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台。
德運社的弟子們全部趕到房間外，有幾個膽子大的趴在門上偷聽。
“去去去，别擠，聽不清！”
曹運金耳朵貼在房門上，惱火地沖後面幾個翹首以待的師弟揮揮手。
“大，大師兄，是不是和秦慕楚有關，我看他們全都走了。”一個小胖子猜測道。
小胖子口音奇怪，有點大舌頭，說話不是很清楚。
按理來說，這在相聲行業是大忌，說相聲就要求口齒流利，但他還偏偏就是郭得剛的弟子之一。
“我哪知道去，要不你進去問問？”曹運金沒好氣道。
“嘿嘿，我哪敢。”
小胖子撓撓頭，縮回後面不敢說話。
蓦然，房門打開。
開得很用力，以至于門狠狠咋在了牆上，發出“咚”得一聲巨響。
弟子們連忙退開，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齊聲打招呼：
“師爺！”
侯曜文臉色明顯不太好，但對這群年齡還小的徒子徒孫們還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點點頭，邁步離去。
“這是怎麽了？”
“是啊，師爺怎麽生這麽大的氣？”
議論聲逐漸升起。
侯曜文向來喜歡郭得綱，對這個弟子多有袒護，否則也不會在德運社開箱這天親自到場。
現在一臉怒容離開，肯定是剛剛和郭得綱在房間裏面發生了什麽争執。
沒等弟子們議論兩句，又一個人從房裏走了出來。
“謙大爺！”
弟子們再次齊聲打招呼。
如果說郭得綱是德運社的天，那餘謙就是德運社的地。
天再廣闊，沒有地托着，也得塌了。
而且由于郭得綱平時對弟子比較嚴格，餘謙性子随和，愛開玩笑，弟子們和餘謙關系都很不錯。
但今天餘謙的臉色也難得的陰沉，比之剛剛離開的侯曜文更甚幾分。
見餘謙向後門走去，曹運金連忙走上前，試探地問道：
“謙大爺，這是去哪兒？一會兒就到您和師傅上台了。”
餘謙腳步微微一頓，接着一甩長袖，繼續往外走：
“上台？你師傅能耐大過天了！不需要我上台拖他後腿了！”
這話一出，德運社的弟子們都是面色大變。
郭得綱和餘謙不是沒吵過架，但兩人都是很克制的，餘謙說這種狠話還是第一次。
“謙大爺，謙……”
眼見餘謙已經出了門，曹運金追上前喊了兩聲沒得到回應。
“大師兄……”
看着圍上來的一衆師弟，曹運金撥開他們：
“都讓開，我進去問問師傅。”
房間内，郭得綱坐在化妝鏡前，低着頭，一手搭在梳妝台上，一手垂在腰間。
看起來很是消沉。
曹運金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印象裏郭得綱總是鬥志昂揚，你咬我一下，我必還伱一口。
哪怕最困難的時候，在徽省衛視參加節目，關在透明玻璃櫥窗内兩天，吃喝拉撒睡都在裏面解決，像個猴子一樣供人觀賞，他也沒有低頭，仍然笑着和外面圍觀的人打招呼。
“師傅？”
曹運金小心湊上前，小聲喊道。
郭得綱沒回應，一動不動，好像沒聽見。
曹運金輕輕碰了下郭得綱的肩膀，又喊道：
“師傅？”
“嗯？哎……什麽事？”
郭得綱回過神，拍了拍長大褂，強打起精神。
“那個，謙大爺走了，接下來的節目……”
郭得綱眼神一暗，臉上出現一絲難堪和羞愧，但很快掩飾過去：
“和觀衆說一下，改成單口相聲，我上去說。”
單口相聲？
曹運金臉上一變，扶着郭得綱：
“師傅，您和謙大爺……”
郭得綱揮手笑了笑：
“鬧點别扭，沒事，去吧！”
……
“是餘謙？”
見秦慕楚挂斷電話，楊蜜問道。
“嗯，他說不知道這事兒，問我們在哪兒，要當面跟我們道歉。”
秦慕楚把電話放下，奪過孫碧娟剛剛洗好準備吃的蘋果，啃了一口。
“秦慕楚！”
孫碧娟頓時跳了起來，揮着拳頭就要和他鬧。
“你怎麽說？”楊蜜問。
“沒什麽好道歉的，又不是他做的，下次有時間一起吃個飯呗。”
秦慕楚一隻手鎮壓孫碧娟，一邊還挑釁地當着小丫頭的面慢動作啃着蘋果，急得小丫頭哇哇亂叫。
“沒想到那小黑胖子這麽壞，以後不去德運社了！”楊蜜憤憤道。
她以前還挺喜歡德運社相聲的，沒想到郭得綱竟然是這種人。
“他找媒體，那我們也找媒體，回頭就把他幹得這事兒曝出來！你說怎麽樣？”楊蜜看向秦慕楚。
聽見楊蜜的這個提議，秦慕楚笑笑：
“倒也算不上壞，隻是想借着我們的人氣炒作一把而已，對我們也沒壞處，隻是手段下作了點……這種事兒娛樂圈不是常有嗎？”
楊蜜當然知道娛樂圈常有這樣的事，炒作、蹭熱度，而且比郭得綱的手段可更要下作得多。
“那就這樣放過他了？”
理是這麽個理兒，但楊蜜仍然感覺不爽。
誰也不喜歡被人算計的感覺。
更何況他們這一夥朋友難得能聚在一起，本來乘興而來，結果敗興而歸。
就像是期待已久的大餐，結果一揭蓋子看到了個蒼蠅漂在上面。
很惡心。
秦慕楚心中也是因爲這事兒而惱火，搖了搖頭：
