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羽撇撇嘴。
他對那個宋溪,可沒有好印象,與其讓丁惠浪費精力把人吊着小命,不如讓那家夥去死得了。
不過那家夥被丁惠當做實驗體,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總之,丁惠開心就好。
其他的,諸如丁惠的人身安全之類的事,才是方羽需要考慮的事。
“對了,你去森蛇幫那邊,打探出什麽情報沒有?”
丁惠這時忽然說道,讓方羽思緒拉回。
提起森蛇幫,方羽立刻來了精神。
先前他可是被丁惠相當不看好能處理好此事呢。
現在有了成果,方羽哪裏忍得住炫耀的心情。
沒有半分隐瞞,方羽立刻将自己在森蛇幫遭遇的事,一五一十向丁惠說了出去。
末了,他舞動了幾下眉毛。
“怎麽樣?我這事辦的妥當吧!”
丁惠卻是在琢磨着什麽。
“有沒有可能,那家夥就是真正的森蛇幫幫主,隻是用這種話術,欺騙了你,來尋求自保。”
方羽當然也有想過這種可能性,所以之前問了不少細節問題,才基本确定此人就是假幫主。
而且就算情況正如丁惠所言,方羽也早已一眼看出此人的實力,想要解決此人,就是一指頭的事而已。
“放心,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方羽自信說道。
換成早些年,丁惠還在闖蕩江湖的時候,以那時候的性子可能,聽到這句話,恐怕早就甩臉色冷嘲熱諷,非要證明誰對誰錯,争個高下了。
但如今,她隻是笑着莫名靠近方羽幾分,很快,敏銳的聽覺,就聽到了方羽那心跳突然加速的咚咚聲。
笑容更盛,她順從的低聲道:“那就一切,都聽相公安排喽!”
方羽假裝毫不在意,但丁惠身體貼上來的觸感,還是讓他感到面部溫度升高。
“明日,明日我們先去接觸義軍,然後再去森蛇幫,搞定森蛇幫的事情後,就以森蛇幫爲據點,從幕後操縱森蛇幫,去一步步打探雷霆城的情況。”
方羽的計劃,還算是有條理性的。
不過在丁惠看來,屬實有些粗糙簡單。
不過沒關系,還有她在呢。
男主外,女主内,有時候,也該讓刁德一表現表現呢。
丁惠眨眨眼,擡頭看向抱着她在屋頂穿梭跳躍趕路的方羽。
月色下,那熟悉無比的臉,竟又多了幾分耐看的感覺,似乎……越發俊俏了?
……
醫館内。
随着丁神醫的離開,充滿學術氣氛的小醫館,才剛剛迎來高峰。
沒有丁惠的壓制,那些成名多年的神醫,都紛紛迫不及待的靠近宋溪的身邊。
說是檢查宋溪身體狀況,實則是恨不得看明白丁惠在患者剩下留下的每一處痕迹,通過這些痕迹,去逆推丁惠背後的操作思路。
若是能順利認出一些妖魔材料,或者對比宋溪的身體變化狀況變化,還會發出一聲聲驚呼。
他們如發現新玩具的頑童一般,迫不及待的尋找着丁惠所殘留下來的任何醫術痕迹。
“妙哉妙哉!明明全身都是毒血,但人卻沒有被毒死,甚至都沒有中毒的迹象!”
“藥毒中和!隻有對藥理和毒性的理解到達了驚人的地步,才能做到近乎百分百的完美中和!這等手藝,我聽說隻有京都的那些名醫,才能真正掌握!如我們這般,依樣畫葫蘆的,隻會弄巧成拙,畢竟哪怕隻是偏差了分毫,都會讓藥毒失衡,讓患者當場暴死!”
“宋隊長!宋隊長,讓我也留下來吧!我保證不碰她,我和他們一樣,絕對不碰她一下!隻是看看!隻是看看!”
