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一記漂亮的甩尾，停在了《星你》劇組的大門口。
江文昂首挺胸走下車，接着扶着樹一陣幹嘔。
司機看着幹嘔的江文，點燃了根煙，目光中滿是追憶。
“哥以前，是個賽車手。”
發動機的轟鳴聲響起，帶起一片灰塵。
幹嘔了半天的江文，回到出租車剛剛的位置，行李箱還立在那兒。
拿着行李箱，看着劇組門前豎着的兩個牌子，神色怪異。
左邊寫着：《星你》劇組，閑人免進。
右邊則是：内有兇狗，會偷袈裟。
這牌子是秦慕楚最新更新的版本。
“什麽亂七八糟的。”
江文搖了搖頭，走進了劇組。
裏面一片安靜，甚至可以說了無人煙。
江文看了眼表，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這個時間還不開工？
什麽主義社會這麽爽？
“人呢？有沒有人？”
江文大喊。
剛喊沒一會兒，就得到了回應。
“嘿，那大個兒，别喊了，張導在睡覺，吵醒張導你就完了！”
趙麗影抱着“袈裟”，從一處棚子底下探出頭。
大個兒？
江文笑了笑，他還真沒被人這麽稱呼過。
見是個小姑娘，他也犯不着和人生氣，拉着行李箱就走了過去。
“張導？你們劇組導演不是姓秦嗎？”
趙麗影正拿着個小球逗“袈裟”，小黑狗半天搶不到急得直打轉。
她頭也不擡地回道：
“秦導是秦導，張導是張導啊，你第一天來……”
突然，趙麗影停下話語，看到了江文腿邊的行李箱，警惕起來。
“你是誰？不是我們劇組的人不能進來，不然放狗咬你！”
“嗷，嗷！”
感受到氣氛不對，“袈裟”挺身而出，氣勢洶洶地對着江文一陣“嘶吼”。
瞥了眼沒自己靴子高的小狗，江文摘下墨鏡，對着趙麗影道：
“把你們秦導喊出來，就說他老子來了。”
……
導演休息室。
秦慕楚給江文倒了杯水，看了眼還站在門口的趙麗影：
“你去休息吧，把“袈裟”藏好，曾黎還有唐妍她們到處在找呢。”
“說好一人一小時，我的時間還沒到呢，不給她們。”
趙麗影聽了，抱起“袈裟”就往外跑。
沒一會兒她又返回來，對着江文道：
“江導，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才說讓‘袈裟’咬你的，不過‘袈裟’不會咬人的。”
江文笑了，這丫頭怎麽有點愣憨憨的，他這麽大個老爺們還能在乎那一句話？
“走吧，丫頭，過會兒狗給人搶走了。”
趙麗影聽了，這才放下心帶着“袈裟”跑走，準備找個地方貓起來。
“這是你電視劇女主角？長得倒是還不錯，就是沒什麽名氣，不太好賣片啊。”
江文看着離去的趙麗影，回頭對秦慕楚道。
秦慕楚懶散地靠在椅背上，在江文面前他沒什麽好僞裝的，怎麽舒服怎麽來。
“她不是女主，一個小配角，沒幾分鍾戲。”
“小配角？小配角都長這樣了？”江文有些驚訝。
剛剛他看趙麗影的外貌，在圈子裏算不上一流，但也不差了。
“化妝打扮的，平時沒麽好看。”秦慕楚道。
剛剛趙麗影是帶着妝的，她也有個專屬化妝師。
“化妝？哪個女明星不化妝？說人好不好看不讓人化妝，那特碼去初中找吧。”江文笑罵。
秦慕楚則是鄙視地看了眼江文：
“您可真禽獸，初中生都惦記。”
不等江文開罵，他直接站起身，
“走吧，今天帶你開開眼，我劇組都是什麽顔值水平的。
以後啊，我蘊姐不願意拍你這種小導演的戲了，再找女主角也不至于挑那些歪瓜裂棗的。”
說完，他撒腿就往門外跑去，後面跟着江文在追。
