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大陣的陣紋都要以冰凰精血繪制,再加無數冰凰一族特産的天材地寶。
最後,也就是最重要的陣眼,需要一個修爲高深、血脈精純的冰凰一族子嗣坐鎮!
以人爲陣眼,此法并不少見。
奇怪的是這座天地誅魂陣内沒有人坐鎮!
也就意味着這個大陣是個廢陣!
承天柱看不出,宮柒卻看出來了。
她娘親千辛萬苦布下這麽個大陣,卻不派人坐鎮,使其被廢棄,這到底是何意思?
又或者說,此陣本該有人坐鎮,隻是不知爲何,坐鎮的人不見了?
宮柒心中的想法并未透露給承天柱器魂。
她開始一心一意的布陣,腦子裏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其實她告訴承天柱器魂的話,水分确實很大。
别說五成,就是一成的勝算都沒有。
可新的想法一出,宮柒倒真可能有五成的勝算了……
從天地誅魂陣改成天地困魂陣,唯一的好處是大部分需要凰血繪制的陣紋不需要重新繪制了。
不然光是繪制陣紋,就能把宮柒的血抽幹。
不過,這并不代表宮柒能少放血。
隻改了三處陣紋,宮柒體内的血就流了大半。
她現在還活着,單純隻是命大,胸口憋着那股氣罷了。
能撐到什麽時候,真的就看運氣了。
體内的精血被放出去,原本就難以抵禦嚴寒的宮柒更加怕冷了,渾身冷的沒有一絲溫度,隻有腦子勉強能轉動一下。
宮柒看到彌漫黑霧的地底,裏面時不時發出劇烈的震動聲,引得四周的冰川全都破碎,偶爾有兩道白光閃過。
那是承天柱器魂勉力在和饕餮邪獸對戰。
宮柒咬住宮四之前給她的火羽,繼續往前走。
如今也隻有這枚火羽能給她點溫暖,讓她正常行動。
大概是被逼到了生死關頭,宮柒完全沒精力、也沒時間注意外界的事情。
不知不覺中,她陷入了一種玄奧奇妙的狀态。
神魂好似脫離的軀殼,站在虛空之上,将一切都收入眼底。
這一刻,她好像有種掌握一切的信心。
渾然忘我的用精血繪制出陣法,抹去原本的陣紋,添加仙氣濃郁的仙石用作陣點……一切都做的順其自然。
最後,宮柒的神魂緩緩歸位,人已然站立在最高的一座冰川上。
旁邊就是傾斜的承天柱。
宮柒擡眸,好似眼前就是雲層,擡手便可觸天。
一低頭,便是萬丈深淵。
陣法已然改完,隻差最後一步了……激活陣眼!
宮柒抹掉臉上的冰霜,不急不緩的掐訣,調動元嬰内爲數不多的仙氣,開始呼喚陣法。
她要用自己做陣眼,激活整個天地困魂陣!
被饕餮邪魂克制的承天柱器魂節節敗退,已然退無可退。
幾招下來,他的神魂越來越淺淡,面容也越來越衰老。
初見時還是個俊美青年,如今已經是個耄耋老人。
這代表着承天柱器魂的魂力已經微弱到了極緻,再過片刻,可能真的要神魂俱消毀了。
他緊緊抿着唇,眼底都是凝重,盯着氣焰嚣張的饕餮邪魂,有股無力回天的頹敗。
承天柱的歲壽和北境一般長。
活了這麽久,它自然知曉今日這一劫,不是邪修害它,而是天道不給它活路。
這玄天界三境之地,沒有什麽能永恒存在。
永恒這個詞,隻能存在于天道身上。
任何生靈,歲壽超過了命定之數,就該迎來滅亡之劫了。
如今,是它的死劫到了。
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是爲變數。
在此生死存亡之際,它身邊多了個宮柒。
機緣巧合下,承天柱器魂和她締結契約。
它心中也抱了萬分之一的想法,也許……宮柒就是它命數裏的唯一變數呢?
試了不一定有生機,但不試肯定沒有生機。
于是承天柱器魂就把自己的命運‘草率’的壓在宮柒身上。
隻是随着生機流逝,器魂之力越來越薄弱。
龐然大物般的饕餮邪獸一聲嘶吼,一個碩大的黑洞旋轉襲向承天柱器魂。
這黑洞内全都是濃郁死氣和邪氣,瘋狂撕扯着承天柱器魂的本體。
死亡逼近,承天柱器魂甚至有片刻的恍惚,以爲自己大限将至。
就在此時,一股可怕的力量自地底湧動。
承天柱器魂一愣,眼底霎時浮現一抹不可置信的歡喜。
她竟然……成功了?
