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大街上形成了一條亮晶晶的小溪,男孩與女孩就像在溪邊過河的小兔子,在嘩啦啦的大暴雨中,歡快尖叫着離去,同時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淋得一身濕透。
在那蹦蹦跳跳的腳步之間,張銘仿佛回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他的心靈漂泊去了遠方,很久之前的遠方。雷聲也在刹那間遠去了,雨中的背影在夕陽的落幕下被照得斜長斜長。
他分不清自己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淚水,隻是向前走着。
葫蘆小姐哼着一首很熟悉的小調,有一點淡淡的悲傷:【高高的青山上,萱草花開放。采一朵,送給我,小小的姑娘~】
不知道走了多久,雨過天晴,張銘加快了腳步,他看到了那一棵銀杏樹,那一定是妹妹栽種的銀杏樹,風中的銀杏葉在夕陽之下,好像無數隻綠色的蝴蝶在空中漫天飛舞。
那一片片的葉子,正在歡迎他的回家。
心裏一直緊繃的弦忽然放松下來,張銘抱住了這一棵樹,挨着它,坐在了草坪上,也不管草坪上浸透了雨水。
他意識到這裏就是自己苦苦追尋的家,沒有什麽比這一刻更加真實了。
或許這一刻是個不錯的時刻,過去的悲傷早就在流失殆盡了,如今産生的反而是一種甯靜的茫然,以及淡淡的解脫。流水,飛鳥,旅途,仿佛一切都走到了終點。
他能夠選擇的,隻有接受這一位新的家人,順便聽一聽葫蘆小姐那清脆的嗓音。
【如果有一天,心事去了遠方。摘朵花瓣做翅膀,迎着風飛揚。】
【如果有一天,懂了憂傷,想着它,就會有,好夢一場……】
張銘敏銳的直覺,忽然察覺到了銀杏樹下似乎埋藏着什麽,連忙伸出手,挖起了泥巴,挖了大概五十厘米,才在銀杏樹的樹根處,找到了一個金燦燦的小烏龜挂飾。
似乎是用黃金制作的,小烏龜肚子空心,可以像抽屜一樣打開。
裏邊有一張用金箔寫的信。
“喂,張銘,這是我留下的禮物。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有沒有一點感動?”
“你這麽強,應該能找到這個埋藏了不知道多久的東西吧?有感到驚喜嗎?這東西純黃金的,好貴的,幾萬塊!不過沒關系,我還是有那麽點私房錢的!”
“如果你對這份禮物感到驚喜,我就很滿足啦!”
“老哥,歡迎回家!”
“我可是生了兩個孩子,完成了傳宗接代任務的,盧圖宇這家夥對冠姓權無所謂,兩個孩子都姓了張。他真是個大好人,我這輩子就沒見過這種大好人。”
“如果老張家絕了種,你也别怪後代無能。滄海桑田,什麽事都能發生。”
“如果後代不争氣,把家産都敗了,也太在意。畢竟我本人都不太在意,老盧也不在意,我們又沒有皇位要繼承,管他們到底怎麽樣呢!”
“等伱回來,不知道多少代的遠房親戚找上門,你看不順眼,直接無視,也沒什麽的。”
“你看我們的精神境界多高尚啊。人嘛,開心就好了,别在意這麽多,也别被過去的觀念束縛!”
“我一直在想,如果人人都像我們這樣想得通,人類可能會更加和諧吧。隻是很可惜,大部分人,都是想不通的,世界就是這麽無奈的,你也看得開一點,世界上真的沒有什麽完美的事情。”
“就這樣吧,沒什麽好多說的了。哦,對了,也别活在過去,我覺得你應該豎立一個更遠大的目标,譬如說爲地球人培養更多的高手,又或者做點其他有意義的事。”
“你知道嗎,我們夫妻倆經常讨論你,如果我們像你一樣強大,應該做些什麽?”
“盧圖宇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桌子,他高聲說道:那肯定是改變世界,消滅一切不公平現象。”
“然後我也哈哈一笑,嘲笑他幼稚得可憐,世界上哪有所謂的絕對公平。我拍了拍桌子,說如果我實力這麽強,肯定要成爲世界第一首富,成爲終産者,天天剝削其他人,讓所有人都變成牛馬,那可謂是另一種公平。”
“然後他罵我沒素質,吵吵鬧鬧的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好啦,以上就是我的一些個人感想。反正我覺得你這麽強,還是得找點事情做做。我們就在另一個世界開開心心了。”
“祝笑口常開,天天開心,過上自己的小日子,這個小烏龜挂件,送給你未來的妻子,就說是小姑子贈送的小禮物,希望她能夠喜歡!”
