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春江水暖鴨先知,東西域再度掀起戰争所帶來的凜寒與壓力,亦是尋常底層修士最先體會到,處于長壽宗這大家大戶之内,反而是感受不到太緊迫的壓力。
陳登鳴騎着黑雲豹,出了長壽十三峰的地界,路過周邊一些坊市,便隻覺蕭條冷清了不少。
甚至連長安坊這樣的大坊市,如今也頗爲冷清。
昔日經常會有滿空靈光來往懸浮在長安坊外,如今卻是稀稀落落的一些靈光,來去匆匆。
東西域戰争爆發已有段時間,仍肯留在東域的修士,都已開始緊衣縮食,自然也就很少來坊市轉悠消費。
不肯留在東域想要遠離戰争的修士,也早已離去。
這還是相對安逸的長壽宗地界,若是換了東域靠南邊的天道宗等主戰宗門的地界,隻怕修行環境将會變得更爲緊張。
陳登鳴沿着地圖位置尋找了片刻,也便找到了修仙家族杜家所在。
這個家族如今已是一派愁雲慘淡的景象,門口和院内都挂有辦喪的白绫,一些銅錢随風飄蕩,陣陣安撫魂靈的鈴铛搖響,家族内人人愁容滿面,屋内還有啜泣聲隐隐傳出。
對于杜家這樣的小家族而言,杜寶月這樣的築基修士死了,也就意味着家族的頂梁柱倒塌了,不僅僅是給家族的經濟、勢力造成了毀滅性打擊,更是給家族中人的心靈帶來了嚴重打擊。
畢竟,杜寶月乃是長壽宗築基修士,單論身份以及影響力,就足可庇護家族在很多領域發展得順風順水。
可如今,這個家族的希望死了,昔日杜家的築基老祖也早已去世了十多年,現在杜家就已徹底淪爲沒有築基修士坐鎮的不入流小家族。
曾經所經營的産業、占據的資源點,都将必須抛開了。
甚至家族可能都要遷徙,搬離如今所處的一級靈脈地區。
陳登鳴騎着黑雲豹趕到杜家門口之時,登時驚動了不少人。
杜家修士看到陳登鳴身穿的長壽宗築基法袍,立即恭敬行禮後,将之迎進去。
一些同樣前來拜祭的周邊家族勢力,本也是過來順帶觀察杜家情況的。
突然眼看着這前腳才走進一個長壽宗築基修士,後腳又來了一位,而且連騎着的坐騎都是威猛懾人的築基妖獸黑雲豹,頓時都有些騷動,暗暗心驚。
杜家那位在長壽宗的築基修士看來.在宗門内是很有人緣啊。
俗話說世态炎涼,人走茶涼,這杜寶月死後,除了長壽宗送來撫恤金和慰問外,還能有其他築基同門前來家族探望慰問,這就足可說明杜寶月在長壽宗還是有些朋友的。
如此一來,一些周邊的家族勢力即便想要排擠驅趕杜家,也必須得掂量掂量,有所顧忌,不敢強幹蠻來。
“陳師兄,沒想到你也來了”
陳登鳴才被迎進杜家内院,一位獐頭鼠目身穿長壽宗法袍的築基修士便主動迎了過來,恭敬打招呼。
陳登鳴神色訝然,“錢道友。”
這前來主動迎他的,竟是錢應全,這倒是陳登鳴沒料到的。
當初他們對戰熾炎血魔時,此人是最先逃遁走,沒有絲毫停留。
這些時日也像是感到慚愧,消失了一陣子,沒想到如今居然在杜家碰到了對方。
“陳師兄我這是來看看,盡一點心意.”
