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
白月光公主一怔,望着門外把自己遮得嚴密的好戲人。
她想起昨晚他在福榕廣場向人們公布視頻真相時,是有說過覺得欠她一個人情,因爲她非自願幫忙。
但他現在是什麽意思?
還有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自己又被跟蹤了?
“這是你家嗎?”雷越一邊問着,一邊就往屋内徑直走去。
“喂!”白月光公主喝止了聲,但好戲人沒有停步。
她拳頭握緊,不錯,這裏不是哪處普通住所,這裏是家。
嚴加保密,外界并不清楚,她這幾年也很少回來……
剛才她還以爲是哪個狗仔記者,或者瘋狂粉絲,卻沒想到。
“你想做什麽?”她看着好戲人從玄關走進客廳,快步追上去,急道:
“賽藤罪無可恕,我身爲賽藤兒童慈善大使難辭其咎,你不欠我人情,行了吧!别在這裏搗亂。”
“就你一個人在?”雷越聽不到屋内有别人的聲音,進了寬敞簡雅的客廳,也沒有見到誰。
他掃視幾下就找到自己想看的東西,相框,就挂在那邊白漆牆上。
還沒走近就能清楚看到,那張老照片裏的女人出現在相框中,各種與白月光公主小寶寶、小女孩到少女的合照。
相框裏沒有任何獵槍人的身影,也沒有别的男人,似乎這個家庭沒有父親這個角色。
當事人并不清楚?
雷越轉頭看看冷目沉默着的白月光公主,的确很漂亮,雙眉皺着也很漂亮,每次見到她都會有這種觀感。
年齡,二十來歲,對得上。
背景,關于她的出身有很多傳言,議員女兒、富商女兒,而巨星女兒正是其中一種。
或許那隻是給她制造公主光環做的營銷手段,卻似乎剛好撞中了。
“這個女人是?”他又問,“看着好像是你媽媽?”
“……沒錯。”白月光公主終于回應,“有什麽沖我來,我不許你胡說八道侮辱她。”
“噢!”雷越點頭,又對自己豎豎大拇指。
找到了,獵槍人的女兒。
早就聽說過異質有時候會造成不可思議的事物共振關聯性。
獵槍人女兒啊,她在“東州之夜”就在X區域外前線營地,從頭到尾看着開膛手傑克怎麽覆滅。
那個她父親執着追查了一輩子的連環殺手。
“你到底是要怎樣?”白月光公主越發疑惑且不安。
“我想問問,伯母在嗎?”雷越說,“她在的話,不打個招呼不好……”
“三年前她已經去世了。”白月光公主更有點寒了面色,似乎一旦他出言不遜,她拼死也要出手作戰。
雷越這又是沒想到,之前查過白月光公主的資料說她異體共振也就是三年前,是她媽媽去世前後?
他無聲半晌才道:“你不用這麽神經緊張,我是來找人的,但我不知道那個人原來是你。”
“……”白月光公主一時猜不到他在玩什麽把戲。
“你面色不太好。”雷越說,“坐下再說吧,這事兒有點刺激。”
“我已經臭大街了,網上全在罵我,面色能好嗎?”
白月光公主頓時有點火大,感覺對方是專門來踩她幾腳的,殺人還要誅心。
她正要發怒,但一想到事情确實是賽藤罪有應得,他是揭露真相,她身陷漩渦怪不了别人。
頓時,她不由挫敗地走了開去,聲音低落:
“不管你信不信,我之前真的不知道……我知道賽藤做事不完全光彩,沒有公司完全光彩,但沒想到會到那種程度。”
“我不是說自己無辜,我無話可說。
“如果你是想看我怎麽倒黴,你看到了,你赢了。”
雷越聽着,知道賽藤不光彩也繼續當旗下明星是麽,這跟獵槍人不太一樣呢。
不過那麽在意輸赢,這點倒是相似。
“行吧,我來是因爲一張照片。”他從衣袋拿出那張舊照,“我認爲照片上的這個男人是你親生爸爸。
“我剛好欠你們父女各一個人情,幫你們相認,就當還了吧。”
“哈?”白月光公主怔了,由于對方說得太突然也太離譜,她晃了晃反應不過來。
她盯着他手中那張照片看了幾秒,看清楚自己母親在裏面,又愣了幾秒後……
“好戲人!!”她暴然喊出聲,“你個瘋子,又搞假視頻、假照片那一套嗎,我不知道你哪裏找來我媽媽年輕時的照片……”
“你知道你爸是誰嗎?”雷越想反正對方不信任自己,直接攤牌吧:
“你以前有沒有問過你媽媽,她的說法呢?你爸是誰?”
