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考試一點開始,兩點半結束,然後輔導員姚桂香在班級群裏說爲了不耽誤大家放假回家,請大家兩點四十的時候來201教室,我們簡單的開個班會,等班會結束以後,大家就可以回宿舍收拾東西回家了。
所以大多數同學都是兩點半考試剛結束,就直接去201教室開班會了,周牧言和李志豪提前交卷,跑回宿舍待了一會兒,閑着沒事,李志豪偏要周牧言陪着打遊戲,于是周牧言就陪着打了兩把穿越火線,到兩點三十五的時候才匆匆的往教室趕。
在路途中又接到父親的電話。
父親問他考完了沒有,自己過去接他,晚上給他介紹幾個叔叔阿姨。
周牧言說沒時間。
“我剛考完試,現在要去參加班會,然後晚上還要和女朋友約會呢,哪裏有時間?”
“你有女朋友?他家裏是幹嘛的?”聽了周牧言的話,老父親一下子急了,皺起眉頭問。
周牧言聽了這話覺得好笑:“我有問過青姐家裏是幹嘛的麽?”
“你這是存心和我擡杠是不?我都和你說了,我和伱青姐隻是工作關系,而且你青姐現在都不在我手下工作了。”周國偉苦口婆心的說。
周牧言點了點頭,嗯,對,您說的對。
“我要開班會了,先挂了啊?”周牧言說着,不等周國偉說話,就已經把電話挂了。
此時的周國偉已經坐在了南大辦公樓二樓的一間辦公室裏,窗外的東京晚櫻郁郁蔥蔥,枝幹已經綿延到窗戶口,如果不是說緊閉着玻璃門窗,鵝掌楸的枝幹早已經伸了進來。
九月份溫度适宜,建築學院的辦公樓前面是一個小花園,裏面雜植着一些櫻花樹和雞爪槭,再次被兒子挂了電話,周國偉的臉色有些不好。
面前一個帶着金邊眼鏡的男人瞧着周國偉的這副表情,臉上帶着笑容,幫周國偉泡好茶水端到了周國偉的面前:“師兄,喝水。”
周國偉接過茶杯,歎了一口氣,頗爲感慨的說了一句:“這小子從小就這樣,倒是讓你看笑話了。”
男人約莫三十多歲,皮膚白淨,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衫,帶着金框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給周國偉倒好茶水以後,笑呵呵的坐到了辦公桌裏面的位置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正常的,最起碼言言成績從來沒讓您操過心,我家那小子就不一樣了。”
說到周牧言的成績,周國偉還是比較滿意的,雖然說他和周牧言的母親離了婚,但是他活了大半輩子,可就周牧言這一個兒子,現在兒子以省狀元的成績考上大學,這也就意味着以後給兒子鋪路要更加順當一些。
像是周牧言這個年紀,有一點憤世嫉俗,想要靠自己的能力打出一片天下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也應該明白,父母努力了一輩子,就是希望子女能輕松一些。
“我本是希望他學政法專業,可是偏偏這小子和我一樣是個軸脾氣,一定學建築,倒是要麻煩棠之你以後要多照顧了。”想到這裏,周國偉對陳棠之說。
周國偉大學讀的政法,所以身邊的朋友同學大多都是政法口,也隻有這個小師弟,現年三十多歲,不知道陰差陽錯,被分配到了這裏管校務工作,事實上周國偉和陳棠之并不算太熟悉,是周牧言确定來南大讀書以後,才聯系上的。
饒是如此,那一份校友情還是在的,周國偉的那個圈子,其實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凡想搭上話也都是一句話的事情,所以聽了周國偉的話,陳棠之笑呵呵的答應着,點頭道:“言言是師兄的孩子,就跟我自己的孩子是一樣的,我既然在這,那肯定是不會讓自家的孩子受委屈。”
