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南府城中央的一個食肆。
蘇缺坐在一張長闆凳上,喝着茶。
食肆的小二正殷勤地将蘇缺所點的幹蒸燒賣、薄皮鮮蝦餃、醬汁腸粉等早點小吃端上桌來。
點卯前,蘇缺在一個攤檔草草吃了一頓早餐。
不過在點卯後,又感覺腹中饑餓,便來到了這個建南府城的著名食肆,準備又吃一頓。
食肆臨街而設,搭着棚,棚下是一張張方桌,方桌的四邊擺放着長闆凳。
此時棚裏已坐了不少人。
有一邊逗弄籠中雀,一邊吃食早餐的街溜子;
有艱難地喂着不肯吃食的三歲孩童的婦人;
有聚集在一起吹噓的老漢;
有剛剛坐下,正用袖子擦着汗的生意人……
棚内人聲嘈雜,極富生活氣息。
蘇缺拿起筷子,夾起淋滿醬汁的腸粉送進嘴裏。
目光從棚内移開,看向街上路過的送葬隊伍。
昨晚死的奔雷軍兵将,雖然屍體被大火燒盡,兵将的親友見不到其屍體。
但那些兵将失去了蹤迹,一晚未歸,便被認爲多半是死了。
今日早上,不少城中的宅邸門前,都挂起了白幡。
棺材鋪的棺材,幾乎被搶購一空。
喪葬鋪的紙人、紙錢等物,今日也是大賣。
城内幾條大街的唢呐聲,幾乎沒有停過。
隻不過,因爲屍體所成的灰,早已混在一起。
所以今日出殡的,都是隻裝有死者衣服的空棺。
在音調長而凄厲的唢呐聲中,棚内的食客,忽然聽到嘈雜聲自長街的一邊傳來。
衆人擡目看去,見到一個門口挂着白幡、白燈籠的府邸前,幾個身材健壯的大漢,用厚實的肩膀猛地撞開了府邸的大門。
然後,他們身後跟着的十幾個人,便跟着這幾個大漢闖進府邸。
蘇缺見那幾個精壯大漢撞門的樣子,勁貫肩膀,招式上極像一門武林中的常見招式“鐵山靠”。
便知道這幾個壯漢都是練家子。
隻是不知這些人爲何要硬闖入那個辦白事的府邸。
蘇缺正想間,忽聽到隔了他兩桌處,有人聲傳來。
目光斜視,見是一個留着山羊胡,戴着玉扳指的三十來歲男子,正向同桌的兩個同伴,說着話。
“那個府邸的主人,是奔雷軍的一個百夫長,武功挺強的。”
“聽說是什麽五血武者……我也不知道武夫那些道道,反正很強就是了……”
“他們家人,先前便憑着他的身份,在府城中欺淩了不少人,奪了幾戶人家的财物。”
“如今他死了,他家再無靠山,現在是那些被欺淩的人,算舊賬的時候喽。”
蘇缺聽力極好,不多時便聽到争吵聲和哭嚎聲從那百夫長的宅邸傳出。
他聽了片刻,便轉移心神,将面前的腸粉吃完。
随後便用筷子夾起了一個薄皮蝦餃,沾了沾醬料,送進了嘴裏。
一會兒後,一支排場更大的送葬隊伍,從長街的一邊走來。
吹唢呐的人有着八個。
棺材用上好的紅木所制,上面還刻着繁複精美的紋路。
在棺木的前後方,還有着數個陪葬的紙人。
棺木的兩邊,有着兩個撒紙錢的師傅。
他們撒錢的手法極是精湛。
他們抓了一沓紙錢,向天空撒去。
紙錢先是凝成一條線,聚而不散。
直到高空之上,方才紛紛散去。
紙錢便在長街的上空久久飄蕩。
走在送葬隊伍的當先一人,渾身缟素,身材高大,唇上和下巴留着濃密的胡子,臉色肅穆,眼神兇悍内藏。
蘇缺認得此人,是歐豪權。
這支隊伍,便是歐家的送葬隊伍。
歐豪鋒的屍身,也在昨晚被蘇缺燒成了灰,與其他士兵的骨灰混在了一起。
看來,這支送葬隊伍擡的棺材,也是一個空棺。
“這是歐家的送葬隊伍。”
蘇缺聽到那個留着山羊胡的男子,低聲說話了。
顯然,認出歐豪權的,不隻他一人。
“聽說昨晚死在城外的奔雷軍中,其中一個便是歐家的歐豪鋒……”
“嘿嘿,歐家雄踞了建南府城這麽多年,這些日子來,接連死人,看來歐家的風水已經不行了啊……”
那留着山羊胡的男子,咧着一張嘴,對着自己的兩個同伴低聲說着。
蘇缺心中暗自搖了搖頭,這山羊胡男子以爲小聲說話,歐豪權便聽不見。
但歐豪權畢竟是開脈境武者,這點聲音,自是一絲不落地傳進了他的耳中。
蘇缺隻見歐豪權向着後方的送葬隊伍,使了一個眼色。
緊接着,兩個渾身缟素的壯漢,從歐家的送葬隊伍中離開,走進了食肆。
在衆目睽睽之下,徑直向那個留着山羊胡的男子走去。
這男子見兩人一臉兇悍地向自己走來,臉色微變:“你們要幹什麽?”