……
片場，秦慕楚看着空空如也的椅子，上面還有條毯子。
“張導呢？走了？”他問。
旁邊一個工作人員答道：
“剛走沒一會兒，接了個電話，說有事先回去了，讓我和您說一聲。”
秦慕楚點點頭，對于老謀子的去向大概有一定猜測。
無非就是張未平那點事。
“老謀子還在這兒睡了？”
江文咬牙切齒，語氣中透出一股難以察覺的醋味。
秦慕楚奇怪地看了眼老baby，指着椅子：
“對啊，就在這兒睡的？剛走沒一會兒，上面估計還有他餘溫，你要不也坐上去感受下大導演的溫度？”
“你特碼，嘔！”
江文幹嘔一聲，不知道是被秦慕楚惡心到了，還是之前出租車司機飙車的餘韻尚未消散。
“啪。”
江文突然感覺到一隻手拍在自己肚子上。
“幾個月了？沒聽蘊姐說啊……”秦慕楚皺着眉頭，煞有其事。
江文稍稍一愣，就反應了過來。
一巴掌往秦慕楚扇去，被他輕松躲開。
氣得直掐自己人中。
見火候差不多了，秦慕楚笑笑也沒再刺激江文。
這麽長時間沒見面了，還有點懷念和老baby相處的日子。
那真是一段快樂的時光。
這兩句話一說，有點感覺了。
“讓演員們别休息了，準備開拍。”
秦慕楚進入拍攝狀态，變得嚴肅起來。
很快劇組就重新運作起來，道具，攝影師，燈光師，包括演員陸續登場。
“看到那個沒有，中戲百年校花，聽說過沒？”
秦慕楚指着不遠處的曾黎，一襲紅色長裙，像是烈焰中的花朵。
江文向着曾黎看去，眸中也閃過驚豔。
“聽過沒見過，原本以爲是後來那些小崽子沒見識亂吹的，今天一看，嘶，難得，身段和樣貌都不錯，能撐得住大女主。”
“和蘊姐誰好看。”
“肯定是……”
江文緊急刹車，一把卡住秦慕楚的脖子，
“少給老子下套，你現在是蔫壞蔫壞的。”
秦慕楚嘿嘿一笑，也不反抗。
那邊，曾黎等人看到了被卡着脖子的秦慕楚。
“那是誰啊？張導嗎？不是啊，這麽對秦導？”
唐妍劇本也不看了，劇本哪有八卦香。
曾黎看了眼和秦慕楚說笑的男人，面露驚訝，點了點唐妍的頭：
“江導你都不認識？那是江文江導，秦導的幹爹。”
江文中戲畢業，現在中戲校友牆上還挂着他的照片。
奈何，唐妍根本不看校友牆。
“江導？他什麽時候來的，離姐，我們要去打招呼嗎？”
唐妍瞬間激動起來。
她不知道江文長什麽樣子，但卻聽過江文的名字。
她覺得來《星你》劇組拍戲真是賺到了。
秦慕楚這個最高票房導演就不說了，這段時間和張一謀又混了個臉熟，現在又見到了江文。
這麽下去，豈不是要把國内的大導都認識個遍？
曾黎輕輕拍了拍已經快進到拿奧斯卡影後的唐妍的臉，
“别做美夢了，秦導要是想介紹，會給我們介紹的，沒看人父子倆正聊得開心嗎？現在過去不是讨人嫌。”
唐妍想了想，覺得也有點道理，就沒過去打招呼。
這邊，江文和查戶口一樣問着秦慕楚最近的事，就是三句話不離張一謀。
“老謀子最近一直來你這兒？”
“是常來。”
“老謀子還教你拍電影？”
“受益匪淺。”
“你覺得老謀子人怎麽樣？”
“不錯，是個拍電影的人。”
“我和老謀子誰……咳咳，我和老謀子關系不錯，水平也差不多，我來了，就不用老謀子教你了，我手把手教你。”
江文拍拍胸口，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樣子。
“你？”
秦慕楚打量了江文一眼，也不說話，就啧啧嘴。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江文臉瞬間就黑了，又給秦慕楚一記鎖喉，