錢應全将陳登鳴眼神中一閃即逝的詫異看在眼裏,臉上挂起不無尴尬的笑容道。
陳登鳴恍然,含笑點頭勉勵道,“很好!杜道友泉下有知,也必然會高興。”
錢應全臉上笑容自然了些,颔首,“希望如此。”
陳登鳴沒有再多說什麽,心裏卻對這錢應全高看了一眼。
此人看起來其貌不揚,卻也算是頗有性情之人。
當初那種危急情況,就算此人悶頭逃走了,也無可厚非,絕大多數人在面對魔道強者時,都會那麽做。
隻是此人興許是在逃遁後便感到自責,覺得是害死了杜寶月,故而才會前來杜家探望,估計曾經在宗門時也與杜寶月算是有些交往的。
陳登鳴走向在杜家主持大局的老者,拿出備好的儲物袋,遞給對方。
老者和一衆杜家子弟,誠惶誠恐感激收下。
他們看得出,陳登鳴這顯然來頭不小,連之前尊敬接待的錢應全都這麽恭敬,自是不敢怠慢。
甚至對于他們而言,陳登鳴前來送什麽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陳登鳴親自來了。
這份強者對杜家的态度,對于如今的杜家而言,就是雪中送炭,能化解不少麻煩,令杜家能不那麽狼狽的脫離漩渦,是多少錢财都未必能解決的事情。
小半個時辰後,陳登鳴和錢應全相繼離開了杜家。
在杜家小待片刻的這一會兒,就已起到了很好的震懾效果。
繼續待下去,杜道友的喪事就要辦成喜事了,因爲杜家人太過熱情,氣氛有些不對味了。
由此也彰顯出大宗築基修士在修仙界中的地位,對于很多修仙家族而言,這種人物平日裏都是接觸不到的大人物。
陳登鳴離去時感慨,昔日對于他來說,一個修仙家族就已算是很厲害的大勢力。
如今,這種昔日需仰望的大勢力,也必須對他畢恭畢敬,隻因爲他已是長壽宗的假丹大修。
…
他下山時正是黃昏,如今返回已是傍晚。
騎着黑雲豹,正準備尋一個無人山間先試試《木偶術》以及《控金術》,倏然隻覺一陣心血來潮,冥冥中像是有種被人盯上的感覺。
魂屋内,小陣靈預警道。
“道,道友,有一股熟悉的邪祟力量在附近,正迅速靠近你”
“熟悉的邪祟力量?”
陳登鳴心神一緊,立即便聯想到妙音宗的那位邪祟老祖。
難道對方竟如此膽大妄爲,膽敢來到長壽宗附近找他的麻煩?
這時,他已察覺到一種強烈而邪惡的神識力量入侵而來,似要侵入他的靈神,查探他心靈深處的秘密。
這股力量,果然無比熟悉,帶有那邪祟的氣息,但卻并不算強,隻是顯得蠻橫無禮至極,好比行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一個變态撲了上來,強行拉扯衣物。
“放肆!”
陳登鳴冷哼一聲,眼神爆閃電芒,如同神兵寶刃,神識擴散而出,将侵入而來的邪惡神識擊潰,甚至迅速反入侵,掃向後方雲間。
一道靈光蓦地從後方破雲掠來,散發強烈的築基後期威壓。
靈光中呈現一張面目猙獰,雙眼遍布血絲和邪氣的老者身影。
陳登鳴的神識沖擊在這老者身上,對方登時慘哼一聲,卻隻是遁速稍微一頓,而後便面露戾氣狂吼一聲,變成怒發睜目的威猛形象,擡手一招,便有一道靈器短刺破空,直接刺向陳登鳴。
短刺嗡鳴一顫,一刺化作兩刺,兩劍化出四道殘影,分刺成陳登鳴眉心、左右肩胛穴以及咽喉。
陳登鳴微微皺眉,随手掐訣,嗆然刀光一閃,神變刀‘霍霍’飛出,刀氣橫掃。
一道冰藍刀氣與四道刺影接觸的輕響噼啪傳開。
“吼!——”
黑雲豹一聲怒吼,張口吐出一道裹挾風雷之氣的電球,直奔老者。
老者一聲長嘯,隻進不退,雙手掐訣一抓,一面銀色圓盤刹那浮現,化作一片銀幕抵擋身前。
“噼啪”一聲,銀幕震蕩,老者全身一震,但仍卓立不退,全身法袍鼓蕩,靈威更是逐步攀升。
“築基後期.不知這是妙音宗哪位倒黴長老,竟又被邪祟控制前來襲擊我,看上去仿佛靈智已失”
陳登鳴皺眉,胸口金光一閃,宛如一輪小太陽爆發。
一絲丹力被調動,一指點出,蓦地神變刀嗡鳴震顫,寒光一閃。
一道強光在老者眼前破空而至。
先是一點星光,而後化成長芒,驚人尖銳氣勁急繞在刀身之上。
他隻聽到‘當’地一聲金屬鳴響,耳鼓隆隆作響,震懾長空,身前銀盤法器直接爆裂開來,跟着胸口一陣劇痛,身軀如斷線風筝般被一股大力帶飛出去。
一股身軀幾乎要被撕裂開來的痛苦以及生死威脅,令他便要從那邪惡執念的深淵中清醒過來。
但下一瞬,又被體内更多兇惡的邪念淹沒。
他身形迅速向下跌落,僅僅片晌,突然滞留在了半空。
腰間傳來一股莫名的力量,将他整個人‘提’了起來,重新飛掠向空中。
好似他整個人的力量,都懸挂在了腰間腰帶上的那一點金屬紐扣上。
空中,陳登鳴掐訣首次施展了控金術,哪怕是上品靈根中的絕頂資質,他也用了足足一息時間才施法成功。
此時眼看着控金術成功控制着老者身上的金屬,将其整個人都重新拉了回來,陳登鳴微微颔首。
他此時甚至感覺,隻需稍稍施法調整,對方身上的金屬物質都将會随他心意移動,或變成尖銳的針刺,直接洞穿對方的身體。
“啊啊!”