說着,雙腿顫抖,欲站起逃走。
兩個壯漢邁着大步,很快就分别走到這男子的兩邊。
不由這男子分說,一人抱住這男子的一邊手臂,一提,便将這男子托了起來。
随後便向外走去。
山羊胡男子似是知道了問題的嚴重性,兩條腿在空中亂晃,竭力掙紮着,向歐豪權求饒:
“歐伯父,家父林思,也和您喝過幾次茶的!”
“剛才小侄口無遮攔,小侄掌嘴!請您放過我!”
在山羊胡男子的叫喊聲中,兩個男子托着他進入了送葬隊伍中。
山羊胡男子的身形就此被其他身穿白衣的歐家家仆淹沒。
很快,這山羊胡男子便沒了聲音。
食肆裏的衆人見到這一幕,心下微驚,當即紛紛低頭,不敢再去看歐家的送葬隊伍。
歐家隊伍在長街上緩緩行進。
一路上,他們的前方有着一些賣平安結、紅燈籠、泥人塑、撥浪鼓等喜慶玩意兒的攤販和商鋪。
歐豪權一個眼神,送葬隊伍中便走出了幾名練過武的壯漢,上前去讓這些攤檔收攤,或是讓商鋪關門。
若是乖乖收攤和關門,歐家的武者也不爲難。
但凡稍有怨言的,歐家武者立時便将攤檔和商鋪裏的商品盡數毀了。
此時,蘇缺已将桌上的早點小吃盡數吃光。
付了賬,走出了食肆。
他打算去買幾塊油布,去城外将昨晚埋好的物事起出來。
包好後,再埋下去。
他一路走,一路看見奔雷軍的士兵,也與歐家的人一樣,在強迫那些賣喜慶玩意兒的店鋪關門。
并且讓家家戶戶,都得挂上白幡。
奔雷軍比歐家更爲霸道,他們是想要全城的人,都爲他們死去的兵将哀悼。
蘇缺見了這一幕幕,心中不禁歎氣。
此方世界,強者就是這般淩駕于弱者之上。
不過,他沒有爲弱者做主的意思。
他隻想自己活在這方世界中,不會被别人淩駕于頭上,強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蘇缺買了油布之後,裝進了一個包袱,提在手上,向城外走去。
在城門口,守城的士兵細細看了他的長相。
他們是得知了盧笙的長相,想看看來往的行人,是否會有盧笙。
見蘇缺雖然也俊,但是長相特征和盧笙不像後,便問了他的姓名及職業。
聽到蘇缺是府衙官員後,守城的士兵便放了行。
蘇缺去到了埋物的樹林,運起輕功,在周圍轉了一圈。
見到無人,便運轉真氣,挖開泥土,将埋在地裏的物事取出來。
他先解開一個包袱,取出了《葵花寶典》、兩瓶“升龍丹”以及從盧笙身上搜來的兩瓶淡綠色漿液,放在了裝油布的包袱裏。
然後便将其餘物事,用油布包好,再放進了深洞中。
随後,将泥土推下,把此處的泥土還原成自然模樣。
做好這一切後,蘇缺便提着裝有《葵花寶典》等物事的包袱,從另一個城門進了城,往家中走去。
回到家時,看到蘇菁正站在梯子上,踮着腳,艱難地挂着白幡。
梯子的旁邊,還有着另一條白幡,以及兩個白燈籠。
“誰叫挂的?”蘇缺走過去,忽然道。
蘇菁正凝神挂着白幡,沒有發現蘇缺的到來,聽到蘇缺說話,登時吓了一跳。
苗條的身軀,站立不穩,在梯子上晃了晃。
她慌忙平衡了身軀,低頭看了下去,見是蘇缺,便輕輕吐出了一口氣,用纖細的小手拍着胸脯:
“吓死我了,是剛才有幾個奔雷軍的士兵來敲門,讓我挂的。”
“這白幡、白燈籠還得我自己買,他們說等下會回來檢查,看我們家有沒有挂。”
“我來吧。”
蘇缺把蘇菁喊下來,随即自己爬上梯子,把白幡和白燈籠挂了上去。
挂好後,蘇缺把梯子搬進宅裏。
蘇菁跟在旁邊,問道:“小缺,你昨晚去哪了?”