陳棠之這麽說,周國偉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之後陳棠之又問了周牧言的政治面貌,還有師兄以後對孩子的規劃。
周國偉說,本身想讓孩子走政法這條路,但是孩子不願意也是沒辦法的,隻能想着往規劃口子走了。
陳棠之道,現在國家正是建設的時候,規劃建設這方面需要大量的人才,言言既然選擇建築,想必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老一輩子思想比較傳統,總覺得體制内比什麽都重要,饒是周國偉現在已經從體制内出來,單單挂了個顧問院長的職銜,但是也是把體制看的比什麽都重,周牧言肯定是沒想過進體制的,但是父母卻一直在往那方面規劃,先加入組織,然後在大學的時候,把履曆填寫的豐富一些,對以後的幫助總歸是有用的。
校務這方面周國偉不懂,隻讓陳棠之看着辦就好,而陳棠之也滿口答應,言言既然來這裏了,不僅是師兄的孩子,也算是我的學生了。
就在兩人相談盡歡的時候,有學生敲門。
兩人及時收嘴,陳棠之推了推眼鏡:‘請進。’
肖揚恭敬的走了進來:‘陳主任,這是開學以後,要在校報上刊登的文章,您看一下。”
陳棠之哦了一聲,接過文章,肖揚站在一邊恭敬的等候着,陳棠之沒有去看肖揚,一邊拿着手裏的文章,一邊笑着繼續和周國偉說話,他說,現在科技是越來越發達了,記得咱們以前讀書的時候,哪裏知道什麽互聯網啊,現在學生們倒是幸福,有什麽消息,輕輕在電腦前一點,就什麽都知道了。
周國偉微微點頭表示肯定,他說這是好事,這說明,咱們的生活越來越好了。
陳棠之點頭,2009年的時候,紙質的校刊還是存在的,但是已經開始走下坡路,閱讀人數明顯在減少,兩年前,爲了适應時代的發展,校務方面成立校宣傳部,是獨立于學生會之外的部門,整合了校園之聲和宣傳部兩個大部門,獨立增加了一個自媒體運營,主要就是負責管理校學生論壇,還有管理學校官網以及制作校報刊物的電子版,這些幾年前就存在了,隻不過早兩年成立出來,算是重點發展。
陳棠之之所以在學校工作,也是因爲本人更有書生氣質,性格偏儒雅,發表到校刊上的文章,陳棠之都是要一一過目的,通常問題不大,畢竟隻要不是上綱上線,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
就比如這次要發表的文章,似乎也沒有什麽大問題,單純就是講述大一新生們的軍訓生活是有多麽豐富多彩的。
學生會也在新生軍訓中前去宣傳他們的校園文化,副會長肖揚更是在其中彈唱了一首原創曲目,引得所有人都連連稱贊,結果有個叫周牧言的新生,持才傲物,公然的擾亂學生會宣傳節奏,強硬的表示肖會長彈奏的曲目也不過如此,偏要自己彈唱一曲,當然,周牧言同學的确是有才華,彈奏出的一首《南方姑娘》也的确好聽,可是呢,小編不得不在這裏說一下,各位有才華的同學,可不可以把才華留在新生晚會上再表演,因爲學生會的宣傳都是定好時間的,因爲周同學的原因,擾亂了整個宣傳的節奏,導緻後面都沒有來得及收尾,學生會因爲别的事情提前離開。
還有就是,同學們進入大學以後,感情生活豐富是好事,畢竟都是成年人了,隻不過是不是要考慮到兩者之間的關系,周同學的這首歌是給他的班助寫的,這裏小編覺得,班助雖然也是學生,但是既然在新生群體裏當了班助,那就算是半個老師,哪有說學生給老師寫情歌的,而且還在公開場合演奏,這是不是有點以勢逼人的感覺了?