這時,老者發出一聲聲如野獸般的嘶吼,雙眼猩紅,充滿邪惡的惡念死死盯着陳登鳴,哪怕胸口已被貫穿開一道猙獰傷口,亦不痛不癢,完全忽視,甚至還在凝聚靈元要繼續發起攻勢。
“當初邪祟控制韓永緒,也沒控制得這麽狠吧”
陳登鳴皺眉,一陣狐疑,五指一動。
老者悶哼一聲,腰間腰帶的金屬紐扣詭異扭曲變長,在陳登鳴操控下變成一根金屬長針,直接紮入他的體内。
但這并未打斷老者施法,其操控的法器長刺化出十六道殘影,在半空畫出一個十字型,直刺向陳登鳴。
陳登鳴面無表情,掐訣之間,神變刀嗆然化作千百道刃芒,環身螺旋旋轉,輕易将道道刺來的長刺彈飛。
道道火花在夜空中閃爍。
他同時已施展《木偶術》。
一息之後。
無比磅礴的木系靈氣宛如幻動的煙霞,迅速侵入對面老者體内。
老者發出一聲凄厲如野獸嘶吼般的慘叫,掙紮後撤的身軀逐漸懸浮在半空,失去反抗力,全身筋肉劇烈顫抖着,皮膚下濃郁的木系靈氣凝聚,竟從皮膚毛孔中生長出根根菌絲。
無數菌絲快速糾纏一起,形成宛如植物幼芽般的幼苗,爬滿老者一身。
“吼——”
黑雲豹吓得不行,豹眼中滿是驚恐。
陳登鳴皺眉感受着來自老者體内靈元的抵抗力,對木偶術的控制效果不算滿意。
爲了控制對方,居然需要他消耗而二成丹力。
甚至随着對方體内靈元的抵抗,這種消耗還在加劇。
二成丹力,已足夠他将這個心智已失的築基後期修士幹掉,但用在木偶術上進行控制,卻還不夠。
此術還得日後多修煉,将等級提升上去後,方可發揮令他滿意的威力。
陳登鳴飛身靠近向老者,試圖詢問對方的身份和來意。
但片晌後,他不得不放棄這種仿佛與野獸交流的徒勞舉動。
此人顯然已被那妙音宗邪祟的力量入侵心靈太深。
哪怕此刻已被制住,卻也仍是不住想要對他發起襲擊,稍不留神就要被對方的神識沖擊到。
甚至那股邪祟的力量,也想沿着對方的神識入侵到他的心靈深處,一如曾經的韓永緒那般,防不勝防。
陳登鳴看着對方那滿是血污而猙獰的蒼老面容,暗歎一聲,眼神逐漸凝結出寒意。
“你我本無怨,全靠伱這妙音宗邪祟師祖促成,日後我若有能力,必會登臨你妙音宗,消了這樁孽債,滅了始作俑者。”
話音落,陳登鳴手掌一握,紮入對方體内的金屬紐扣迅速在體内掠過,刺穿對方心髒。
老者身軀一震,眼神中濃郁純粹的邪異之色稍退,竟是露出了一絲解脫與感激的神情。
陳登鳴皺眉,不由想到同樣是被邪祟入侵了心靈,控制爲爐鼎的駱冰,心神一時有些複雜。
他心中一動,神識迅速擴散,橫掃向下方四面八方,搜尋了一番,卻并未發現駱冰的蹤迹,不由又有些奇怪。
當初韓永緒說,之所以心神被影響得那麽深,主要也是因邪祟借駱冰這個爐鼎的力量,作爲媒介傳播,無視距離增強影響。
如今這四周都沒有駱冰的蹤迹。
這個築基後期的老者的心智卻被侵蝕影響的更深,莫非是因實力弱的緣故。
突然,他有所察覺,撤去木偶術對老者屍體的控制,皺眉看向老者眉心位置。
卻見其眉心突然裂開。
一股邪惡而腐臭的氣息,伴随一滴黑色的血液,從眉心内緩緩滲出。
這一滴血液,好似已存在多年,并不屬于老者體内。
甚至還有邪祟力量在血液中凝聚,使得這團血液蠕動着,凸起道道尖銳如觸手般的古怪形體,延伸向陳登鳴。
魂屋内,小陣靈警告道,“道,道友小心,這應該是屍心血,是那邪祟曾經屍體的心頭血。
千,千萬不要沾染到,否則就将會邪氣攻心.變得如行屍走肉,日日吃人心和各種心髒,成了怪物”
“邪祟的屍體心頭血?難怪.”