“來來來，你告訴我，你老子怎麽就教不了你導戲了。”
“你電影幾個能過審的？”
江文一滞。
确實，理論上來說，他的電影要是真嚴格審查，還真沒有能過審的，哪怕第一部《陽光燦爛》也得再删很多情節。
“《太陽升起來了》絕對沒問題，一個鏡頭都不用删！”江文無比笃定。
“那是審核的人瞎了，你搞那些隐喻……嗚嗚……”
秦慕楚還沒說完，嘴就被江文捂住了。
江文瞪着眼：
“你小子給我留幾部電影吧，非得把老子電影都封了是吧？”
秦慕楚翻着白眼拍了拍江文的手，江文松開後又道：
“說老子隐喻，你隐喻少了，《子彈》你搞了多少隐喻，你玩得不比我大？”
秦慕楚心說那劇本也是你寫的，但他不能說出來，撇撇嘴沒和江文争辯。
“你怎麽突然來我這兒？《太陽》弄完了？”
“沒，剛從日本回來就來看你，感動不？”
秦慕楚狐疑地打量江文一眼：
“不僅感動，甚至有點惡心。”
“哈哈，你特碼的。”江文大笑。
這混蛋兒子見不着有點想，見着了又很氣。
秦慕楚突然拍了一疊紙到江文胸口。
江文拿在手裏翻着。
“這是什麽？”
“劇本，有個角色，料到你會來，一直留着呢。”
江文翻開劇本。
江大文，律師，秦明喆多年好友，利用其律師身份每十年爲其僞造死亡證明，後被誤認爲其父……
秦慕楚給江文的劇本正是原劇裏被千頌伊誤認爲是都敏俊父親的那個律師。
都敏俊和他年輕時就認識，是好朋友。
也是在劇情開始前，唯一一個知道都敏俊真實身份的人。
但都敏俊因爲長生不老，還是年輕的模樣，而他的好友，卻已人到中年。
原劇中的律師是個很溫和謙遜的人，秦慕楚爲了契合江文形象，給角色設定改了，變得豪爽開朗。
劇本不長，江文很快就大緻浏覽了一遍。
滿臉笑容，果然兒子還是自己的，老謀子搶不走。
“可以，什麽時候開拍？”
“馬上。”
秦慕楚答道。
江文給他打電話說來了，他就讓劇組人去安排了，他知道江文肯定不會拒絕這個角色。
一共沒幾場戲，江文時間也不多，他準備花個一兩天時間優先把江文的戲先拍了。
“馬上就拍？不給時間背台詞？”江文詫異道。
“背了你會按照台詞說？”秦慕楚瞟了他一眼。
江文“嘿嘿”一笑，他在片場改台詞是正常的，不僅他改，他還帶着其他演員一起改。
無論是自己的導的戲還是演别人的戲都是這樣。
有時候甚至拍着拍着來了靈感，直接不拍了，改個劇本。
秦慕楚可太了解江文的德行了，他不覺得自己的戲江文就會手下留情。
但還是得給江文打個預防針，
“收斂點，不然我把你戲份全剪了。”
“不能夠，不能夠，我一定好好表演，珍惜秦導給我的這次機會。”
江文沒個正形的樣子，還對着秦慕楚敬了個禮。
那禮敬的，怎麽說呢，沒個五年僞軍經曆，都敬不出來這味兒。
秦慕楚簡直沒眼看，招來兩個化妝師，
“叉出去，不是，帶江導去化個妝。”
“秦導，有什麽要求嗎？”化妝師問。
秦慕楚對劇裏每個角色的妝容穿衣風格都有不同設計。
比如曾黎就是大氣的美，居家則是精緻的慵懶，随意但不邋遢。
“努努力勉強能配得上咱們這部戲的顔值水平就行。”
秦慕楚不假思索。
“你小子侮辱誰呢？我這長相不化妝也綽綽有餘了！我特碼……”
不管江文的罵罵咧咧，秦慕楚直接走開，去看片場的布置情況。
……
江文的演技沒得挑，起碼在《星你》劇組是獨一檔的，哪怕崔老師和王岩輝和他也有一定差距。
那種自信感，讓人不由自主就把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被他感染。
