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道友是妖族吧?”
牛世恒突然開口插嘴,語氣冷淡問道。
話音落下。
水榭亭台内剛熱切起來的氣氛頓時爲之一沉。
“牛道友何出此言?”
陸無非看向牛世恒淡聲開口道。
如果對方隻是正常開口,他不會覺得什麽,他本就是妖族。
但對方語氣不善的嫌棄眼神,卻是讓他感到很不爽了。
“我有辦法辨别隐藏再深妖族,雖然我看不出你究竟是隻什麽妖怪。”
“但是現在.”
對方的反應确定了牛世恒的判斷,他語氣越發冷淡開口道:“我隻是需陸道友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妖族?”
聽對方這語氣。
“呵”
陸無非笑了。
他算是明白,眼前這位恐怕不僅是對他是妖族不滿,而是對所有妖族都不滿。
既然如此。
那他也無需再虛僞客氣什麽的。
對這種家夥,直接怼就是了。
于是玩味道:“牛道友看來對這個問題很關心,但,是又何況,不是又如何?”
陸無非這一番話說出。
整個水榭亭台内氛圍溫度從原本的沉默嚴肅直接降到了冰點。
大好的酒會急速鬥轉直下。
一旁負責倒酒的劉景老道這時都看傻了。
他不知道爲何師伯與陸真君之間居然迅速變成一樣冰冷對峙,如同仇人一般。
但他是絕不敢開口的。
師伯是師尊的師兄,關系遠近無需多言。
而陸真君,也是他好不容易請來的真正貴客,而且對他有大恩,就是對昆侖派也有着恩情。
這讓他如何開口?
何況他今天就是隻是個倒酒了,如何能輪到他開口。
于是他隻能馬上看向一旁的師尊。
李清娥看着這兩位幾句話之間,迅速翻臉,變成針尖對麥芒一般的對峙模樣。
她也看楞了。
剛剛從師兄口中突然冒出問陸道友是不是妖族時。
她就有些意識到了不對。
弟子劉景不知牛師兄口中的妖族有什麽問題,但她還能不知嗎?
因爲牛師兄的妻子女兒,都是被妖族所害。
盡管那妖怪被後面修爲大進的牛師兄殺了,報得大仇。
但仇雖然報了。
但妻子女兒早已經回不來了。
因此,牛師兄與妖族結下不共在天之仇。
平日裏見到妖族,他從來都是一個不留,必下殺手。
所過之處,片妖不存。
牛師兄如今乃是昆侖執法長老。
平日裏嘗嘗告誡衆弟子不要與妖族接觸打交道,遇到妖怪直接殺了就是。
如是派中如有弟子與妖族有所結識之類的,就會受到牛師兄的嚴厲責罰。
有如此仇恨妖族的根源所在。
可想如果讓他知道,就坐在他對面,與他喝酒暢談之人竟然是一隻妖怪所變化,會有多麽憤怒。
而就在李清娥還沒想好該如何開口之時。
牛師兄便與陸道友迅速便演變成如此場面。
她也實在沒想到,陸道友居然會是妖族。
但凡能成就人仙之境,都是明悟了自己道路的修士。
李清娥倒是對妖族沒什麽偏見之類的看法。
在她看來,不管是妖、是人,還是其他什麽,都隻是世間生靈而已。
修行,都是爲了得長生,得逍遙。
這時面對如此場面,還一時真不知如何開口。
但牛世恒可不會管師妹想法,他心中早已經充斥了怒火,這時見陸無非态度,倒是稍稍清醒了一絲,冷聲道:“若道友不是妖族,我牛世恒自會給道友磕頭賠罪!”
“但若是,還請陸道友滾.”
滾字剛開口,意識到不對的牛世恒還是竭力吞下了這個詞彙,深吸了口氣道:“請道友現在就離開這裏,昆侖不歡迎你們妖族!”
“師兄!!”
牛世恒話音落下,李清娥揚起眉不滿喝道,随即開口:“陸道友有恩與我們昆侖,是我好不容易請來的貴客,你怎能如此!”
“你走吧,師妹不想再說什麽!”
被李清娥這番力道。
牛世恒稍稍清醒了一些,他知道自己這是失禮了,也知道這是師妹在給自己台階下。
但他對妖族的仇恨與讨厭不會因爲其他任何改變。
略作沉默後。
牛世恒朝着師妹李清娥一拱手,道:“抱歉師妹,師兄失禮了.”
