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斜。
麒麟崖被紅日餘晖染成了一片金黃色。
玉虛宮内，元始天尊緩緩睜開雙眼，眼中仿佛有無量世界幻生幻滅。
他右手握着三寶玉如意，以一種玄奧的節奏輕輕搖晃着。
忽的，三寶玉如意靜止下來。
元始天尊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恍然，輕聲自語道：“原來是在臨渙關嗎？”
他朝着南贍部洲看去，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疊疊的空間，跨越了無窮遙遠的距離，可最終卻什麽也不曾看到。
有什麽東西屏蔽了他的視線。
不過越是這樣，便越說明有人在掩藏着什麽。
元始天尊嘴角微微上揚，輕聲吩咐道：“去把副教主喚來。”
“喏。”
在殿内侍候的白鶴童子輕輕應了一聲，快步退了出去。
不一會，副教主燃燈道人入内，恭恭敬敬作揖行禮。
元始天尊望着他道：“汝可知臨渙關？”
燃燈道人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遲疑道：“吾隻知此地乃是大商東南蠻夷之地，位于淮水下遊，臨近東海，地廣人稀。
此前大商有意拓荒，在此建立一座關隘用以牽制東夷和南蠻，但因爲北海屢屢叛亂，抽調了大量精銳前去平亂，最終拓荒之舉便不了了之。”
元始天尊淡淡地道：“那截教餘元如今便在臨渙關，想來那裏應是有什麽古怪。”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
現在他懷疑當初被奪走的玄鳥之力或許便藏在了臨渙關。
燃燈道人會意地點了點頭，正色道：“那吾這便前去臨渙關打探清楚。”
“隻探明情況即可，先不要輕舉妄動。”元始天尊淡淡地吩咐道。
“喏！”
燃燈道人恭聲領命，“教主還有别的吩咐嗎？”
元始天尊正色道：“你此行把姜子牙也帶上，或許将來他的對手不僅僅隻是大商……另外讓廣成子他們做好入世渡劫的準備。”
“喏！”
“去吧。”
燃燈道人又恭敬行了一禮，這才退了出去。
目送着這位副教主退出玉虛宮後，元始天尊雙目微阖，手中的三寶玉如意輕輕晃動，綻放出璀璨寶光，将天機遮掩，讓因果隐遁。
“慈悲，慈悲。”
元始天尊口中輕誦一聲。
對聖人而言，天地大劫不過也隻是一次大道争鋒的機會。
誰能勝之，誰便能主掌量劫之後的新天地，讓自身道果顯化其中。
譬如龍漢量劫之時，道祖與魔祖争鋒，道祖獲勝，于是洪荒仙道崛起，玄門昌盛。
現在這場封神量劫也是一樣。
若闡教能勝之，日後這洪荒便将以闡教爲尊，萬族萬靈，順天應道，遵循禮法，循規蹈矩。
到那時，闡之道便也能真正達到“天道即我道，天心即我心，我意即天意”的境界，最終掌握天道話語權。
天道爲何？
我闡教說了算！
……
燃燈道人出了玉虛宮，微微一晃便來到一座較爲樸素的草廬前，四周千株老柏，萬節修篁俱都沐浴在落日的餘晖中，看上去頗爲雅緻。
一個年輕男子盤坐在一株古松下，相貌端正，濃眉大眼，身穿青色道袍，手中捧着一卷古帛，借着夕陽最後的光亮如饑似渴地閱讀着，連燃燈道人走到身前也沒有半點反應。
“子牙。”
燃燈道人輕輕喚了一聲。
年輕男子聽到動靜，這才把視線從古帛上移開，擡頭看了一眼燃燈道人，然後站起身來，恭敬作揖行禮，“弟子拜見副教主！”
“不必多禮。”
燃燈道人微笑着擺了擺手，目光落在姜子牙手中的古帛上，依稀間看到了一行仙文：
齋戒誦經，功德甚重，上消天災，保鎮帝王，下禳毒害，以度兆民……
“看來子牙有濟世之志，慈悲之心，甚善，甚善啊！”
燃燈道人笑着贊歎了一句。
姜子牙搖了搖頭，正色道：“副教主缪贊了，子牙一心向道，雖從紅塵俗世中來，卻也隻想求得仙道正果。”
“那子牙上山至今，可曾修的正果嗎？”
問這話的時候，燃燈道人頭頂正噴薄着七彩靈光，上方凝聚出好大一畝橘黃色慶雲，雲中璎珞垂珠宛如檐前滴水，凝聚出道德金光，看得姜子牙是又羨又敬。
姜子牙再看看自己，上山至今已經近十年了，依舊是了無一事成。
雖然他每日也是勤修不綴，挑水澆松、煉丹扇火、日讀經文、夜誦典史，日子過得無比充實和滿足，但他這一身道行法力卻也始終不見增長。
準确地說，是增長的極爲緩慢。
按理說似麒麟崖這等聖境，哪怕什麽都不用做，隻要在這裏待上一段時間都能夠成仙得道，可是這姜子牙的道行境界卻是穩如磐石，紋絲不動！
