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虹穿日而過。
這等異象，自古有之。
其本質是風水學中天文學的一種現象，指的是天邊現出一道白色長虹穿過太陽。
在古代，這預示人間将有非常之變。
因爲太陽象征皇帝。
而太陽被白虹貫穿。
所以又是不祥之兆，預示着皇帝可能會出現一些危險情況……
異象發生之後。
應天府上下。
衆人紛紛擡頭看向天空。
無論是街頭的百姓，還是佛道修仙之人，亦或者是朝廷的官吏，所有人都被這異象驚到了！
“爲什麽會突然有如此異象？”
“發生了什麽？”
“這是……白虹貫日？”
“有大事要發生了。”
“這……”
“陛下難道遇刺了？這？？”
皇宮之中，有巡邏的士兵看到這一幕，頓時驚呆了，在校尉的指揮之下，衆人紛紛湧入蘇澈所在的大殿之中。
大殿之中，詹徽、鄭士元、韓宜三人還沉浸在蘇澈方才那句話中，此刻甚至還未反應過來，在看到士兵入殿後，都下意識一愣，難道陛下要處死他們嗎？
還未等他們有所反應，所有士兵齊刷刷的全部單膝跪地。
爲首的校尉立刻恭敬的說着：“陛下，外面發生異象，有白虹貫日，臣等擔心陛下安危，所以立刻前來！！”
正上方。
蘇澈瞥了一眼下面衆人，又看了一眼外面，他能感受到外面的諸多異象，一切都是因爲他的那些話而産生變化。
在這個仙魔世界中，有這樣的變化反應也很正常，這絕對不是什麽正常氣象，而是實打實的天地異象。
不過。
正是有這樣的反應，才能證明蘇澈的決策，是真的有效果。
這不僅沒有讓蘇澈畏懼，反而讓他十分興奮和期待。
“好一個白虹貫日。”
蘇澈眯了眯眼睛，輕聲說着：“不過是稅務改革和财務改革而已，就引起這麽大的變動了？”
曆史上。
在空印案發生後，因爲牽扯無數，所以各地都有異象發生，當這個消息傳到京城後，老朱也有所顧忌，暫且停下了自己的屠刀。
原本老朱想的是從長計議，所以下诏求言，詢問天下人這事情到底該如何處理。
這個時候，鄭士利上書谏言。
而這鄭士利兄，就是此刻大殿中的鄭士元。
那鄭士利義正詞嚴的提出了四個觀點，其中更是有威脅朱元璋的意思。
這把老朱直接激怒，原本被牽連的鄭士元都已經出獄了，結果這個事情出了後，又把他給抓了起來，直接被流放。
老朱這個暴脾氣，自然不可能容忍被這樣挑釁。
即便星變異象又如何？
而蘇澈也是如此。
他已經決定好的事情，不可能因爲一個小小的天地異象而改變自己的決定！
蘇澈瞥了一眼護衛的士兵們，淡淡說着：“退下吧，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異象而已，根本不算什麽。”
校尉聽了這話，連忙應是，随後所有士兵齊刷刷的站起身，離開了大殿。
蘇澈再看向那三人，繼續說道：“看來老天爺也贊成咱的變法，否則也不會有這樣的反應。”
“這事情也不是你們負責的，不過你們可以記下，明日的朝會上咱就會宣布。”
三人面面相觑，隻能應是。
時間很快就到了次日朝會。
蘇澈宣布了新政策。
既然運輸靈米會導緻有損耗，讓空印賬本成了慣例，那從今以後就開始征收寶鈔，用來代替稅收。
這樣的決策，可以說是從根本上解決了問題。
如果要折算成靈石、靈金、靈銀這些東西的話，那就不可避免的會再次産生損耗。
也就是所謂的“火耗”。
這火耗可不是一個小問題。
一開始，火耗或許不算什麽。
但久而久之，火耗也會越來越多，越來越誇張，徹底成爲一個亂象。
官員們會向百姓讨要火耗損失，這會很大程度的加大百姓的負擔，讓百姓的日子越來越苦。
而官員們向百姓讨要了火耗損失後，還會向朝廷報火耗損失，兩頭通吃，吃得肥頭大耳，所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其中一塊就是火耗銀的收入。
明以後的清朝，因爲清承明制，所以這問題同樣發生在清朝。
清朝的雍正皇帝，深思熟慮之後，出台了一個能将火耗和國家财政支出相平衡的辦法：火耗歸公。
這個舉措，可以簡單理解成：用各地增收的火耗銀，用作當地官府的辦公費用。