“我不許你侮辱……”白月光公主就要動手,眼睛能冒出火來。
“我沒侮辱誰。”雷越說,“請你冷靜,我是認真的,先聽我說……”
白月光公主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些,可是轉念一想,自己有什麽理由還冷靜?
就算他現在有個攝像頭暗中直播着,或者拍攝着,那又怎樣?“黑月光公主”還能怎樣?
她累了,這幾天被他折騰慘了,她已經不想再這樣過下去。
不待對方繼續說什麽,她就噴發地一口氣罵道:
“好戲人,你就一狗日的!
“拿個PS照片跑到我家,侮辱我媽媽,侮辱我,你有這麽無聊嗎!
“跑過來跟我說一個從免費圖庫扣出來的油膩中年大叔是我爸?是不是還想整一出我們父女相認再揭穿那大叔就是個撸瑟的好戲?你怎麽不說你是我爸呢?不是要好戲嗎,你是我爸才夠戲劇性,要我叫你一聲嗎?啊去死啊,西巴!!!”
“啊。”雷越被劈頭蓋面罵了一通,都有點懵了,歎道:
“你還真是個讨人厭的家夥啊,不是看在你爸的份上,我懶得理你,你那人情也不夠。”
白月光公主氣得面紅耳赤,繼續罵,越罵就越停不住:
“對對對,我不是白月光,更不是公主,我就是個連自己親爹是誰都不清楚的野種,這就是真相,您滿意不?
“你覺得自己人生很悲慘,就可以随便整人嗎!?”
她手指一指房子外面,“你到街上随便問一百個人,九十九個人都會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慘的人,過着最苦的日子!
“你慘?你有什麽慘的,你火災毀容父母雙亡從小飽受歧視?算了吧,沒我慘;你從小沒吃過飽飯餓得皮包骨頭?沒我慘。
“你明白嗎,慘不慘是個客觀事實,也是個主觀感受,誰不慘?這個世界對不起你?這個世界對不起的人太多了!
“你和夜霧女說自己是負選擇?Negative Selection?負選擇個屁啊,你現在不是被全城熱捧着嗎?沒人比你更正選擇了,你想要的話,上一萬個女人生一萬個孩子都行。現在是我慘,是你們高高在上,是我被人當狗屎一樣對待,那你覺得誰該整誰?
“在拍着嗎,有人看着嗎,你們好啊偷窺狂,要看我小視頻嗎?”
她雙手作勢要脫掉T恤上衣,卻隻是作勢,對着可能存在的“鏡頭”罵得更大聲:
“看個屁,你們要對自己的死肥宅屬性有信心,你們的罩杯比我的還大!”
這番話罵罷了,白月光公主才停住,喘息未定。
“啊……”雷越挑了挑眉頭,“你是真的憋了很多話啊,有幾句說得還挺好的。”
他都不由得需要呼出一口氣,“再次聲明,我不是來整你,也沒心思跟你讨論人生。”
“你,我真的。”白月光公主已是茫然,真的被整懵了。
罵啊,罵回來啊,爲什麽不罵。
“你沒認出這個男人是誰嗎?事實上,告訴你個不幸的事實。”雷越正色說,“你爸爸也已經去世了,這點我們一樣慘。”
“……”白月光公主氣得幾乎需要供氧。
這實在是太過荒謬可笑,以至于她喘過氣來之後,好奇起了這出戲到底是個什麽劇本?