說罷。
也不理會一旁的陸無非,徑直朝着涼亭外走去。
牛世恒是走了。
但涼亭之内,氣氛确實沉默又尴尬。
不過好在李清娥性格爽利,說話大氣。
陸無非同樣明事理,他一向恩怨分明,不會無故遷就他人。
沒有再提剛剛那掃興的牛世恒,說起一番輕松話題後,有劉景老道在一旁插話接聲,氣氛也算緩和了不少。
與李清娥碰了一杯,飲盡之後。
陸無非動筷夾菜。
卻隻聽見對面的李清娥這時開口道:“陸道友,剛剛我師兄失禮了,我代師兄向道友道個歉”
陸無非聞聲立刻停下了手中筷子,擡手阻止道:“别”
“牛道友對我意見很深,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事,要道歉也是牛道友來,與李道友無關.”
“李道友如出水芙蓉,性格爽利,我甚是欣賞”
說着陸無非看向亭閣外漫天風雪笑道:“道友看,如此風雪天,在湖中亭台水榭之中,邀一倆知己,小酌一杯最是美妙享受之時,就不談掃興之事吧”
對于陸無非的誇獎,李清娥笑了,絲毫不扭捏道:“陸道友謬贊了,我見道友同樣一見如故.”
“不過不管怎樣,是我昆侖失禮了,我得向道友道歉”
“陸道友風雪天賞酒之言甚得我心,接下來就依道友,不淡掃興之事.”
說着,李清娥舉起了手中酒杯,與對面的陸道友隔空一碰,一飲而盡。
有牛世恒那一番鬧騰。
這次歡迎酒會終究沒能持續多久。
天色稍暗下來之時。
陸無非便以休息爲借口,結束了這次酒會,由劉景老道帶着離開了這處水榭,朝着休息房間行去。
看着那道青袍消失的背影。
李清娥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心中卻是歎了口氣,她算是明白,牛師兄剛那一番鬧騰,算是徹底将這位陸道友得罪了。
任是她竭力想緩和一番,都被那位陸道友馬上推開話題,無濟于事。
如那位陸道友隻是其他幾仙門中人,這次也不算什麽。
畢竟師兄被妖族害了妻女在先,任誰知道,也都能體諒。
就是不體諒也無妨,以師兄人仙後期之境,距離神仙也才隻有一步之遙。
一般人也奈何不得師兄如何。
何況還有師門呢,師兄所犯之錯,也不過是言語中有些不當而已。
又不是什麽大錯,沒有哪位仙門前輩會因此怎樣。
但是,那位陸道友乃是萬壽山五莊觀,鎮元大仙之弟子。
鎮元大仙啊.
那輩分,都高到沒邊了。
就是祖師在那位大仙面前,也需恭敬行小輩之禮。
聽聞鎮元大仙尤爲擅長調教弟子。
麾下弟子遍布三界。
粗看五莊觀,确實低調。
但實則,就是放在三界,五莊觀都是真真正正的龐然大物。
這一點,但凡修行界腦袋清醒點的,都很清楚。
那五莊觀。
别說牛師兄了得罪不起;
就是自己師門,正在天庭爲玉皇大天尊麾下行走效力的祖師,同樣都得罪不起。
雖然這次牛師兄隻是得罪了五莊觀一位弟子。
但事關鎮元大仙。
不敢有任何僥幸輕視。
一念至此。
李清娥将酒壺拎起,将其中酒水一口飲盡,随即起身便向外走去。
她不知道剛剛爲何牛師兄突然會如此。
但牛師兄不是魯莽之人,不會明知那陸道友是五莊觀弟子,還出言如此。
估計他之前肯定走神了。
壓根就沒注意自己與陸道友所說的話。
雖然她心中這次也有些埋怨師兄。
那陸道友救了金華府,有恩于昆侖,這次也是應自己邀請而來。
牛師兄就是再對妖族有仇有恨,也要顧忌些吧。
不過事情已經發生。
再多想也無濟于事。
還是盡快将事情解決才是。
李清娥腳步匆匆離開了水榭。
不多時。
她便出現在了一座府邸門前。
李清娥大步走進府邸,迎面就遇上了一位白袍修士,她馬上就問道:“你師父可在家中?”
白袍修士馬上行禮道:“禀師叔,師父剛回來,這時應該在後院釣魚”
“都什麽時候了還釣魚!”
李清娥輕哼一聲,也不理小輩,馬上快步朝着後院行去。
很快。
在府邸後院一處漆黑深潭前。
一道身影正在垂釣,手中還拿着酒壺,邊喝邊釣。
“師妹來啦.”
牛世恒轉頭看向李清娥笑道:“剛剛是師兄不對,師兄向師妹道歉”
“你該道歉不是我,而是陸道友!”