也可以理解成爲是各地原來私下藏的錢，放到明面上當做養廉銀。
說白了。
老百姓多交的錢，還是得多交，但這部分多交的錢，被公開化、合法化。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因爲變暗收爲明收，變亂收爲按規定征收率，的确稍微減輕了老百姓的負擔，阻止了地方州縣官員貪腐。
這算是一個折中的法子。
可将原本貪污的錢，變成合法化的收入，這種缺德的事情，蘇澈可幹不出來，更不屑去做。
他有更好的辦法。
用征收寶鈔來替代原本的稅收，可以直接解決空印的問題，也可以解決掉火耗的問題，可謂是一舉兩得。
朝堂之上。
蘇澈簡單介紹了自己這變法政策。
首先，此後一概征收寶鈔。
無論是田賦還是徭役都合并成寶鈔征收，這樣就相當于廢除的徭役，普通的百姓不用再向朝廷承擔徭役。
他們隻要向朝廷繳納寶鈔就可以代替徭役。
通過征收寶鈔使得朝廷可以雇傭勞動力來承擔徭役。
這能讓寶鈔的市場價值，以及認可度，大幅度的上升。
一旦這個政策實施，此後的寶鈔和此前寶鈔的信用程度，可謂是雲泥之别，也不再有不斷貶值一說。
此前的寶鈔，朱元璋隻管印，從來不管通貨膨脹的問題，更不管寶鈔的信用度。
雖說朱元璋熟讀古今，文化方面并不算低，但在金融業這一方面，他的認知顯然不夠。
此刻蘇澈這一決策，能直接讓寶鈔流通起來，同時貨币的購買力也會得到上升。
一旦貨币流通起來，得到市場的廣泛認可，那大明的金融體系就會變得格外健康。
隻要金融體系變得健康，那蘇澈就能進行放水，也不會再因爲缺錢而苦惱。
這都是相輔相成的。
有舍才有得。
一旦寶鈔得到廣泛認可，民間的經濟也會得到刺激。
算是一舉兩得。
其次，将種多樣的力役，包括甲役、徭役、雜役、力差等等，合并爲一，總編爲一條，并入田賦的夏秋兩稅一起征收。
接着，将部分力役攤入田畝！
這是一條鞭法的核心部分，隻要将力役攤入田畝，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稅收的公平，減輕普通平民百姓的負擔。
此後清朝所實行的“攤丁入畝”，其來源就在這裏。
一條鞭法簡化收稅手續，按土地和人口用貨币收稅，但沒有廢除人頭稅。
而攤丁入畝則把人頭稅廢除，隻按土地多少收稅。
兩者從本質上來說是共同的。
蘇澈并沒有直接進行攤丁入畝，而是先進行“部分力役攤入田畝”，畢竟路要一步步走，飯要一口口吃，政策要慢慢實行，不能太過着急。
最後，需要做的就是歸并稅收，簡化流程。
無論是徭役還是田賦都合并成一個稅額，然後把各個稅收都統一繳納。
這樣就達到了簡化稅收流程，歸并稅收項目的目的。
當蘇澈将這一條鞭法政策說完之後，立刻就有人跪倒在地，痛呼道：“不可啊，陛下，萬萬不可，此策一出，傷國傷民，近些年寶鈔已經越來越不值錢，各地寶鈔價值各不相同，稅收則完全相同，這會造成亂象啊！”
“而且以寶鈔征稅，古今未有，此法當後患無窮！民心必變！！”
“陛下還請三思，還請三思啊！”
寶鈔這東西，源于元朝。
可元朝的寶鈔，是銀本位，能兌換成銀子，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貨币，而是“銀票”一樣的存在。
但明朝的寶鈔就不同了，根本不存在銀本位之類，純粹是将這玩意代替了貨币。
這也就造成了一旦大規模刊印，就會通貨膨脹，越來越不值錢的緣故。
在蘇澈所了解的曆史中。
洪武七年，朱元璋下旨設置寶鈔提舉司，作爲紙币的發行制作機構，經過一番準備，第二年“诏中書省造大明寶鈔，命民間通行”。
大明寶鈔以桑穰爲材料，“高一尺，廣六寸，質青色，外爲龍文花欄”，上面寫着“大明通行寶鈔”，兩邊有八個篆字，“大明寶鈔，天下通行”，中間畫的是幾串銅錢。
剛發行時，一貫錢寶鈔的價值是銅錢1000文，算是多少寶鈔，價值多少貨币，并沒有貶值。
可等到了到了洪武二十三年，一貫寶鈔隻能折銅錢250文，此後更是隻有160文。
