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當值,倒是開門就是好事。
“你這是有了身孕,胎相無恙,不必吃藥。
回去後,多吃些肉和雞子,切不可幹重活,就無礙的。”
送走了滿臉歡喜的女娘及其婆母,李三娘這診位前就又來了兩個人。
頭上隻有一根木簪的年輕女娘,她恭敬的把号牌遞給李三娘後就坐了下來,反而是那陪同而來的男子就隻是站在女娘身旁。
“女醫師,安好。
我有孕已有兩月,近來幾日下身兒總是有少少出血,除了這個倒沒有其他的症狀,還要女醫師幫着給瞧瞧。”
女娘身後的男子并不說話,隻是對着李三娘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李三娘就給這女娘診脈,随着李三娘臉上表情的嚴肅,女娘和男子都不自禁的緊張起來。
“還請娘子入内,我好爲娘子查看一番。”
女娘聽了這話,乖乖的起身往内裏走,倒是那男子自持不便,“我就在此處等候娘子,娘子有事盡管出聲喊我。”
李三娘趁着檢查的功夫,就用了透視眼,果然此女的胞宮内哪裏有胎囊?
但之前給此女診脈的醫師是不會診錯的,畢竟滑脈這最簡單的脈象,就是學徒都不會診錯的。
所以,李三娘就透過胞宮往上看去,是輸卵管那處有傷口還未愈合。
異位妊娠,也就是俗稱的宮外孕。
爲何自古就稱女子生産就是入那鬼門關?
自是過去女子難産,一屍兩命的人數真真的多的讓人害怕。
就算是在現代,若是意外碰上羊水栓塞,還沒來得及救呢,産婦就沒了呼吸心跳了。
可怕如斯,誰又能不恐懼呢?
李三娘診看完後,在病曆本上記錄的時候,心裏就在琢磨着,這話要如何說的好。
“女醫師,可是月娘有什麽不妥?”
男子等不得了,直接俯身向李三娘問道。
畢竟從診脈開始,李三娘臉上的表情就不怎麽對勁了。
男子心裏想着,當初自己陪着月娘去找那男醫師瞧病的時候,那醫師可是笑着滿臉喜悅通知自己,自家娘子有孕了的。
李三娘這肅着臉,不苟言笑的樣子,哪裏能是好事?
月娘伸手拍了一下男子的手,示意男子稍安勿躁,等李三娘停了筆後,月娘才開口詢問:“李醫師,可是我這身子不太好?
女醫師,盡管說就是了,我”月娘擡頭看了男子一眼,“我與莊郎都能承受的住。”
李三娘想了想後,抽出一張紙,拿出炭筆畫了個簡單的示意圖,伸出手指指着這圖才開始解釋:“女娘這胞宮才是正确的孕育胎兒的地方,你們看,就是這般,”李三娘指了自己畫的圖,“爲何說胞宮才是對的地方?”
李三娘擡起頭對着滿臉不解的人繼續:“因着隻有這胞宮才能保護母體不被胎兒吸食緻死。”
“啊!”月娘驚呼出聲,莊郎雖沒驚呼,但也瞪大了眼睛。
李三娘點點頭,“對,就是如此。
想必娘子是第一次有孕吧?
這婦人生産過後,都會有那胎盤娩出,你們該是聽過新生下的嬰孩得給剪臍帶的?”
李三娘見兩人點頭,就又在紙上畫了簡易圖表示。
“隻有這胎兒落在胞宮之中,才能讓母體與胎兒之間通過胎盤和臍帶來傳遞生長發育所需要的的能量。
若是胎兒落在旁處,就無法保護母體,胎兒會爲了自己的存活把母體吸食緻死的。”
李三娘見兩人明白了,就停頓了一息後才說:“而你們兩人這個娃子是體恤母親的,因着沒在胞宮落胎,落在了旁處,現下已經自去了。
月娘子近幾日下身兒的血迹,就是如此。
我開副補氣血的湯藥,月娘子回去熬了喝上,待得養好了身子,該來的自然就會來了。”
月娘聽到這裏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但仍舊眼含淚水問了出聲:“女醫師,我的孩兒沒了?我這是小産了麽?”
李三娘點頭。
“你這什麽庸醫!
我和月娘的孩子好好地!
怎的到了你嘴裏就沒了呢?
你這女醫果然不行!”
莊郎發出如此大咆哮聲後,就雙手捏着月娘的肩膀喊:“月娘,咱們就不該找這女醫來,就是沒那男醫師厲害,盡是在這兒說胡話。
你起來,咱們走,去别的醫堂找那男醫師來說。”
本就有幾分強忍着的月娘,被莊郎這麽一番話弄的直接哭出了聲。
李三娘不是沒見過醫鬧,也不是沒見過情緒失控之下的病人及其家屬。
這就是做醫師的難處所在了。
你說實話,有人接受不了,但你又不能不說實話,否則就是欺騙,那如何能行?
莊郎的嘶吼聲,自然引起了醫堂裏其他人的注意,小學徒不說,就是後頭内室裏的高掌事也過來了。
唐明月他們也起身站到了一旁,莊郎看着這架勢,情緒更加激動了。
“好啊,都是一幫子沒甚本事的人,竟是還要人多勢衆想要欺負人來了?
我周大莊可不怕你們,你們這.”
待莊郎又罵了幾句,高掌事這才站出來行了一禮後開口,剛才他已經是在一旁聽了李三娘的解釋了,心中也有了數。
“周郎君,若是對我醫堂裏的李醫師不滿意,我這醫堂,還另有三位醫師,可供周郎君挑選,”高掌事伸手指了老李醫師他們三人。
“若是這都不能讓周郎君滿意,我這掌事,曾在太醫署任從九品下的醫正,也可供周郎君使喚。”
瞧着莊郎已經被駭住的模樣,高掌事繼續朗聲道:“李醫師是經過了聯盟考核的有資質的醫師,這才被派往來我這醫堂當值。
若是你随意就能說出李醫師是庸醫,那别說李醫師了,就是我這掌事,還有醫藥聯盟,乃至長安太醫署,那都是有問題的。
若是有需,我可幫周郎君從其他醫堂,請那于婦人科專長的醫師來爲你家娘子診斷。”
說完這些,高掌事一甩手:“可要是驗證了本堂李醫師診斷無誤,還請周郎君賠禮道歉,醫師的名譽不可讓人随意污蔑!”
月娘被高掌事這架勢吓着了,心中已然接受了自己的孩兒走了,隻現下心裏難受的緊。
“莊郎,女醫師應是沒診錯,是我的錯,咱們的孩兒才走了的。
咱們走吧,回家吧,去廟裏給孩兒立個牌位,願她/他下輩子投個好胎。”
可莊郎他不知是怎麽了的,實在不願接受現實,且被高掌事的話激的更是失了心智,叫嚷着非要找其他醫堂的醫師來看診,揭穿李三娘這個庸醫的真面目來。
最後,是讓小學徒去請了永平坊裏最大的正德堂裏最擅婦人科的沈醫師來。
“确實是小産了,因着月份小,娘子才未有太大的感覺。”
沈醫師捋着胡子繼續說:“這有時自去的孩子,本就不适宜出生的,也算是一樁好事。
李醫師的診斷沒錯的,你莫要平白無故的指責了,快拿了藥,帶着你家娘子回家好好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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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