“不放過，但是也不至于找媒體曝光他，這是要給人飯碗砸了，看于老師的面子也得給人留條活路。”
以他們幾人的人氣，真要是表達對郭得綱的惡意，再加上他們占着理兒，郭得綱那個小劇院也就涼透了。
知名度和話語權都不是一個層次的，沒有一家媒體會爲郭得綱說話。
絕對會有成規模的粉絲去砸場子。
成了過街老鼠，誰還願意去看他的相聲。
這年頭，可不存在黑紅的說法，縱觀世界演藝史，也隻有一個坤哥，不可複制。
“那你準備怎麽做？”
楊蜜納悶了。
不放過，又不曝光他。
那要怎麽辦？
秦慕楚正抓着孫碧娟的雙手，肆意地盤着她的小腦袋。
不愧是手感最佳小腦袋，又圓又潤。
“秦慕楚，等我長大了，我一定要報複回來！”孫碧娟恨恨地喊道。
“那就等你長大了再說。”
秦慕楚絲毫不在意小丫頭的威脅，笑眯眯地繼續盤她的頭。
對楊蜜的詢問，他頭也不擡地道：
“回頭打個招呼，以後他就老老實實在小劇場說相聲就行了。”
楊蜜略一思量，就明白了秦慕楚的意思。
電視台封殺！
她又有些遲疑：
“郭得綱和燕京台關系不錯，而且還有其他那麽多電視台……”
“他們總不會和央視對着幹。”
“……”
看着還在笑眯眯和孫碧娟鬥嘴的秦慕楚，楊蜜有些恍惚。
秦慕楚平日裏總是一幅無所謂的樣子，讓她經常忘記秦慕楚已經是圈子裏的一方大佬。
一句話就能決定一個藝人的前途。
楊蜜咬咬牙，突然覺得成爲大明星也沒那麽有吸引力了。
再大的明星，能對抗得了這些圈裏真正的大佬嗎？
滿懷心事的楊蜜走向曾離幾人，她們正在看電影。
楊蜜看了眼，《寶貝計劃》，去年出的，房龍的片子，動作喜劇片。
幾人被逗得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
見楊蜜回來，曾離讓開一個位置，沖她招招手，讓她坐過來。
“怎麽不開心？秦慕楚又氣你了？”
曾離看見楊蜜心事重重的樣子，摟着她小聲問道。
楊蜜歎了口氣，
“沒有，就是……”
她不知道該怎麽說，
“離姐，你會不會覺得當明星很沒有地位，什麽都得聽公司的，要是哪天公司不想捧你了，随時都能雪藏封殺你。”
曾離看着靠在自己懷裏的楊蜜，不知道她爲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也不能理解她心中的苦悶。
“沒有啊，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公司不管我的。”
本來想尋求安慰的楊蜜當即隻覺得内心受到一劑暴擊，擡起頭，不可思議的看着曾離。
“蜜蜜，你說的那種感覺我了解。”
這時，曾離旁邊的周惠敏也說話了，兩人剛剛的談話她都聽在耳朵裏。
楊蜜立刻看向周惠敏，原來還有個知己。
“去年我在港島就被公司雪藏封殺了，港島那邊房貸好貴的，每個月都要還很多錢！當時差點要還不起房貸了，就覺得當明星真是好沒用，以後不要當明星了。”
周惠敏眉頭微蹙，那段時間她心理壓力很大，又不敢和媽媽說，隻能自己扛着。
“後來呢？”楊蜜追問，“你現在還不想當明星嗎？”
“後來我就來大陸了，公司就不管我啦！”周惠敏露出笑容。
接着笑容一斂，看了眼秦慕楚的方向，回頭靠近楊蜜小聲道：
“我現在還是不想當明星，因爲不缺錢了，不過秦慕楚那個黑心老闆不同意，讓我賺錢……”
楊蜜瞪大了眼睛，看向曾離和周惠敏，恍惚間覺得兩女的臉有些重合。
鹹魚！
立刻搖了搖頭。
大蜜蜜，千萬不能被這兩條鹹魚影響了奮鬥拼搏的決心！
“哈哈，好逗！”
劉汐茜抱着舒暢哈哈笑，見楊蜜三人沒看電視，好奇地問道：
“蜜蜜，你們在說什麽？”
唉，這還有個無憂無慮的“神仙姐姐”。
暢暢也是經常演央視的大戲。
楊蜜在心中歎了口氣。
怎麽大家好像都很佛系，偏偏又都發展得很好。
而她這麽努力，卻發展得最差。
氣抖冷！
楊蜜正惆怅着，突然一個小家夥竄到她的懷裏。
“蜜蜜姐，保護我，秦慕楚把我的頭都要揉笨了！”
孫碧娟氣呼呼得告狀。
楊蜜看着孫碧娟，心裏得到了一絲安慰。
小娟娟這麽小，還得上學，等到長大才算正式進入娛樂圈……
這時秦慕楚也走了過來，孫碧娟立刻把腦袋往楊蜜懷裏一縮，瞪着秦慕楚：
“别過來，再揉我的頭，我就不演你的戲了！”
演戲？
楊蜜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什麽演戲？”她問。
“秦慕楚想讓我演他電影，又是演小孩。”孫碧娟回答。
下一刻，她就被楊蜜放在了地上。
“蜜蜜姐？”
孫碧娟不解地看着楊蜜。
“我手抽筋了。”
楊蜜尴尬地笑笑，又把孫碧娟攔在懷裏。
同時氣憤地看着秦慕楚，像是要黑化一樣。
是你！
奪走了我最後的一絲安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