陳棠之大概的把文章看了一遍,周國偉倒是沒有打擾他,在那邊慢慢的喝着茶,看完文章以後,陳棠之推了推眼鏡,淡淡的說:“這個周牧言同學,還是挺有才華的,竟然會自己寫歌。”
聽到自己兒子的名字,周國偉喝茶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複過來,這麽把茶杯端在手裏,靜靜的等着後續的發展。
而肖揚在聽陳棠之說完,恭敬的點頭,笑着說:“周學弟的确有才華,那一首《南方姑娘》也的确好聽,聽說還是給他們班班助,邵瑩專門寫的。”
“哦。”陳棠之不鹹不淡的哦了一聲。
肖揚觀察着陳棠之的表情,也沒多說什麽,校園刊物主要面對的還是大衆學生,但是一些主持工作的老師們也會看,從而達到了解學生生活的目的,而這些老師們大多是老頑固,老封建,文章裏已經點出,班助就相當于半個老師,而周牧言不僅擾亂學生宣傳,而且公然調戲自己的班助,把任性當成浪漫,是現在學生的通病。
文章總共三千字左右,周牧言的叙事其實隻控制在五百字左右,不算多,但是是唯一一個有名有姓的新生,肯定了周牧言的才華,但是更多的會讓人覺得周牧言是桀骜不馴的,并且還把那天李志豪說的話,強行加塞到了周牧言身上,反正他扛着周牧言的名頭,就比如說在肖揚表演的時候大呼小叫,甚至最後還說要和肖揚比賽,如果肖揚輸了,就把學生會的會長讓給周牧言來幹。
别說這篇文章給别人看了,就是現在陳棠之看了以後,要不是提前知道周牧言是自己人,陳棠之都有些厭惡周牧言了。
于是他來回的把這篇文章翻了好幾遍,臉上不見悲喜。
肖揚也不是第一次給陳棠之彙報工作了,但是卻第一次見陳棠之露出這種表情,心裏有一種卑鄙的竊喜在蔓延,于是他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卑鄙,在那邊說了一句:“這個周牧言同學,我那天有接觸,除了脾氣大一點,還有就是和女孩子們說話口無遮攔之外,其它是沒什麽的,的确有才華,所以,陳主任,我是想如果有機會,我想把他吸納進咱們學生會。”
陳棠之沒說話,總共兩頁紙,兩千字,卻是在那邊來回的翻看,翻看了好久,他才開口問了一句:“這文章是你寫的?”
“不,不是我寫的,是咱們學生會的一個幹事寫的。”肖揚趕緊說道,像是這種貶低周牧言的文章,他肯定不會親自寫,如果親自寫,那不成了他本人小肚雞腸了嗎?
“他現在在學校?”
“在的,還在學生會。”肖揚趕緊說。
“把他叫過來吧。”陳棠之放下文章,淡淡的說。
坐在一旁的周國偉挺好奇的,便直接從陳棠之身前拿過文章去看,他還是第一次聽說自家的兒子會彈吉他呢。
“師兄,孩子們瞎寫的玩意兒,您可别當真。”和肖揚說話的時候是闆着臉的,但是換成周國偉,陳棠之立刻換了一副面容。
周國偉聽了這話輕輕一笑道:“我也就是随便翻一翻。”
肖揚沒見過周國偉,但是瞧着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穿着光鮮亮麗,保養的也算可以,好歹他也是學生會副會長,是見過那些校領導的,而此時周國偉的氣質就很像那些校領導,加上陳棠之對待周國偉如此的恭敬。
肖揚一時間拿不準,難道是學校的大領導?
這可就完了,肖揚心想,小周同學,你也别怪學長,學長隻是想給你上個眼藥,誰能想到大領導也在這裏?
