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導,把腿放低,亮相時要昂首抖一下。”
“是這樣嗎?”
“差不多,腿再稍微擡高一點點,對,這樣就行了。”
男人穿着花色戲服,在老師指點下一點點糾正自己的動作。
周惠敏和曾離坐在後面的椅子上,靠在一起。
“離姐,練了一個月練成這樣,算快嗎?”
“還行吧,不過他就練這一小段動作,比較簡單。”
曾離看着台上秦慕楚的動作評價道。
如果隻看他這一段戲劇動作,他已經算得上能出師了。
一個月前秦慕楚定下的《赤憐》歌唱方案裏,讓他自己也穿上戲服,打扮成戲劇演員。
而且還不是穿上個衣服了事,在舞台上的動作也要符合戲劇演員在台上的動作,要有戲味。
“幹嘛要這樣設計,忙得過來嗎?還要去排練《青銅仙鶴》節目。”
周惠敏嘀咕道,看着秦慕楚的目光有點心疼。
兩邊節目跑,又要“學戲”,這一個多月秦慕楚可以說是忙得腳不沾地。
都怪周稭倫,使壞換了節目!
周惠敏嘟嘟嘴,在心裏譴責起周稭倫。
曾離不知道換節目的罪魁禍首就是眼前嘟嘴的女生,可愛的樣子讓她忍不住捏了捏周惠敏的臉。
“也快了,最後半個月,就要過年了。”
“離姐,上台,節目再過一遍。”
台上傳來秦慕楚的喊聲。
“來了。”
曾離應道,又摸了摸周惠敏的臉,
“我上去了,你也準備準備,一會兒到你的節目了。”
……
“台下人走過不見……”
曾離的戲腔,還是流行樂的唱法。
而與此同時,錢家父子也用京劇的唱腔一同唱着。
一柔弱,一剛強;一個是流行樂戲腔,一個又是古典戲腔,兩相結合,讓《赤伶》這首歌有了一番新的韻味。
到了歌曲的上下兩段交界處,又由李吣用昆曲念白:
“濃情悔認真,回頭皆幻景,對面是何人……”
……
一首歌下來,伴舞不僅隻是伴舞,同樣唱了歌;而演唱者也不隻是演唱,同樣穿着戲服在台上“伴舞”。
這是秦慕楚想到的《赤伶》和戲劇結合的方式,真正結合在一起,而不是這是把人請來在後面當個背景闆。
“秦導,太感謝了,讓我們多了那麽多展示的機會,又有您和小曾穿着戲服加入,節目播出後,肯定能吸引不少喜歡你們的人來關注戲劇。”
排練結束,演員們在後台休息,錢老師再一次對秦慕楚道謝。
秦慕楚正在兩位“小錢老師”的幫助下脫掉戲服,聽了錢老師的話擺擺手笑道:
“不算什麽,希望真能起到您說的作用。”
最後脫掉腳上的靴子,他快速穿上自己的衣服,和幾人打了個招呼:
“抱歉,我得看看那邊《青銅仙鶴》排練怎麽樣了,先走了。”
說完,他馬不停蹄地跑出房間,趕往《青銅仙鶴》地休息間。
春晚已經正式進入倒計時,整個演播廳所有節目全部進入高壓狀态。
每天都在不停的排練。
不是說已經到了這個時間就能放松等待春晚來臨,事實上在春晚前兩天換節目也是常有的事。
昨天,秦慕楚還看到一個節目被換掉,得知消息的時候,那個節目的演員全部崩潰了,撕心裂肺的哭聲傳遍後台。
半年多甚至一年的努力,倒在了最後的一截路上。
這種巨大的心理落差,确實很難承受得住。
秦慕楚擔心他們做傻事,還特意提醒金嶽去安慰安慰他們,免得出什麽事故。
推開《青銅仙鶴》的休息間,付大龍、鄧超還有一衆演員都正在化妝。
付大龍的妝還好些,隻是一些基本的妝容,最突出的就是把眉毛畫得尖細上揚,呈現“倒八字”,使得整個人看起來都銳利了不少。
也更像兵馬俑了。
鄧朝化妝就麻煩了許多,因爲要把他畫老十幾歲,臉上的皺紋還有皮膚色澤方面都要化妝師一點點細細“雕琢”,每次上妝卸妝都費很大功夫。
“秦導,來了。”
鄧朝從化妝鏡種看到了進門的秦慕楚,笑着打招呼。
不過剛笑,就挨了化妝師一下:
“别動,不能有表情!”