她再望向好戲人擡着的那張照片,那個男人……爲什麽,有點眼熟……
“這大叔是哪位,你拿誰的照片來P了?”她問道。
“照片是真的。”雷越上前幾步,把照片交給她,算是物歸原主,“你爸爸是獵槍人。”
白月光公主聞言無語,接過照片就要一下撕爛,但不知爲何,手指卻停滞着。
她翻看照片幾下,看到背面寫着個地址,這裏;看到前面,自己母親懷中嬰兒身着的白色襁褓……
她擡頭望向那邊牆上的相框,裏面有自己嬰兒期的照片,一模一樣的襁褓。
“你……”白月光公主心頭隐約有點慌動,又有别的紛亂想法湧出:
“這不是你第一次來這裏對不對?你提前入侵過我家了,從我這些照片找到素材再僞造出這張照片來……”
“沒有。”雷越聳聳肩,“我是在找獵槍人女兒,剛才看到是你,我也吓了一跳。
“要說是好戲的話,這是獵槍人搞出的好戲。”
見她面色連連地變幻,他一邊走開打量周圍,一邊說:
“有點刺激是吧,但獵槍人還好啦,人家盧克連黑武士都能接受下來——唔那是一部電影,比你的情況更驚人。
“總之,你爸爸是爲了保護你,才消失這麽多年的。”
當下,雷越說了些自己知道的情況,也把東州之夜時開膛手傑克給他的威脅信說了。
從時間來看,白月光公主成爲“蔓延新一代甜心”“宅男女神”已有一兩年。
如果獵槍人知道她是其女兒,是有從外界見證到女兒一步步成爲明星的。
“獵槍人?”白月光公主看着照片,聽着他這套說辭,心中好像浮現一道朦胧的高大男人身影。
對于父親,她隻有一點點怎麽也記不清楚的印象。
但那個男人并不是從未出現過,似乎在她還隻有三四歲大的時候,父親還在她的生活中,隻是忽然一天消失不見。
媽媽也從不願多說,說也隻會說:“你父親是個了不起的人,就是不适合生活在一起。”
在媽媽最後那段時光,她隻提過這個事情一次,但她當時的精神狀态很差,也隻是喃喃:
“他不會來了,你别怪他,我不怪他……”
因爲不想惹媽媽難過,自己從不多問,而且那重要嗎?早就不重要了。
此時,那道朦胧身影的面容,似乎正變得清楚,似乎……
“别扯了!”白月光公主猛地晃頭,手中攥皺了照片,自己怎麽能被拐入這麽荒唐的想象當中!
獵槍人?那個爲抓連環殺手變成瘋子,死在垃圾場的過氣巨星獵槍人?
之前爲賽藤去參與東州之夜,她記不清楚自己對記者說過多少遍爲獵槍人的死表示哀悼、惋惜、遺憾、震驚、憤怒等。
但那些心情,全部都……并沒有那麽真實。
事實就是,無感。
獵槍人?對于這座城市、對于人們、對于她都太遠古了。
“到此爲止!”白月光公主要把照片還給好戲人,“恕不奉陪,我才不要被你整瘋,那是你的目的是嗎?”
雷越沒有接過照片,“你是真不清楚啊。現在開膛手傑克已經完蛋,獵槍人也許正盼着你以女兒身份爲他上一柱香呢?
“我想想怎麽辦……有了,你跟我走一趟吧!”
走一趟?白月光公主雙眸微凝,狐狸尾巴露出來了,這擺明就是圖窮匕見,“去哪?”
“荊棘區。”雷越說,“去坐一下那個旋轉木馬,你知道那東西的功能吧?也許你能回想起什麽來。”
“如果我說不呢?”她問。
“那也随便你。”雷越覺得人情已經算還上了,“我已經把真相告訴了你,剩下的就由你自己決定。”
他轉身往屋外離去,“如果你對你爸爸有着什麽誤會或者怨恨,真相就是,獵槍人那是爲了保護你們。
“我不評價他做得對錯好壞,但他至死都記挂着你們,每天都記挂着,爲了能早點跟你相認團聚,而拼命去查開膛手傑克。
“你爸爸他,或許最後失敗了,不過,獵槍人,是個超級英雄。”
雷越說過這些,自己忽然是有些理解了:
“難怪你這麽髒嘴但能共振成白月光公主……有這麽愛你的老父親、老母親,不是公主是什麽?
“髒嘴的話,可能也是什麽街頭基因遺傳吧。”
他擺擺手,加大了腳步,“走了,晚安。”
“……”白月光公主面色變化,眼前有一道朦胧的身影閃爍不已,滿心發茫。
看着好戲人就要走出客廳,她也不知自己發什麽癫,突然忍不住地叫了聲:“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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