李清娥看着師兄這幅面容就有些來氣。
師兄分明清楚着呢,剛剛就是故意的。
“陸道友”
一聽到這個名字,牛世恒馬上冷笑道:“一妖孽而已,修成人仙了又如何,還不是妖孽!”
“妖孽都該死!”
“師妹,其他我都能答應你。”
牛世恒語氣堅定搖頭道:“但是要我向那妖孽道歉,不可能!”
“但是他二十年前救了金華府,金華府對我們昆侖有多重要你知道的!”
李清娥還試圖講理,道:“何況這次也是我邀請陸道友來的,就算他是妖族,師兄也不該如此吧?”
“他是妖怪,妖怪一向與我們人類不對付.”
“還有,誰知道當年那入侵金華府的妖怪,是不是他有意爲之,就是想與我們昆侖拉近關系.”
牛世恒依然嘴硬道:“就像現在.”
聽到師兄這樣一番話。
李清娥算是徹底明白了。
師兄對妖族的仇恨偏見有多深,也知道正常情況下,想讓他給陸道友道歉基本沒可能了。
而如果師兄不親自道歉。
陸道友肯定不會揭過此事。
他已經說了,要師兄親自道歉才行。
于是李清娥隻得道:“如果他是五莊觀弟子呢?”
“什麽?”
這次沒有走神,牛世恒耳清目明,聽清了師妹口中“五莊觀”三個字,也大緻聽出了師妹話音意思,馬上皺眉反問道:“師妹這話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
這次,李清娥一字一句說道:“如果那位陸道友,是五莊觀鎮元大仙的弟子呢?”
“師兄還不道歉嗎?”
“不可能!”
牛世恒聞聲立刻站起身,邊度步邊搖頭道:“地仙之祖的鎮元大仙何等身份,又怎會收一隻妖孽爲徒!”
說着他猛地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李清娥問道:“師妹是否聽差了,那妖孽或許隻是冒充而已?”
李清娥卻是聞聲搖頭:“師兄你也說了,鎮元大仙何等身份,陸道友要有多大膽子,才敢冒充五莊觀弟子?”
“師兄你心中分明已經有了答案,又何必裝作不知。”
“五莊觀我們昆侖得罪不起,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話音落下。
牛世恒沉默了。
師妹的話沒錯,他比誰都清楚,那五莊觀,就是将人間四大仙門全綁在一起,也得罪不起。
何況是昆侖一派。
好一會。
牛世恒聲音終于再次響了起來:“那師妹帶我去吧,我去向陸.”
說到這裏,牛世恒深吸了口氣,繼續道:“我去向陸道友賠禮道歉!”
“這件事因我而起,自是要在我這裏了結,不能牽連到宗門。”
“走吧!”
看到師兄這番模樣。
李清娥也沒有意外。
在正事上,師兄一向拎得清楚。
何況涉及到整個宗門的大事。
隻是現在。
單單自己帶師兄去道歉可不行。
自己一方理虧在先。
不給足陸道友面子,這件事可沒那麽容易過去,于是道:“等等.”
“我們先去找掌教”
聽到師妹的話。
牛世恒腳步立刻一頓,他當然明白師妹話是什麽意思。
他隻是想自己在那妖孽面前丢臉沒關系,不能讓整個宗門也跟着如此,跟着丢臉。
這時被師妹點名,他也隻得咬牙道:“也隻能如此了.”
說罷。
牛世恒便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李清娥心中一歎,跟在了身後。
不多久。
昆侖宮深處。
“什麽,有五莊觀弟子來訪,我怎麽不知道!?”
“牛世恒你這腦袋是酒喝多了還沒醒嗎?”
“居然敢當衆嘲諷大仙弟子!?”
“還有李清娥,你在旁邊就是看着嗎?”
“看着牛世恒犯蠢?”
“你嘴巴白長的嗎?”
“平時的牙尖嘴利去哪了?”
“.”
一道道咆哮聲不斷從一座高大恢弘威嚴大殿傳出。
大殿之内。
一襲黑袍,身形修長,長相英俊,氣質儒雅中年男子看着面前的李清娥牛世恒倆師兄妹瘋狂口水輸出。
看着已經氣到面色通紅,早沒有了平時儒雅風範的掌教。
李清娥縮着脖子道:“掌教,事情已經發生了,師兄也知道錯了,還請掌教拿主意.”
“哼”
掌教發了一通火,這才沒好氣道:“還能有什麽主意,隻有道歉了,那位應該還在宮中吧?”
李清娥:“在的.”
掌教:“那就好,對方沒走就是還有回轉餘地,我也隻有賣一賣我這張老臉了.”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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