鄧超的妝容很考驗化妝師技術,一點都不能出錯,而鄧超又不是個老實的人,每次化妝總喜歡說話聊天,給化妝師增添了不小難度。
因此化妝師對他很是暴躁。
“好的,陳姐,我絕對不動。”
鄧超立刻閉上了嘴,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你哪次不是虛心認錯,堅決不改。”
陳姐被鄧超的搞怪逗樂了,在塗粉的時候故意加大力氣打他的臉。
而鄧超也故意從嘴裏發出奇怪的聲音——舒爽而痛苦。
秦慕楚坐在椅子上,擦擦額頭的汗,對于這種情況他也習慣了。
鄧朝多次化妝時“不老實”,化妝師陳姐不但沒被他得罪,私下裏兩人關系還挺不錯。
陳姐雖然嘴上罵他,但每次給他化妝用得都是最好的材料。
要知道,春晚購買的化妝品,檔次也有好幾檔。
用哪一檔化妝品除了看咖位,最主要還是看化妝師和演員關系好不好。
鄧超的搞怪雖然被人嘴上罵,但他很有分寸,在春晚這樣越來越高壓的環境下,他這樣做也是爲了緩和氣氛,松松所有人心中繃緊的那根弦。
“秦導,妝化好了,我還得去别的節目,先走了。”
“好的,麻煩了。”
秦慕楚點點頭。
鄧超站起身,露出谄媚的笑容:
“陳姐,小的送您。”
陳姐拿起化妝箱,瞪了鄧超一眼,轉身出了房間。
鄧朝的妝最難化,他的妝化好别人也都化好了。
見房間裏隻剩下《青銅仙鶴》節目組的人,秦慕楚站起身,面向衆人:
“大家這麽長時間也都辛苦了,不停地修改,磨合,這次排練,如果達到預期效果,那就是我們節目的最終版了,後面隻需要保持水平就行。
我們節目很受導演組的重視,待會兒所有導演都會到場觀看,希望大家……”
秦慕楚看着一個個屏息凝神,呼吸都放緩了的演員們,到嘴邊的話一改,不想再給他們定目标,施加壓力。
他露出笑容,難得地放了回豪言:
“大家就正常發揮吧,按照我們平時的水平,征服他們輕輕松松。”
房間裏氣氛頓時一緩,所有演員都輕松了不少。
……
“金導,那些人是誰?”
秦慕楚瞄了眼坐在觀衆席第一排最中間的幾人。
那裏一貫都是春晚節目組幾個頭頭的位置,今天竟然被别人坐去了。
“領導,特意來看你這個節目的。”金嶽回道。
“央視的?”
“不止,還有文化部和宣傳部的。”
秦慕楚點點頭,是這兩個部門的人,難怪能把金嶽的位置占了。
說起這兩個部門可能很陌生,但是提到廣電,應該不少人知道。
而廣電雖然理論上和他們沒有隸屬關系,但現實裏他們不準的,廣電都不能做。
不嚴謹的話,可以認爲他們就是廣電的頭頭。
“他們還來看彩排?”秦慕楚很奇怪。
“什麽話,咱們春晚的節目不都是要報給文化部審批嗎?至于宣傳部怎麽來了,我就不知道了。”金嶽回複道。
宣傳部的職權範圍要更勝文化部一頭。
兩人正說着話,那邊副總導演走來,說道:
“金導,秦導,能過去了,演出沒問題吧。”
最後一句話是問秦慕楚。
對于這兩位大佬部門的“突擊檢查”,他也有些緊張。
“沒問題!”秦慕楚回答得斬釘截鐵。
這不僅是自信,也是對幾個月辛苦付出的付大龍等一票演員的信心。
秦慕楚的自信也感染了副總導演,他緊張的臉上露出笑容:
“好,咱們也好好出個彩!”
金嶽和秦慕楚的入座并沒有引起多大波瀾,除了春晚導演組的人打了聲招呼,那兩個部門的人都隻是點頭示意了一下。
不過坐在最中間原本屬于金嶽位置的中年男人看到秦慕楚時,嚴肅的臉竟然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秦慕楚雖然不知道爲什麽,但也禮貌地回了個笑容。
……
《青銅仙鶴》節目開始,從始皇帝與燕太子丹兒時的相遇,到壯年的碰撞。
演員們的表演堪稱完美,每一個走位,每一句台詞,每一刻的表情變化,都和秦慕楚排練時的要求一。
随着付大龍最後一句台詞落下,話劇部分結束。
春晚導演組全都自發鼓起了掌,不僅是捧場,更有發自内心的佩服。
他們也看過許多話劇,但這一場話劇的水平,絕對是最最頂尖的。
演員的表演沒有一個動作是多餘的,他們仿佛看得不是話劇,而是跨越時空,見到了一段真實的曆史。
不過導演組的認可在今天不是最重要的。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最中間那幾人,等着他們表态。
“好,歎爲觀止!”