陳登鳴皺起的眉頭又緩緩舒展開來。
難怪這築基後期老者被邪祟力量控制得死死的,完全失去心智,原來竟是被邪祟的屍體心頭血侵蝕了心智。
那麽,又是誰将這屍體心頭血打入對方體内的?難不成是邪祟本身?
陳登鳴不由再度想到了駱冰。
他不打算将這種危險的東西留在身邊。
召出被鶴盈玉修複後的照心破妄鏡。
一道青白鏡光射出,照在這一滴屍體心頭血上。
登時,一陣陣濃煙伴随驚人的邪惡力量從翻騰的血液中爆發,最終‘嘭’地消散開來。
做完這些,陳登鳴又收走老者的儲物袋,帶着老者屍體降落下去,幾個大火球術将對方屍體焚燒一空。
打開老者儲物袋查看,其中卻是空空如也,唯有一塊似象征身份的令牌。
拿出一看。
令牌上镌刻一個字——‘羅’!
“羅?”
陳登鳴雙目一凝,突然腦海如有一道閃電掠過,驟地看向焚燒起濃煙的老者屍體。
“羅家老祖?”
他驟然想起自己大婚那日,駱冰所贈的靈晶以及駱家腰牌作爲賀禮。
當時他隻道駱冰是以駱家腰牌提醒他,莫要忘了當初是誰将他帶入修仙界,又是誰給予他腰牌作爲支持……
沒錯,這些恩情他都記得,但他也曾在許微自絕時說過,與駱家從此恩斷義絕。
如今回首去看,此事其中存在諸多誤會,駱冰受邪祟影響了心智,放大了内心逐利那一面,雖是需要負責,卻也不是全責,故而他若說要完全怪責駱冰,也是過于遷怒。
因此,陳登鳴也曾想過,日後若有能力,便将去往妙音宗,滅了邪祟。
這不僅是消除邪祟這個一直威脅自己的巨大隐患,也算是徹底與駱冰作個了斷,對方爲過錯負部分責任,他也爲誤會作部分彌補,僅此而已,自覺問心無愧。
但這種事情,如今他實力不濟,卻也不可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故而一直擱置。
可現在看來.無論是上次大婚時駱冰送出腰牌,還是此次突然趕來襲擊他的羅家老祖,都帶着一些耐人尋味的意思,似是駱冰對他發起的求助,希望他前去妙音宗尋找她。
“也可能是陷阱.駱冰如今已是爐鼎,她的行爲和思想都未必完全是自己的意圖,或者就算是,也是完全逐利的思維。”
“她逐利追逐的,無非是邪祟所求的道統,而我就是邪祟接觸道統的鑰匙.”
陳登鳴在原地踱步思索,“上次邪祟通過我接觸到了人仙古殿,最終卻是消亡。
這證明,邪祟的力量也無法徹底進入到人仙古殿内,卻仍舊不死心,這是因執念在影響,還是邪祟另有其他的方式?”
“駱冰希望我去找她,我沒有去,于是借我之手,幹掉羅家老祖,承擔這份因果仇怨。我心生疑惑之下,必然還是會去找她。
她若是想要見我,爲何不自己親自來找我,莫非是”
陳登鳴感覺自己像是逐漸猜測到了真相。
在邪祟的影響下,駱冰大概是希望他前往妙音宗,因爲邪祟的本體,就在妙音宗的忏悔洞之内。
他一旦踏足妙音宗,便将會發生危險。
邪祟的分神力量也許難以進入人仙古殿,但本體卻就未必不行。
而駱冰不主動來找他,也許也是受邪祟控制,顧忌這唯一的爐鼎在與他接觸後被毀壞,如此也能解釋得通。
不過現在,雖是感覺理清了諸多思路,陳登鳴仍是按捺下心中諸多念頭,沒打算真的沖動到去往妙音宗。
他的實力還不夠,在邪祟帶來的威脅下,屢次也隻能自保,遑論消滅邪祟,但一直被動挨打也不可能。
且與駱冰溝通,也無需他非要親自去往妙音宗。
通過他人傳話,或是傳音玉符,都能弄清此女的意圖,繼而試探邪祟的狀态與虛實。
另外,如今既已在長壽宗站穩跟腳,很多威脅到自身安全的危險,也不必急着自己親手去處理。
也大可嘗試通過宗門的關系,看能否有其他更好的處理方式。
他當前需要做的事情,還是先将實力提升起來,突破到金丹。
邪祟的力量控制一個築基後期的羅家老祖,尚且需要使用屍體心頭血。
那心頭血,留存了上年年,擠出幾滴就算不錯,還能榨出一桶不成。
想控制非妙音宗的金丹大修,自然更是困難,成爲金丹後,便可從容應對妙音宗的邪祟師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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