如果江文不當導演，專心演員，成就也未必比他現在低。
秦慕楚安排的幾場戲，幾乎都是一次過。
少有的幾次ng，也是他“發揮”得太過火，才被秦慕楚給“卡”了。
按照目前的進度，原定需要一兩天拍完的戲，也許一下午就能搞定。
江文拍戲的時候全劇組的演員和有空的工作人員都在圍觀。
包括崔老師，也是歎爲觀止。
她拍着楊羊肩膀：
“羊兒，看到沒？好好學，這就是你以後的目标和方向。”
秦慕楚倒是沒有附和崔老師，這種東西吃天賦，整個天朝也沒有幾個人像江文這種演員能做到頂，導演也能做到絕的人。
“沒事，他演技再好，片酬也沒有你高。”
他安慰楊羊，别給孩子這麽大壓力。
而且江文在《星你》的片酬确實不及楊羊，因爲秦慕楚一分沒給。
“你少教壞羊兒。”
崔老師打了下秦慕楚嗔道，
“羊兒以後肯定能拿個影帝，你再找他演戲得求着人家。”
楊羊頓感壓力山大，心說你們吹牛幹嘛還帶着我。
不過看向江文的眼中還是充滿了崇拜。
江文那種潇灑痞氣豪爽的魅力，對男人的吸引也不小。
大丈夫當如是也。
這是楊羊内心的想法。
十五歲的少年，因爲今天見了江文演戲，或許會踏上另一條路也說不定。
“好，卡！”
秦慕楚看着監視器，大喊道。
随手從旁邊的果盤裏拿了個蘋果，塞給江文：
“恭喜江老師，殺青了！”
如秦慕楚預料的那樣，江文隻用了小半天時間，就演完了所有戲。
用時僅僅四個多小時。
這還是絕大部分時間用來布置場景、道具和化妝，不然還能更快。
秦慕楚有些理解爲什麽大導演喜歡用實力派演員了。
和他們拍戲，确實舒服暢快，很多東西稍微說一下，别人就明白了，甚至還能舉一反三，演出比預計的更好的效果。
要是都是江文這種演員，秦慕楚有信心一年出個六七部電影，兩月一部不是夢！
“這就完了？”
江文啧啧嘴，還有點不盡興。
接過秦慕楚遞來的蘋果，一口咬下，直接把蘋果向秦慕楚砸去。
“拿個蘋果敷衍也就算了，還特麽拿個假的！”
“假的？”
秦慕楚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說怎麽剛剛蘋果拿手裏那麽輕呢。
“行了，假的假的呗，走，鑒于你的優秀表現，本導演請你吃大餐。”
“這還差不多。”
江文拿瓶水在漱口，剛剛咬了口假蘋果，嘴裏一股塑料味。
兩人正說着，突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秦慕楚掏出手機，是張一謀打來的。
“開免提，開免提！”
江文喊道。
秦慕楚接通，點開免提。
“張導？”
“小秦，你晚上有沒有時間，我請你吃個飯，就咱倆。”
“今晚？正好我要和我爹吃飯，您一起來呗。”
“江文……”
張一謀的聲音有些猶豫，半響才堅定下來。
“行，我和你爹也有段時間沒見了。”
“行，那我到時候把位置發你。”
……
“老謀子請你吃飯？你們關系什麽時候那麽好了？”江文裝作不在意的問。
這怎麽有個優秀的兒子，這麽遭人惦記呢？
秦慕楚正給馬副導演通知明天的拍攝計劃，今天江文超計劃完成任務，後續的拍攝安排也都得調整。
“這是天朝電影票房第一和第二之間的惺惺相惜，你這種冷門導演不會明白的。”秦慕楚一副高手寂寞的樣子。
江文現在就煩别人提票房，因爲他沒有。
“你放屁！”
“你這個粗鄙的冷門導演。”
……
（還有一章，晚點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