有人被允許留了下來,自然也有人被趕了出去。
宋溪已經被丁惠救治的狀況趨于穩定,宋振榮自然不允許出現任何意外。
那些能被留下的醫師,都是經過默神醫的認可,在人品和醫德上絕無問題的人,才會被允許留下來,負責實時照顧宋溪。
換成平日,患者都被救活了,隻剩下日常的調理跟蹤的雜事,那這些醫師是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
這種幾乎是打下手,幫人擦屁股的行爲,以他們的檔次,是根本不屑于做的,是降低檔次,降低自身地位的事。
幫人做一次這種事,那在圈子裏,就自動默認爲,低人一等。
所以這種沒什麽技術含量,基本按照醫囑照顧病人的破事,都是交給身邊的學徒,或者家屬自行解決的。
但眼前的情況,截然不同。
這些在雷霆城有名有幸,出類拔萃的神醫,此刻紛紛爲了一個這樣會自降格調的名額,幾乎擠破了頭。
越是名氣高,醫術強的醫師,就越是迫切的希望得到這個機會。
反倒是那些二流醫師,隻是略有名氣的醫師,對眼下這種事相當顧忌,而且也不太理解,那些比他們強出一大截的成名醫師,爲何趨之若鹜。
反正有宋振榮在,不被信任的醫師,很快全部都被送走,哪怕有些人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還表示明日會來府上登門拜訪,也無濟于事。
宋振榮信任的,是默神醫,有默神醫做橋梁,才願意讓這些醫師留在妹妹身邊。
“接下來的日子,有勞默神醫了。”
宋振榮行禮。
爲了救活妹妹,這一夜,他不知欠了多少人情。
但隻要妹妹活下來,一切都是值得的。
人情債,他會慢慢還回去的。
妹妹雖然被救活了,但日常的調理,還是需要人幫忙的。
丁神醫沒特别說明,那默神醫的自告奮勇,自然也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看着天色漸亮,宋振榮呼出一口氣,這漫長的一夜,總算是熬過去了。
視線看向愚地府的方向,宋振榮若有所思。
“幸好,我沒有莽撞的去府主那邊,不然現在的情況,可能是妹妹沒救活,自己得小命也丢了。”
波家老爺的用心險惡,讓他感到忌憚。
若非天降神兵,恐怕今夜,就是他們兄妹一起喪命之日。
好在峰回路轉,一切迎來好的結果。
一邊讓手下準備之前和丁神醫約好的報酬,一邊上馬,準備護送這些車府調度過來的醫師,一起返回車府。順道向車隊長表示感謝。
想着一切向好,宋振榮心情漸好,唯獨想到那頭敗血分身妖時,眼中殺意濃郁。
待一切安穩後,他必要,親手斬殺此妖!
……
雷霆城的醫術界圈子,不大。
屬于小衆的圈子。
而且越往高端,圈子越小。
當年丁惠在雷霆城的橫空出世,就如平地驚雷起,直接驚動了醫術界的頂尖醫師們。
不過沒接觸多久,丁惠就已經離開了雷霆城。
所以圈子裏大部分人的印象力,對丁惠,都隻是一個如彗星般崛起,又突然急流勇退之人。
至于離開雷霆城後,此人到底去了哪,又做了什麽,那就和雷霆城的高端醫術圈子沒有關系了。
占地爲王,同時也意味着畫地爲牢。
生活在這個城池,關注的,自然也隻有這個城池的變化。
所以當丁惠以驚天手法,救治宋溪的消息,往外傳播出去的時候,大部分頂尖醫師,都是一臉懵逼的反應。
一時間,他們都有些想不起來,丁惠到底是什麽誰了。
直到救治過程中的一些細節的披露,那天馬行空般的救治手段,奇思妙想的治療手法,才讓不少老東西猛然将思緒拉回幾年前的那個炎炎夏日。
他們這才意識到,那個如彗星般崛起的醫術鬼才,回來了!
在新一屆新銳醫師都還在茫然的時候,那些老東西則已經紛紛露出凝重的表情。
“她回來幹什麽?這麽多年了,本來雷霆城,會有她一席之地,當年也确實還空着不少位置,但如今……”
“有意思!當年那小妮子我就感覺她很有潛力,如今更是劍走偏鋒,手段越發奇詭了。”
“倒反天罡!簡直倒反天罡!治病就該用藥!用藥才叫醫師!用這種偏門手段,算什麽正經醫師!全是毒醫!毒醫!”