眨眼間,那股力量就沖到了腳底,又霎時将承天柱器魂和饕餮邪魂包圍。
金光如劍,霎時破開濃濃黑霧,落在饕餮邪獸身上,化作一聲聲慘叫。
承天柱器魂眼底爆射出異常明亮的光輝,一雙眼眸死死盯着對面的饕餮邪獸。
黑沉沉的霧氣被驅散,地面霎時彈射出繪滿金色符文的鎖鏈。
隻聽到嘩啦啦的聲音響起,承天柱器魂和饕餮邪獸的四肢都被金色鎖鏈纏繞。
承天柱器魂根本沒抵抗,也沒有力氣抵抗,任由金色鎖鏈将自己捆綁。
饕餮邪獸則是一臉震驚,“這是什麽東西?!”
它滿身邪氣,金色鎖鏈套在灰色白骨上時,發出滋滋聲響,霎時吞噬着它體内的邪氣。
饕餮邪獸隻覺劇痛無比,忍不住發出嚎叫聲。
“仙凰之力……怎麽會?!”
沉悶厚重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好像天空在打雷一般震耳,同時還伴随着可怕的氣浪沖擊。
天地間金光閃耀,籠罩着嶙峋冰川。
由遠處看來,在冰川和金光之中,有一頭渾然染金的冰凰展翅飛動。
冰凰雙眸赤金,威嚴森冷,仰頭一聲啼叫,好似帝王降臨八方。
随着金光散去,冰凰虛影緩緩落下,在金光中消散。
隻是明眼人一看,承天柱四周的地形已然改變。
自上往下看,好似一頭巨大的冰凰匍匐在冰川之中。
那接天連地的承天柱,光澤暗淡許多,全不見天地器的光彩,卻還是穩穩的立在凰頂之上。
儀仙尊被眼前情景震撼。
其他人看不出地形之變,她擅長器陣一道,一眼就看出地形變化是因爲陣法變化。
“天地困魂陣……她小小年紀,竟然能布置出此陣!”
儀仙尊當然看得出這陣不是全都由宮柒繪制,而是在原有的陣法上稍作修改。
但僅僅隻是修改,也已經很令人震驚了。
給儀仙尊自己,都未必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布置出一個天地困魂陣。
忽然,儀仙尊一驚,“竟然是天地困仙陣,那陣眼是誰?!”
“什麽陣眼?”宮四看四周邪氣緩緩散去,正要沖入其中尋找宮柒,被儀仙尊給拉住。
儀仙尊:“别去!”
宮四反手掙脫儀仙尊的手,身影剛往前走了幾步,忽覺身上多了一股重壓,險些被壓倒在地上。
還是儀仙尊出手,将她扯了回來。
兩人都看到了自冰川後伸出來的金色符文鎖鏈。
宮四不認得天地困魂陣,卻認識這鎖鏈。
“縛凰金鏈!”
這是冰凰一族特有的鎖鏈,作用和捆仙索一樣,隻是對冰凰一族有克制效用,若配合冰凰秘術施展,法術威力霎時倍增。
也是儀仙尊和冰凰一族關系密切,才認得出這天地困魂陣。
“這是天地困魂陣,一旦開啓,陣内所有生靈的神魂都會被束縛,陣法不散,神魂用難得釋放。”
“那宮柒……”
儀仙尊:“隻怕承天柱内有變故,她不得不啓動天地困魂陣。”
比神魂永生被困更可怕的事情,大概就是魂飛魄散了。
“不行,我要去救人!”宮四沉聲道:“當初帝君把好好的人送到我這,若我不能把人好好送回去,還有何臉面見帝君?!”
“怕是不行。”
“爲何?”
“你可看到承天柱的狀态了?”