天空再一次下起了雷陣雨,張銘沉迷于妹妹贈送的小驚喜當中,絲毫沒有發覺雨水再一次降下來了。
世界上總是會有這麽多令人驚喜的事兒。
妹妹居然勸他不要躺平……真是……令人煩惱啊。
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罷了,但現在……
難道他的大飯桶餐廳,尚未開業就中道崩殂了?
張銘擦了擦眼睛,陷入到了某種特殊的煩惱當中。
“大叔,大叔?!”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一把黑色的雨傘,遞了過來。
是一個男生的聲音,他顯得有些疑惑:“你爲什麽在我家門口挖泥巴啊?你去其他地方挖好嗎?”
“走出這個小區,向北一公裏就有一個救助站,可以獲取免費的食物和水,這把雨傘送給你吧!”
“欸……欸?!你爲什麽和我……和我爸爸長得有點像啊!!!”
這位有些學生氣息的男生,瞪大了眼睛,聲調高了起來。
看着眼前這個看上去有些瘋癫的流浪漢,這位男生一下子呆愣住了。
張銘轉過頭,看到這個家夥和自己長得非常相似,也呆滞了那麽一下。
然後又看到窗戶邊,探頭探腦的女孩子,和自己妹妹長得很像。
在這一瞬間,他深刻感受到,察覺到,那來源于基因的力量。
生命隻不過是基因的載體,世事如蒼狗,生命終凋零,而基因以另一種形式長存于世界。
爲何人類看重于血脈傳承,正是因爲基因的力量。
這一對普普通通的兄妹,仿佛是失去了能力的他以及他的妹妹,正在這裏過着平平靜靜的生活。
命運如同陀螺般旋轉,旋轉了一圈圈後,回到了原點。
……
……
疑似是親戚的流浪漢,被請進了家門。
這一棟房子的男主人,叫做張晨浩,今年23歲,大四的學生;妹妹名叫張月月,20歲,大一學生。
之所以這兩個年輕人敢把神經兮兮的,正在挖泥巴,和“爸爸”長得很像的“親戚”請回家,是因爲……家裏還有兩個客人,整整4個人,安全方面應該沒問題吧?
更何況隔壁的鄰居,便是開武館的S級高手,平時相處很愉快!
就算有歹徒,高聲尖叫一句,那大高手就沖進來了,不用擔心什麽的。
當張銘看到兩位客人的時候,不得不感慨地球之小,命運之奇妙。
居然是林家的兩兄妹!
不過因爲他重新變化成了原有的樣貌,林家兩兄妹第一時間并沒有把他認出來,反倒在那裏好奇地疑惑着:“小月,是你家的親戚嗎?和你哥哥長得好像哦!”
“我也不知道是誰……可能是某個遠房親戚吧,唉,被雨淋得這麽濕!你跟着我來,換一身衣服吧。”
那和妹妹長得很像的小姑娘,拿着拖把,把水拖得幹幹淨淨。
這麽多年過去,遠房親戚的數量,不知道多少,其實大多數都不怎麽走動了,也不怎麽認識。
但他們這一家子,名氣有點大,時不時有親戚會過來拜訪一下。
“大叔,你和我們有親戚關系嗎?你叫什麽名字?”張晨浩還是有那麽點戒心的,将右手藏在褲兜裏,裏邊有一個安全警報裝置。
隻要按下按鈕,就會直接報警。
“應該算有吧。”張銘點了點頭,“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叫張銘,你們應該是我妹妹的直系後裔。所以我們算是親戚關系……借你們家淋浴室一用!”
“哦哦,我就猜到是親戚,那您先換一身我的衣服,淋濕了容易感冒。你來鐵攀城有什麽事嗎?如果要去公墓的話,我帶你去。”張晨浩點了點頭,習慣性地客套了一句。
“隻是來這裏看看過去的家,方便的話就住一宿,不方便的話就算了,我自己住賓館也成。”張銘拿了一件衣服,進入衛生間。
緊接着就在下一秒,張晨浩似乎想到了什麽,就像見了鬼一樣,雙眼瞪得銅鈴一樣。
他說他叫張銘?!
張晨浩心中念叨着“卧槽卧槽卧槽”,顫巍巍地坐在了沙發上,腦子亂成了一團亂麻。
什麽鬼啊!!
妹妹張月月看到自己老哥神态不對勁,連忙踢了他一腳:“你幹嘛一副死魚臉的樣子啊!”
“我同學好不容易來這裏一趟,你還要收留什麽遠房親戚,都快沒地方住了!”
張晨浩向後靠着沙發,手顫顫巍巍點了點手機,點開了“張銘”所在的百科頁面:“他說,他叫張銘。”
江湖尊稱,老張!
妹妹臉色一白,在這一瞬間,感到整個世界的壓力都壓到了自己身上。
然後她也坐在了沙發上,一動都不敢動。
兩人就像是老鼠見到了貓,不,老虎,除了驚呆了之外,大腦停止了運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