“她回來了嗎……一潭死水的雷霆城,不知多了個她,會變出多少變數。”
面對丁惠的歸來,老東西們反應不一,年輕一輩的,則大部分都相當茫然,不知此人來頭。
……
安家。
一隻信鴿,輕易的飛過安家重重防守,想着一間幾乎完全漆黑的屋子,俯沖而下,破開簾幕,沖入房間,最終落在了一根如枯木般的黑色手指上。
手指的主人,擡手輕浮信鴿的頭,仿佛在指責信鴿的莽撞,而後才輕輕取下它腳上環繞的信件。
黑暗的房間中,唯有那燭火提供微弱的光亮。
那剛剛破開的簾幕,更是不知何時,自動修複破空,遮蔽了所有陽光。
将信件,攤開,閱之。
待閱盡,将其放之燭火上,焚燒,銷毀。
“丁惠……”
“天圓鎮沒了,你就來這邊了嗎。”
手指的主人,聲音很低沉,但有着相當的磁性,給人一種特别的吸引力,有種病殃殃的美感。
門外,這時響起聲音。
“短大人,家主讓您過去一趟,說是[朱砂血]的病情,又惡化了。”
那個叫做夜丹山的女子嗎……
藥人,本就不長命。
偶有幾個長壽的,那都是特例。
“告訴家主,我等會便去。”
“是!”
門外的聲音退下了。
短大人,卻對着那燃燒的燭火,若有所思。
好一會,才慢慢起身。
燭火的餘光中,依稀能看到短大人幾乎完全蒼白的膚色。
但那張病殃殃的臉,卻無比年輕,宛如少年。
輕輕撫摸着那根如枯木般的漆黑手指,短大人穿戴上一身漆黑之袍,走出屋外。
那黑袍,如能吸收任何光亮一般,哪怕站在陽光之下,也無法讓人看清袍内之人的模樣。
“短大人!”
“短神醫!”
“短大人!”
安家對行走的黑袍,似乎早已見怪不怪。
黑袍下的短大人,卻是撫摸着枯木般的手指,無聲說道。
“或許,我們得提防一下丁惠。”
“以她的能耐,說不定……能發現[十柱]真正的秘密。”
短大人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着誰說着什麽。
與此同時。
幾乎是在短大人聲音落下的瞬間,十大家族之一的張家府邸,一名白發少年,睜開了眼。
“我來解決。”
少年同樣無聲開口,而後閉眼聆聽,很快皺起眉頭。
“又怕打草驚蛇,又怕她來壞事,猶猶豫豫……灰耀,你何時變得如此婆媽。”
“我欠她一條命。”
“你這種人,還會在乎這個?”
那邊陷入了沉默,讓白發少年,感到一陣陣的煩躁。
哐當!
就在這時,馬廄的大門被忽然拉開,刺眼的陽光直接照射進來,讓白發少年痛苦的眯起了眼。
“張白面!給我起來幹活了!”
白發少年怒瞪對方,迎來的,卻是一鞭子。
“瞪什麽瞪!你個下人還敢以下犯上?鞭子吃少了是吧!”
火辣辣的疼痛,是如此真實。
鞭子殘留在身上的痕迹,疼的他咬緊牙關。
“力量……灰耀,借我力量吧!我來解決!我來解決那個叫丁惠的家夥!”
但沒有回應,那邊像是斷開了共振,讓白衣少年隻能握緊拳頭,卻無能爲力。
啪!
又是一血鞭子下來,把他打跪在地,疼的他身體發顫。
“還愣着幹什麽,快滾出來幹活!聽不懂人話是吧!”
力量!力量!力量!!!
給我力量啊,灰耀!!!
我們,本就是一體!看我如此受辱,你難道就沒有感覺嗎!!!
白發少年在心中咆哮,卻無力改變現實,隻能默默地,從地上爬起,低着頭,順從的跟在了洋洋得意持鞭人身後。
在白衣少年以爲灰耀真的什麽都聽不到的時候……
“一切,很快就會迎來結束了。你且再忍耐一些時日吧。”
又是這句話!又是這句話!
要忍耐什麽,要等待什麽!
灰耀!!
把我的力量……還給我啊!!!
白衣少年怒目圓瞪,卻隻能在血鞭下,屈辱幹活,清理馬糞,被趾高氣昂的張家小姐當狗一樣驅使。
恨恨恨!
怒怒怒!
他的情緒在不斷的積累,而短大人那邊,那根枯萎的手指,其漆黑之色,仿佛病變般,漸漸往其他手指絲絲蔓延。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