“你還站在這做什麽?”陳棠之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肖揚,很普通的問了一句。
“哦哦!我這就去!”肖揚這才反應過來,趕緊過去把寫文章的同學叫了過來。
學生會總部在禮堂的二樓,距離辦公樓也不遠,肖揚打了個電話,直接讓那個同學過來就可以了。
“學長,到底是什麽事?”大二的曹哲從電梯裏出來,好奇的問肖揚。
“估摸是看你的文章寫的不錯,想叫你過來談談的,你到那注意一點,陳主任辦公室還有另一個領導,看起來級别應該不低,我都沒有見過。”肖揚提醒道,他倒是沒有往周牧言那邊想,因爲三千字的文章,周牧言那邊隻占了五百字,總體還是突出了新生們豐富多彩的大學生活,因爲這事叫筆者過來,那無非是覺得筆者文筆還可以,想過來多聊幾句。
曹哲開始的時候本來不明所以,但是聽肖揚這麽說,心中不由有些開心,以爲終于有人能肯定自己的才華了。
首先曹哲一直都知道自己有才華,但是卻一直是懷才不遇,隻能在學生會寫這些沒營養的文章,但是他心裏想着,像是這種普通的叙事文,能有多少讀者呢,又有多少人會發現自己這些平淡文字中讓人驚豔的地方呢?
誰也沒想到,竟然有一天真的會被校領導發現,曹哲心裏想着,這領導就是領導,和其它人境界就是不一樣。
肖揚帶着曹哲進了辦公室。
周國偉還在那邊低着頭看文章,而陳棠之在那邊泡茶,肖揚進來道:“陳主任,這是文學系的大二的曹哲,也是文章的作者。”
“哦。”陳棠之點頭。
這個時候周國偉也擡起頭,看了一眼肖揚身後的曹哲,曹哲穿着有些邋遢,頭發亂糟糟的,穿着格子衫,平時也就是看看小說,寫寫文章,很少參加社交,像是這樣突然被領導傳喚,有些不适應,沖着陳棠之和周國偉點了點頭:“領導好。”
“這篇文章是你寫的?”陳棠之還沒說話,周國偉便淡淡的問。
“是是我寫的。”曹哲結結巴巴的說。
“哦。”周國偉點了點頭,又說:“真實嗎?”
“啊?”曹哲一愣,顯然沒聽明白。
周國偉直接問:“我問你,這文章寫的是真人真事,還是胡編亂造的。”
胡編亂造?
這個詞直接把曹哲問住了,他看了看肖揚,一時間支支吾吾起來。
肖揚在學生群體中可是學生會會長,千人之上的存在,曹哲是他的下屬,他肯定要在這個時候表現的随意一點,最起碼不能和曹哲一樣這麽害怕領導,于是他裝作輕松模樣的道:“怎麽可能胡編亂造?老師您真會開玩笑。”
“我問你了嗎?”周國偉突然盯住肖揚,沉聲問道。
肖揚一下子被鎮住,愣是沒有說話。
“師兄,消消氣,”陳棠之重新給周國偉倒了一杯茶,在肖揚出去的時候,他們就把事情弄明白了,畢竟大家都是千年老狐狸,像是這種表面的文章,誰會當真,如果不是涉及到自己人,差不多就得了,但是問題是,這是自己人,就不一樣了。
被陳棠之提醒,周國偉才恢複了一下心境,他年輕的時候審人審習慣了,卻忘了對方不是犯人,隻是學生,沒必要這樣。
于是周國偉稍微冷靜了一下,繼續問曹哲:“你和這個,這個周牧言是不是有什麽矛盾?”
“我,”曹哲一聽這話更加慌亂了,又是看了一眼旁邊的肖揚,肖揚卻是不敢亂說話了。
“沒,沒矛盾。”曹哲結結巴巴的說。
“那這篇文章裏關于這個周牧言的叙述,你覺得準确麽?”周國偉接着問。
曹哲低頭不說話了,意思就是不準确。
周國偉歎了一口氣,想了想,最終還是站起來,他拍了拍曹哲的肩膀說:“小同學,你不要緊張,我不是你的領導,我是周牧言的父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