾乎就是紫霞仙子本人。
所以“紫霞”不爽至尊寶愛得不是她，也情有可原。
劉嘉琳悄悄拉了拉朱因的衣袖，想提醒她不要這麽和秦慕楚說話。
劇組裏要說誰最了解秦慕楚的地位，劉嘉琳作爲親身體會過的，最爲清楚。
向家都要客客氣氣地招待，她們這些港島演員哪敢惹秦慕楚不快。
不想回港島了嗎？
但朱因對她的提醒置若罔聞，依然倔強地盯着秦慕楚，看樣子是一定要個說法。
秦慕楚對于朱因怼他是沒有不開心的，相反，他很高興演員和他互相探讨對角色的理解。
這樣才能深挖角色，讓電影更好。
他笑了笑解釋道：
“記得照妖鏡嗎？菩提給的那個，可以照出妖怪的原型。
至尊寶之前照得時候，一直都是他自己，不是孫悟空。
而當他遇到了紫霞，被紫霞在腳底打了三顆痣，從那之後，他再看照妖鏡，鏡子裏他已經變成了孫悟空。
也就是說，他喜歡上紫霞的時候，已經不算是純粹的至尊寶了，可以認爲，那時候的至尊寶……既是至尊寶，也是孫悟空。”
朱因聽到秦慕楚的解釋，眼中閃過思索。
片刻後，她看着秦慕楚有些不确定地問道：
“那紫霞愛得……也是‘不純粹的至尊寶’？她既愛至尊寶，又愛孫悟空？”
秦慕楚點頭，又搖頭：
“她愛得是那個拔出了她紫青寶劍的人，不管是至尊寶還是孫悟空，在她眼裏都一樣，至尊寶和孫悟空，對紫霞來說，是一個人……”
……
自打秦慕楚詳細剖析了一番至尊寶、紫霞的關系，朱因演得紫霞竟然又上了一個台階。
接下來的幾天，周星星拍紫霞的戲份時簡直不要太舒服，甚至很少會去教朱因怎麽演，基本都按照她的想法來。
但這份舒服也逐漸讓他覺得不對勁……
“她怎麽看我眼神那麽奇怪啊？”
下了戲，周星星把秦慕楚拉到一旁。
“誰啊？”秦慕楚不解。
“就……她啊！”
周星星嘴巴像是中風了一樣，向着一個方向抽動。
秦慕楚順着周星星歪嘴的方向看去，就看見了一隻手撐着頭，滿臉幸福笑容盯着周星星眼睛一眨不眨的朱因。
眼中的愛意都溢出來了。
“恭喜，恭喜！”
秦慕楚對周星星拱手道賀。
“恭喜個屁！”
周星星按下秦慕楚的手，有些抓狂。
秦慕楚挑挑眉：
“别告訴我你看不出她對你有意思。”
演員這一行，最是容易因戲生情。
演一對愛人，天天帶入角色，滿腦子都是想着愛對方，幾個月下來，要說心裏不起點波瀾，那是不可能的。
朱因現在明顯是因戲生情，喜歡上了周星星。
“你單身，她也單身，大不了就在一起，怕什麽？”秦慕楚見周星星沉默一言不發，寬慰道。
“至尊寶的紫霞是她，但我心中的紫霞不是她啊。”周星星苦笑一聲，有些消沉。
“但你的紫霞已經有男朋友了，往前看了，靓仔！”
雖然有往周星星傷口上撒鹽的嫌疑，但秦慕楚不想看周星星這麽消沉，還是說了。
不破不立。
就在大概半個月前，港媒曝出了羅小姐的新戀情。
隻不過周星星是昨天才知道，因爲羅小姐在大陸知名度不高，大陸媒體就沒有報道。
這消息還是前天剛剛入組的“唐僧”羅家因閑聊時透露出的。
那天周星星沉默了一天，罕見地沒有發火，像是沒有了力氣……
……
劇組收工，回到旅館。
秦慕楚剛進門，就看到了旅館的服務員們湊在前台，滿臉興奮地說着什麽。
秦慕楚依稀聽到“龍”、“電影”什麽的，沒有聽真切，不過他也不好奇，準備上樓回自己房間。
剛到房間，還沒來得及躺下，秦慕楚就接到了一通電話。
看着手機上顯示的備注，秦慕楚啧啧嘴，這位可是稀客，很少會給他打電話。
剛接通，那邊就傳來一個雀躍的聲音：
“秦慕楚，秦慕楚，猜猜我在哪？哈哈，你肯定猜不到，我在鎮北堡，和你在一處地方！驚不驚喜！？”
除了這個聲音，還有另一個微弱的聲音：
“毛毛躁躁的，有沒有點淑女樣了？”
“我本來就不是淑女……”
聽着手機裏傳來的母女倆争吵聲，秦慕楚腦海中隻有一個疑問：
“劉汐茜娘倆怎麽來這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