蘇缺當即編了個昨日在外遊玩的謊,與蘇菁說了。
蘇菁聽罷,說道:“小缺,在小鎮過夜不安全,城裏起碼有着巡城的士兵。”
蘇缺隻是點頭應是,走進了宅邸,放好了梯子,便即回到房間。
關上門,拆開了包袱,拿出了《葵花寶典》。
‘終于能着手修煉《葵花寶典》了。’
蘇缺心中頗有期待,翻開了這本舊頁冊。
……
廚房。
鐵具摩擦石頭的聲音響起。
蘇缺正坐在一張小闆凳上,手持一柄菜刀,在磨刀石上一遍遍磨着。
一邊磨,一邊從水桶裏舀水,沖洗着菜刀的污漬。
在一遍遍磨刀之下,菜刀的鋒刃越發銳利,越發锃亮。
‘差不多了……’
蘇缺見菜刀已足夠鋒利,便再舀了一勺子水,将菜刀上的污漬沖掉。
随後,站起身來,握緊了菜刀。
眼神一凝,往自己的下方猛然砍下!
刀落,雞頭斷。
旋即,蘇缺運刀在砧闆上快砍,将雞胸、雞腿、雞翅膀等部位也砍成塊。
做了一個白切雞拼盤。
一炷香之前,他正在看着《葵花寶典》,蘇菁來到房外跟他說,李玉婧要來府上吃午飯,蘇菁要自己下廚接待,想問一下他能否幫忙。
蘇缺心想,畢竟自己的官位就是李玉婧幫着謀來的,便答應蘇菁幫着打打下手。
蘇菁将雞焯熟後,便由“練過五禽戲”,身強體壯的蘇缺,來将雞切成塊。
與李玉婧吃過午飯後,蘇缺幫着蘇菁洗了碗碟後。
再走進房中,關好門,繼續閱讀《葵花寶典》。
約莫半個時辰後,便将整部《葵花寶典》,領會于心。
《葵花寶典》,主要分爲總決、内功、招式、服藥四個部分。
其總決的前兩句,便是“欲練神功,引刀自宮。”
之所以要“引刀自宮”,是因爲若不引刀自宮,修煉之時,身體便會生出一股燥熱。
這股燥熱,宛如一團焚身的毒火,會在身軀中竄上竄下,對修煉之人造成極大的損傷!
即使修煉之人心知這股燥熱對身軀有害,中途停下不練,但這股燥熱的身軀造成的傷害,卻已難以療愈。
若要燥熱不生,“引刀自宮”隻是第一步。
後續,還需“服藥”。
自宮後的修煉之人,雖然修煉之初,無有燥熱之感。
但修煉到後面,自宮後的部位有可能會重新長出,從而生出燥熱感,繼而會走火入魔,身體大損。
因此,便得通過“煉丹服藥”的方式,将性征完全消除。
服藥之後,配合着《葵花寶典》中所載的内功。
若修煉者爲男性,男性的性征比如喉結、胡須等,會漸漸消除。
而自宮後的部位,也不需擔憂再長。
若是按照《葵花寶典》所載,修煉到頂級,修煉者便會變成傳說中的那種非男非女、天人化生的神明模樣。
‘欲練神功,引刀自宮……’
‘讓你們看看,什麽叫不需自宮,也可成功!’
蘇缺心中暢快想着,當即将秘籍放在床的一邊,盤坐在床上。
按照《葵花寶典》中所載的行氣之法,修煉了起來。
不多時,一股熱氣,便在身軀中騰地冒出。
‘這應該便是《葵花寶典》中所說的燥熱了……’
蘇缺不理這股燥熱,繼續修煉。
随後,這股燥熱,便在其身軀中竄上竄下。
但是,蘇缺卻沒有生出任何難受之感。
他反而感覺全身舒泰。
就仿佛身軀中有着一泓溫泉流淌,滋養着自己的血肉經脈。
——“燥熱傷身”的副作用,在他的身上逆轉了之後,便成了“燥熱養身”。
‘不錯!’
蘇缺心中暗贊了一聲,繼續凝神修煉。
《葵花寶典》入門,并不會發出多大的動靜。
這兩天,蘇缺沒有出城,而是在家中修煉。
到第二天夜晚,蘇缺盤坐床上,擺着修煉《葵花寶典》的姿勢。
忽然,感覺一股氣從丹田而生,繼而向着右腎遊走而去。
‘應該是完全入門了……’
蘇缺心中一動,喚出了屬性。
葵花寶典(1境初窺門徑1%)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