他躬身一禮，面上滿是愧色，“子牙道行淺薄，苦修十年，可距離仙道正果還是差的很遠。有勞副教主垂詢，慚愧之至。”
燃燈道人微笑道：“子牙不必慚愧，你道行精進緩慢，隻因你的道并不在此處。”
“哦？”
姜子牙微微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道：“那我的道在什麽地方？還請副教主指點一二！”
“你從哪裏來，你的道便在何處。”
燃燈道人賣了個關子，望着變得更加茫然的姜子牙笑道：“你的道就在紅塵俗世之中……走，貧道帶你去紅塵俗世之中走上一遭。”
“這……”
姜子牙頗爲心動。
上山十年，其他人都飛來飛去，不見蹤影，隻有他天天待在麒麟崖上苦心修行，幾乎等于是獨居了十年。
他又豈能不思慕紅塵俗世的煙火氣息？
是以隻略一遲疑，他便作揖行禮道：“有勞副教主了。”
“不必多禮。”
燃燈道人擺了擺手，同時腳下生出一大團雲霧，托着他和姜子牙直上雲霄，朝着南贍部洲的方向飄飛而去。
作爲一個距離混元準聖隻差了小半步的巅峰大羅仙，距離在他面前已經沒有了太大的意義。
他隻是駕着白雲不緊不慢地飄飛着，依然在翌日清晨時分到達了位于南贍部洲東南方向的淮水下遊。
未避免被截教之人察覺到，他并沒有直接靠近臨渙關，而是降落在相距臨渙關還有數千裏的河畔山崖上。
姜子牙期待了一路，此刻往四周看了一眼，不由地皺起了眉頭，好奇的問道：“副教主不是說要去往紅塵俗世中走一遭嗎，爲何帶我來這荒無人煙之地？”
燃燈道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望着那奔流不息的淮水，神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姜子牙不明所以，也學着他的模樣仔細盯着淮水，可除了那滾滾浪濤外，卻什麽也看不出來。
燃燈道人看了他一眼，提醒道：“試着用望氣之術去看。”
姜子牙面色微微紅了一下，低聲道：“慚愧，我還未曾修成此術。”
燃燈道人點了點頭，寬大的袖袍在姜子牙面前一揮，後者本能地眨了下眼睛，然後便發現眼前的景物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他面前的那條滔滔不絕的淮水仿佛蘊藏着一股神秘而強大的氣息，宛如一條蒼龍蜿蜒流動。
這條蒼龍沿着水流流淌，在各個支流處分化出一條條小龍，淮水兩岸的土地注入了無限的活力和靈蘊。
天地靈氣融合，造就了肥沃的土地和豐富的資源。
“這是……淮水靈脈？”
姜子牙瞪大了眼睛，有些驚訝地看着這一幕。
“并非那麽簡單。”
燃燈道人搖了搖頭，神情肅然地道：“這是一條還未長成的氣運神龍，被人養在淮水之中，與淮水靈脈相合。
是以淮水兩岸的一切都會受到氣運神龍的庇護，人傑地靈，日漸繁榮。”
“這是什麽人幹的，真是好大的手筆！”姜子牙由衷地驚歎道。
“不是某一個人，而是一方聖人大教……截教！”燃燈道人望着姜子牙，鄭重其事地道：“他們要做的是在這淮水下遊建立起一個強大的部落，日後好取代日漸腐朽的大商王朝。”
“取代大商？”
姜子牙有些驚訝。
他本是大商朝歌人士，突然聽到這消息自是心驚不已。
“王朝更替乃天道所定，不容抗拒。”燃燈道人淡淡地解釋了一句，而後囑咐道：“如今你要做的便是前往西岐，輔佐周族族長姬昌壯大西岐，然後挫敗截教的計劃！周代商興之時，就是你姜子牙修成正果之日！
你道号飛熊，乃應運而生的代天封神之人，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無福成正果，隻能得享人間富貴，是以你想要成道，便隻有順天應道，完成你的使命。
這就是你的道，也是你修成正果的唯一之路。
你可明白了嗎？”
姜子牙似是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什麽應運而生，代天封神，完全搞不懂在說些什麽。
不過上山十天的苦修讓他知道了一件事。
想要修成仙道正果，靠他自己八成是沒戲了。
所以，眼下燃燈道人的話無疑是給予了他一條全新的道路。
最終他思慮了良久之後，方才用力地點了點頭。
“多謝副教主指點迷津，子牙知曉該怎麽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