幾乎在衆人看向他們的同時,最中間的那位站起身,也鼓起了掌。
而這就像開啓了某個開關一樣,大家一同站起,原本拘束的掌聲也徹底放開。
所有人都在慶祝……除了秦慕楚。
“小秦,幹嘛呢?高興壞了?”
金嶽拉了拉秦慕楚。
秦慕楚也站起了身,面上沒什麽高興的神色,隻是看向衆人:
“還有短片呢,你們高興早了。”
“……”
掌聲瞬間停下。
沒有人料到秦慕楚會說這樣的話。
“踏踏踏踏!”
恰在這時,舞台上傳來一陣響亮的馬蹄聲。
馬蹄的踐踏聲像是踏在了人的心上,讓心髒的跳動都加快幾分。
舞台中央緩緩落下一個巨大的屏幕,所有顯示屏也都切換到了同一畫面。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秦風》的詩詞出現在屏幕上,鋪天蓋地的黑甲将士出現,高舉的黑色軍旗上,一個大大的“秦”字無比顯眼。
鼓聲漸起,密集的鼓點勾得人心潮澎湃。
“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漫天塵土中,無數将士向前奔襲,高舉的長矛和利劍閃爍着冰冷的光輝,“漢”字在軍旗上飄揚。
……
“内外諸夷,凡敢稱兵者,皆斬!”
唐朝的玄甲軍如同古代的坦克一般,重甲騎兵帶來鋼鐵洪流般的壓迫感,令人難以喘息。
……
“待從頭
……
“義武奮揚,跳梁者雖強必戮!”
……
最後的一幕,各朝軍隊一齊隐去,大大的“天朝”二字出現。
鼓聲和馬蹄聲等一系列聲音在達到最高峰時驟然停止,屏幕瞬間陷入黑暗。
觀看者的心情就像極速狂飙的賽車突然刹車,激蕩的情緒讓人直欲喊出來,但又不得不辛苦地壓制住,身體忍不住地顫抖。
秦慕楚站起身,一直不見高興的臉上終于出現笑意:
“放完了,現在可以高興了。”
……
“這個節目是成了,不用等到春晚播放,我确定台裏對《國家寶藏》系列不會再有任何猶豫了。”
金嶽摟着秦慕楚肩膀,嘴裏抽着煙,心情很愉悅。
春晚臨近,他作爲總導演是壓力最大的一個,失眠已經成爲常态,今天秦慕楚節目的成功讓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你也忙得腳不沾地,現在節目定了,你也能放松些,這兩天在家歇歇,這邊不用來了。”他又道。
“怎麽?過河拆橋啊。”秦慕楚開着玩笑。
“你小子,不識好人心。”
金嶽笑罵了句。
突然想起什麽,對着秦慕楚問道:
“你認識吳主任?”
“誰?”
“就是今天坐最中間那個。”
秦慕楚想起了那個對自己笑的大佬,搖了搖頭:
“不認識,怎麽了?”
“不認識……”
金嶽掐滅了煙頭,最後一縷煙從他手中緩緩升起:
“剛剛吳主任走之前問了我不少你的情況,我可是說了你不少好話,原本以爲你認識,現在不認識的話……”
他拖長聲音:
“你小子怕是要發達了。”
“怎麽?他要招我進去當官?”秦慕楚問。
“咳。”
金嶽咳嗽了聲,
“你想得美。能這麽詳細問你,說明你已經在人家那兒挂上号了,小夥子,以後前途無量。”
秦慕楚撇撇嘴:
“我本來就前途無量……行了,金導,别給我畫餅了,餅我自己買得起,下班了。”
金嶽也被秦慕楚逗樂了。
他不相信秦慕楚真的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秦慕楚這種寵辱不驚的态度還是讓他有些佩服。
在這方面,他這把年紀都做不到秦慕楚這樣。
見秦慕楚已經向門外走去,金嶽兩步跟上:
“你别不當回事,就這兩天,最多一星期,估計就有好事落你頭上。”
“現在對我來說,最大的好事就是春晚開始新年倒計時。”秦慕楚回道。
因爲《青銅仙鶴》的節目是作爲零點前的壓軸節目,《赤伶》在九點,周惠敏的歌曲在八點半。
開始新年倒計時,意味着和他相關的春晚節目全部結束。
他可以無事一身輕的進入新的一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