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光明是一名消防員。
起碼曾經是。
那個時候的他,陽光,充滿活力,積極向上,身材也好,總是對他人笑臉相迎。
年輕時還有很多姑娘向他表白過。
後來,他成了家,有了一個可愛的孩子。
但天地不仁,有些人的命運總是悲慘。
在一場震驚鹿城的樓房大火中,楊光明冒着火救出了一個被困在火海中的小孩。
他把小孩子抱在懷裏,牢牢地守護着。
那一刻,他的心裏隻想救這個孩子出去。
等到外面的時候,他喪失了知覺,暈倒在地。
他醒來已經是五天後。
他發覺自己躺在病床上,渾身裹着繃帶,身體表面發出一陣鑽心的疼痛,讓他幾乎痛到不能呼吸。
他醒來之後,很多人來病房裏慰問。
消防隊的大隊長,消防局裏的領導,市裏的領導
還有記者、媒體、聞訊趕來的百姓。
人們稱呼他爲:“英雄”
所有人都在歌頌他的事迹。
他冒着生命危險救出了一個被困火海的孩子,本就值得被歌頌。
大家的臉上都洋溢着微笑。
局裏的領導說他是典型,要一直歌頌下去;市裏給了他一筆10萬塊錢的獎金。
這一切似乎都很好。
但他看到,他的妻子每天以淚洗面,在認真照顧好他的同時,還要照顧他們的小孩。
他的父母趴在他的病床前大哭,一夜老了十歲。
有的時候在夜晚,他無神的看着天花闆,在想要是那次火災他葬身火海,就好了。
當榮耀過去,他不禁問自己:
這一切都值得嗎?
再之後,他出院,他的頭發眉毛全部消失不見,臉上和半個身體都是燒傷留下的大面積疤痕。
有的時候走出到外面,有人看到他,還會驚恐的叫喊一聲:“鬼啊!”
事情過去之後,沒有人再記得他。
留給他的隻有傷痛。
他躲在家裏,終日不敢出門。
他開始害怕别人的目光,開始躲藏和封閉自己。
他的老婆依然不離不棄,但是他卻不願意面對他的老婆,而是把老婆送回了娘家。
他現在和父母住在一起。
這個世界上,唯一絲毫不嫌棄他的,隻有他的父母了。
楊光明有時候會問自己:後悔嗎?
他知道這個世界沒有後悔藥可以吃,起碼那個時候自己一心救人,問心無愧。
但現在這幅慘樣,卻讓他活得渾渾噩噩。
英雄,隻能活在陰影裏。
他的家裏還收藏着幾份報紙,報紙的頭版頭條寫着:救火英雄勇闖火海,英勇事迹永遠流傳!
事實上,事情過去之後,根本沒有人在意他。
甚至再沒有人提起他。
連以前的朋友們也不再來往了。
就這麽渾渾噩噩生活了半年,在中元節的夜晚,他從直播畫面中看到城隍降臨在鹿城。
楊光明意識到,或許城隍能給他活下去的希望。
于是,第二天,楊光明穿着連帽衫,戴着口罩,默默來到城隍廟。
由于拜城隍的人太多,人群太密集,楊光明現在又害怕和陌生人相處,便一個人來到城隍廟後面的山裏躲藏。
直到午夜臨近,祭拜的人都散去,他才下山來到城隍廟的廟門前。
林飛聽到了他的禱告聲。
楊光明供奉的功德香火,同樣比普通人要強盛得多。
林飛查看他的信息,确認他是良善之人,便揮手賜下功德金光。
“本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内心有屬于自己的驕傲,因火中救人導緻面容被毀受人歧視,這落差确實讓人難以接受。”
“這次賜下功德金光,平了他救人的功德,希望他能繼續爲善。”
“世間總要有公道在。”
林飛輕聲自語。
楊光明跪拜在城隍廟的廟堂,内心無比虔誠。
這半年來他被痛苦、郁悶、絕望、抑郁包圍,他一度有過輕生的念頭。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微弱的金光在他的身上亮起。
楊光明看着自己的雙手,臉上滿是錯愕。
金光?
哪來的金光?!
他的整個身體都被金光包裹。
他感覺到自己的皮膚一陣發癢,就像指尖輕輕地撫過。
接着,頭頂、臉上、脖子上、上半身,皮膚越來越癢,越來越癢
“啊!”
身體表面忽然湧出一陣鑽心的疼痛,讓楊光明痛苦的喊出了聲。
這種疼痛由上而下,就像是激光在他的身體掃過,每掃到一個地方,就讓他的皮膚如火燒一般的疼。
金光在爲他編織皮膚。
難看的疤痕被盡數剔除出去。
就這樣足足持續了十多分鍾,金色光暈才徹底消失。
楊光明跪在地上,他顫顫巍巍的擡起雙手。
本來滿是疤痕的右手,這一刻光滑如初,連手背的血管都能看得清楚。
他不敢相信這一切。
然後,他又伸出手,撫摸自己的面龐。
那坑坑巴巴的感覺完全消失不見。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腦袋還有些光,不過已經摸到很細小的發茬,說明頭發也長出來了。
楊光明整個人愣住了。
他跪在地上怔怔出神,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淚水瞬間濕潤了他的雙眼。
這一刻,他隻想把内心所有的委屈和悲傷都祛除出去。
他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聲在城隍廟中響起,在山林中回蕩。
今天第一天上班的丁立天本來就有些忐忑,聽到這哭聲,瞬間驚醒。
他來到劉建城的房門口,看到房間還亮着,于是問道:
“劉叔,外面有聲響,我用出去看看嗎?”
聞言,劉建城回應道:
“你記住我和你說過的話,隻要到了午夜,你不許進廟堂裏,無論外面響起什麽動靜,你都不要過問。”
“等第二天日出,你安安心心迎接香客,打掃廟堂就好。”
“晚上是城隍爺工作時間,沒有叫你,你就别管。”
丁立天立刻回道:“是,劉叔,我記下了,我這就回去休息。”
這一夜,城隍廟外響起男人哭聲,足足半個小時之久。
楊光明在城隍廟外跪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日出時分,劉建城打開廟門,和丁立天打掃廟堂時看到他,他恭敬磕了一個頭才離去。
丁立天望着楊光明遠去的背影,說道:“劉叔,昨天哭的那個人就是他。他爲什麽哭啊?”
聞言,劉建城責備一聲:“你哪那麽多爲什麽?少些好奇心,才能活得長久。”
“我們都是侍奉神明的人,若是話太多,可在城隍廟裏留不下去。”
聽到劉建城的話,丁立天忙不疊回道:“劉叔,我明白了,我不問,就做事。”
丁立天拿起掃帚,清掃着城隍廟内的落葉。
他幹活兒是一把好手,總是很認真,這點讓劉建城很滿意。
畢竟是個毛頭小子,不可能像他這般年紀沉穩,有點浮躁也是正常的。
這落葉一掃就是幾十年,他的心性總會磨練出來。
大清早,又是一大波香客來這邊祭拜。
許多人神色虔誠,他們身上散發的功德香火,越發的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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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