等到了朱棣的永樂時期，寶鈔越來越不值錢，哪怕朝廷頒布頒布旨意，強制推行寶鈔，所有拒絕使用寶鈔者要治罪，甚至全家充軍！
即便如此，朝廷的命令仍然無法阻止寶鈔的沒落和徹底貶值，成爲廢紙。
經濟規律這玩意，可不是行政命令所能控制的！
此後到了明憲宗時期，“鈔一貫不能直錢一文”。
剛發行的時候，價值1000的寶鈔，到了這個時期，甚至一文錢的價值都沒了。
就算寶鈔掉在了地上，過往的行人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而朝廷沒有辦法，最終取消了白銀的禁令，寶鈔也徹底淪爲了曆史。
在蘇澈這個仙魔大明，寶鈔對應的是靈石，靈銀，靈金，這貶值得就更厲害了。
此刻距離寶鈔發行才七八年時間，寶鈔的價值隻有原本的一半不到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蘇澈試圖拯救這大明寶鈔，自然困難重重。
而這變法新政，同樣會動很多人的蛋糕！！
蘇澈瞥了一眼下面跪着的臣子，腦海裏立刻出現這人的名字——方克勤！
此人因曾任濟甯知府，故又稱方濟甯。
他的名聲或許不算很大。
但他的兒子卻很有名。
他的兒子是明朝的一代大儒——方孝孺，就是那個被朱棣株連十族處死的家夥。
此刻方克勤算是有名的賢臣，但他此刻站出來反對，這意思就很耐人尋味了。
“拖出去殺了吧。”蘇澈淡淡說着。
這話一出，立刻有侍衛将這方克勤拖了出去。
方克勤瞪大了雙眼，一時間呆若木雞，甚至連喊冤都忘記喊了！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隻是勸谏，就會被直接處死，這完全沒道理啊！
不僅是他，此刻朝堂上的朝臣們全都驚呆了，怎麽就直接殺人了？這不過是勸谏一下，就将其拖了出去給殺了，這行爲太過于粗暴了，根本一點道理也不講啊！
即便是洪武大帝，該阻止還是得阻止，如果這樣不講道理的亂殺無辜，那将會人人自危。
一時間，所有大臣紛紛跪下，請求蘇澈三思，不能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殺人，更何況是此等忠君愛國之臣呢？絕對不能這樣粗暴對待！
蘇澈擺了擺手。
拖着方克勤離開朝堂上的護衛士兵頓時停下了腳步。
蘇澈瞥了一眼諸多大臣，淡淡說道：“你們要咱給一個理由，那就給你們一個理由。”
“想必很多人已經知道了，咱最近拿到了一本空印賬本，你們其中不少人應該也知道這是什麽，前朝之舊弊！”
“咱是沒想到，你們這些濃眉大眼的家夥，竟也會串通一氣，聯合起來欺君罔上。”
“空印賬冊讓你們行了方便，也讓貪污之口大開，咱不打算繼續追究以往，而是想辦法解決這事情，結果這方克勤就跳出來說萬萬不可，說這是傷國傷民之策，更會失去民心。”
“咱倒是想問一問你們，也問一問那方克勤，你口中的民心，到底是底層的百姓，還是那些吃得滿嘴理油的官吏呢？”
“咱來解決這件事情，結果這忠君愛國的方克勤卻這麽跳出來，真覺得咱不把那空印放在心上了？”
這話一出，朝廷上下，所有大臣難免頭皮發麻，就連方克勤也完全呆住了，他此前可沒聽到那些風聲啊！
很快，立刻有禦史站出來彈劾方克勤貪污受賄，事連空印！
這話一出，方克勤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他原本因爲勸谏被殺，還能留下一個清官的名聲，甚至被士林廣爲傳播，當真剛正不阿，死得其所！
可現在被彈劾貪污，而且還和空印之事有關，說明了他就是因爲空印之事站出來勸谏。
這直接将他從原本的清流官員，打成了一個貪污受賄的小人！
對于方克勤這樣祖上三代從儒的清流官員而言，這是最無法接受的！
但。
他很清楚，此刻這禦史站出來，恐怕真有他貪污受賄的證據！
這是最絕望的！
他也沒辦法反駁。
因爲他真的貪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