聽到這句話,宮四的心情又沉了幾分。
宮柒出事,如今承天柱也元氣大損,仙氣散卻……這一戰簡直損失慘重。
“承天柱已經變成這般模樣了,隻怕宮柒情況更加危急。我更應該出手……”
也許宮柒還在等着她。
儀仙尊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四少君,面前的大陣名爲天地困魂陣,此陣要啓動,有一特殊要求。”
宮四靜靜看向她。
儀仙尊:“此陣的陣眼需要一個冰凰血脈精純的修士坐鎮,七少君此刻怕是成了天地困魂陣的陣眼。你此番進去,不說阻攔多大,便是成功見到七少君,把她帶離,這天地困魂陣就要破碎了……”
“之前邪氣肆虐,隻怕承天柱四周有可怕的上古邪物,七少君一身爲鎮,才平息一切邪氣動亂。若四少君把七少君帶出來,不但會毀了七少君的所有努力,連那上古邪物也會被再度釋放出來,承天柱……怕是也承不了這天地了。”
儀仙尊說了這麽多,倒是讓宮四慢慢冷靜下來。
其實宮四也深知,就剛剛天地困魂陣所展示出的力量,她要沖進去救出宮柒,難度極大。
一不小心,還可能把自己困在其中。
如今聽了儀仙尊的勸,稍作思量,隻能壓下心底的蠢蠢欲動。
見她冷靜下來,儀仙尊才道:“天地困魂陣一起,承天柱也徹底穩固了下來,七少君短時間内也不會有危險。我們還是先回去再思索對策吧。”
連宮四去闖陣都可能是有去無回,其他人就别想打承天柱的主意了。
短時間内,這片領域将會前所未有的安全。
宮四思索良久,才緩緩點頭。
回到元域城後,她第一時間把宮柒爲鎮壓上古邪獸,成爲天地困魂陣陣眼一事告知帝凰宮中的宮少君。
宮少君收到消息,還愣了片刻。
天地困魂陣?
她怎麽記得承天柱周圍的是天地誅魂陣?
此陣是她當初爲了防承天柱生出叛意設下的陣法,當時還派遣了宮三坐鎮。
原本宮少君是打算定期安排人輪流坐鎮,可宮三坐鎮一段時日後忽然逆反,暗中設計對付宮二,在整個北境引起了一系列的重大影響。
那段時間宮少君忙着處理這兩人的事情,倒是把天地誅魂陣的事情給忘在了腦後。
等記起來時,見承天柱并未有異動,宮少君也就隻派了人盯着。
她并非是那等兔死狗烹之人。
承天柱若無異心,她也無須時刻防備。
今日忽然聽到天地誅魂陣和承天柱的消息,倒是勾起了宮少君的一些記憶。
她處理完宮物,還專門去了趟元域查看情況。
宮少君活了十數萬年,隻一看天地困魂陣的地勢和情勢,就将當日發生的事情猜了個大概。
她擡手,掐指一算,眼眸微動。
“小柒這是誤打誤撞,亂了承天柱的命數……”
命理一說,牽扯太多,就算是宮少君,也不得随意出手。
不,應該是說越是她這般身居高位的人,越是不能随意摻和别人的命數。
宮四聽聞宮少君來元域,匆匆趕來。
“帝君,宮柒她……情況如何看?”宮四低着頭:“是在下失職,沒能護好她。”
宮少君單手負在身後,面色淡漠無比,“你的職責從不是護着她,而是護着這元域萬裏疆域,何來失職一說?”
宮四:“可帝君将宮柒托付給我,我令她陷入此種情景,着實不該。”
“仙道難測,她走的不過是你們走的路,有什麽該或不該的?”宮少君的衣袂在風中輕揚,整個人淡定的好似沒一點波瀾。
“你回去吧。”
宮四擡頭,眉頭微皺:“那宮柒……”
她原本還寄希望在宮少君身上,希望宮少君能幫把宮柒帶出來。
“她是在走自己的路,何須她人多言?”
兩母女雖然對話十分淡漠官方,但該有的默契還是有的。
宮四聽了這句話,就知曉宮柒沒有性命危險,可能這還是她仙途中的一劫,便提起告辭,不再多言。
宮少君擡眸看了眼遠處的黑色縫隙。
那處正是空間薄弱之處,一旦域外兇獸進攻,必然先從這些地方進來。
承天柱狀态不好,若受到域外兇獸的沖擊,難保那最後一口氣就續不上了。
宮少君手一揚,一道仙氣落在遠處天空。
那道深刻的黑色裂縫像是衣服上的褶皺,霎時被撫平,不見一點痕迹。
說是不摻和他人命數,宮少君還是沒忍住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